方方正正的两个字，标准的普通话。
从少年的口中说出来，格外地清越好听。
说完，越过众人就朝餐桌的方向走去：“烦不烦，还让不让人吃饭？”
叶大少爷的脾气显然不怎么好。
众人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话间便都落了座。
我坐在座位上，时不时瞥向对面的叶巷南。
少年只是斯文地吃着饭，脸色很臭。
我却因着他的原因，又一次有惊无险。
后来我私下里问过叶母，叶母却说她从没在叶巷南面前说过南方话。
至于他为什么能听懂，我一直都没弄清楚。
4
“苏安安，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身形如松的少年推着三层高的蛋糕出来，粉色的奶油玫瑰朵朵盛开，梦幻而浪漫。
此时的叶巷南，换上了新的西装外套。
挺括的版型，是我挑了很久的样式。
为了送他这件礼物，我每天都忙着打工赚钱。
用了足足半年，才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了他。
只是我从没见他碰过这件衣服，没想到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露了面。
大概他已经忘了是谁送的了吧。
毕竟他讨厌我，肯定不会穿我送的衣服。
叶巷南看着台下的苏安安，目光深邃含情。
身后的多媒体大屏上，轮播着苏安安的照片。
少女明媚的五官占据了整张大屏。
皮肤白皙，五官明艳，当之无愧的校花。
台下的苏安安捂着嘴，满脸的惊喜与感动。
“我愿意。”
瞬间，无数的彩带飘飞，落了两人满头满脸。
起哄声、叫好声连成一片。
“亲一个！亲一个！”
一群人涌上舞台，把两个主人公围在中间。
玩闹间有人把苏安安推向叶巷南的怀里。
却一个不小心，将她推到了蛋糕旁边。
粉色的奶油擦过她的手臂，苏安安吓得花容失色。
叶巷南当即脱下西装外套，小心擦拭掉她手臂上的奶油。
男生眉眼生动，动作更是温柔细致。
众人的起哄声更大。
叶巷南也不扭捏，当即拦住苏安安的纤腰，吻了下去。
全场的气氛在一瞬间达到顶峰。
沾了奶油的西装外套被丢在地上，被玩闹的一群人踩上了大大小小的凌乱脚印。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我喜欢叶巷南，所以只要是他的事，我都用了十足的心意。
没想到，他喜欢一个人时，也会用这样好的心思。
果然，。
……
出了礼堂，我从包里拿出offer，转身扔进了垃圾桶。
临近毕业的这段时间，我接到了很多不错的offer，最后选了一个本地的企业。
我努力地留下来，努力地追上他的脚步。
不是这里的工作有多好，不是多喜欢这个城市。
只是因为，我喜欢他。
本来想着今天如果表白成功，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5
回到叶家的时候，竟然发现妈妈何敏来了。
“妈，你怎么来了？”
我看见沙发上坐着说话的两人，非常惊讶。
这几年我不是没提过让她来玩几天，正好可以跟叶阿姨好好聚一聚。
只是家里经营着生意，一直没找到机会过来。
“清清，你回来了。”见我进门，叶母笑着走过来：“我劝了你妈好久，她才答应来北城玩两天。”
“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想跟你一个惊喜。”
“南南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说着，还往我身后瞅了一眼。

听到叶巷南的名字，我心里一扯。
想到他拒绝我时说的话，想到他跟苏安安在大庭广众下拥吻的场景，眼睛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涩。
“他还有事，现在应该还在学校。”
想必正和苏安安在一起吧。
我扯了扯嘴角，不愿意再想叶巷南的事。
走上前环住妈妈的胳膊，“学校那边也没什么事了，这几天我就陪你和叶阿姨在北城好好逛逛。”
原本计划着回来就跟叶母道别，收拾一下就启程回家。
既然叶巷南有了女朋友，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个城市的必要了。
更何况，比起北方，我还是更适应南方的生活。
之前不过是想和叶巷南在一起，才决定留在北城工作。
不过既然妈妈来了，我自然要陪她再待几天。
到时候再一起回南城。
……
晚饭是叶母和妈妈一起做的。
老姐妹相聚，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我就在旁边帮两人打下手。
厨房里欢声笑语，一派其乐融融。
叶巷南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怎么没等我？”他走到厨房门口，低头看我。
以前我总是等着他一起回来。
他大概是习惯了，以至于忘了他如今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我也没有立场再跟在他后面。
“你不是有事吗？”
我在他走过来的一瞬间就认出了他的脚步声，却克制着没有抬头。
“怎么？”他声音微扬，似乎心情不错：“生气了？”
“啊？”我疑惑抬头，就见叶巷南眉梢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生什么气？”
“你——”他还要说什么，被叶母打断。
“南南回来了，快过来，见见你何阿姨。”叶母笑着走过来，跟我妈妈介绍叶巷南。
“小敏，这是我儿子，南南。”
“你就是南南，没想到都长得这么高了。”妈妈一脸感慨。
“何阿姨。”叶巷南点点头，态度不冷不淡。
“这孩子！”叶母瞥了叶巷南一眼，语气嫌弃：“性格这么冷，如果不是清清，我都担心他娶不到媳妇。”
说着，又拉过我的手，对我妈妈笑道：“小敏，当初说好的娃娃亲，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只要两个孩子投缘就行。”妈妈也半开玩笑地道。
“当然投缘了，虽说南南脾气差了点，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心里是很喜欢清清的。”
见我妈妈没反对，叶母笑得更开心了。
还警告似的对叶巷南道：“将来你跟清清结婚了，必须把你的臭脾气给我改改。”
“要是我知道你给清清委屈受了，我可不饶你。”
“谁要跟她结婚，烦不烦啊？”叶巷南不耐烦地打断。
我有些尴尬的拉了拉叶母：“阿姨，叶巷南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你有女朋友了？”叶母大惊。
“对，我有女朋友了。”
像是故意气叶母一样，他笑得张扬：“所以以后别再提什么娃娃亲了，也别想着给我随便塞个什么人。”
“你怕她委屈——”说到这儿，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
“就不怕你未来的儿媳妇委屈？”
6
晚饭时，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
叶母一个人生着闷气，连个眼神都不分给叶巷南。
妈妈笑着哄着她的老姐妹：“你最喜欢的红糖糍粑，我特意给你做的。”
还不忘给叶巷南夹了一个：“南南也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不用了，我糯米过敏。”说着，动作迅速地移开了面前的碗。
妈妈一愣，筷子就那么不尴不尬的停在了半空。
叶母的表情也一瞬间难看起来。
“妈，给我吧，我最喜欢吃你做的糍粑了。”
我把红糖糍粑接过来塞进嘴里，冲她竖了个大拇指：“真好吃！”
“你个小馋猫。”妈妈宠溺地笑笑。
倒是没有再主动给叶巷南夹过菜。
“清清的生日快到了吧。”
叶母压着火气转移话题，跟我妈妈聊了起来。
“是啊，这几年生日都没在家里过，这次总算能回家过了。”妈妈笑道。
“回家过？”叶母皱眉：“你要走？还要带清清回去？”
闻言，一直沉默着吃饭的叶巷南也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苦笑，知道我要回去，他应该很高兴吧。
忍了我四年，也真是不容易。
嘴里甜甜的糍粑一下子没了滋味。
“清清这不毕业了，我想着让她回家待一段时间。”
“你好不容易来北城一趟，必须多玩几天。”叶母拉着妈妈的手，坚决道：“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清清。”
妈妈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那行，那就等过完生日再回去。”
得了这话，叶母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一顿饭下来，数我吃的最多。
尤其是红糖糍粑，被我吃了个干干净净。
别人不在乎的心意，我在乎。
7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糍粑吃得太多，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只好下楼去找点药。
没想到刚一开门，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是我！”
刻意压低的男声，我再熟悉不过。
险险收回了即将出口的惊叫。
“叶巷南，你干什么？”
我也压低声音，有些不满地瞪着叶巷南。
半夜不睡觉，来我门口发什么疯？
“你要回南城？”他皱着眉，眼睛却紧紧锁着我，像是在观察这件事是真是假。

“你长得好，对我也好，我……我也喜欢叔叔阿姨，喜欢你家的氛围。”
我有些懊恼，关键时刻竟然磕巴了，事先打的草稿一点也没用上。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叶巷南的眉眼似乎冷了冷。
我心里忐忑，直觉自己说错了话。
正要问他，他却轻嗤了一声，语气讥讽。
“姜清，你以为你是谁？？”
“虽说你从小地方来，可好歹也是上过大学的人了，大人随口说的娃娃亲都能当真，是不是太可笑了？”
“我没有……”我急急解释。
我没有要拿娃娃亲说事，我只是喜欢他这个人而已。
“没有什么？”他打断我：“姜清，咱们之间别说这个，恶心。”
“以后也别再提这件事，我不喜欢你，我们俩也没可能。”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叶巷南！”我脸色一白，下意识就要跟上去。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他回头，脸上满满的都是不耐烦：“烦！”
追出去的脚步硬生生停下。
远远的，就见刚才那个男生朝叶巷南跑过来。
一边挤眉弄眼地说着话，一边频频回头看我。
隐约还能听见“小媳妇”什么的。
我心知他们说的是我，毕竟只有我跟叶巷南定了一个玩笑似的娃娃亲。
然后，叶巷南不屑的声音透过风声传了过来。
让我听了个清清楚楚。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我妈可做不了我的主。”
3
上午10点18分。
学校大礼堂坐满了来看热闹的学生。
我坐在角落里，看着追光灯下弹吉他的叶巷南。
深情而低缓的嗓音通过话筒传到耳中，却震得我耳膜生疼。
“叶巷南竟然还会唱歌，声音也太苏了吧！”
邻座的女生激动地小声尖叫。
是啊，他的声音可真好听。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四年前，我考上了大学。
母亲不放心我，就联系了闺中好友，也就是叶巷南的母亲。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甚至约定以后要做儿女亲家。
后来我母亲嫁给了本地人，一辈子都待在南方小镇。
叶母则跟着丈夫经商，发迹后移居到了北方。
接到我母亲的电话，叶母表现得非常高兴，坚持让我住在她家。
母亲推脱不过，只好答应。
我从没有离开过小镇，没见过多大的世面。
所以当我看到叶家的两层豪华别墅时，迟迟不敢上前敲门。
就那样傻傻地站在门口，窘迫着等了半个多小时。
最后被打球回来的叶巷南推了进去。
少年的力气很大，态度也不是很好。
可对那一刻的我来说，像是逆光而来的英雄。
……
叶母为了显得重视，在酒店订了接风宴。
还邀请了许多亲朋好友。
一众人亲亲热热地把我迎进去，笑着问我的名字。
“姜清，我叫姜清。”
我用着蹩脚的普通话，一句介绍说得不伦不类。
“什么？”一群人明显没有听懂，又问了一遍。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我攥着衣角，嘴巴像是被强力胶黏住了一样。
只好求助地看向同是在小镇长大的叶母。
叶母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笑着正要接话，叶巷南已经先一步挡在我面前。
“姜清，她说她叫姜清。”

我追了叶巷南三年。
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能不能别跟着我？
能不能认清楚你的位置？
能不能回到你该待的地方？烦。
毕业那天，叶巷南跟校花告白，声势浩大，全校皆知。
我看着手里的offer，转身扔进了垃圾桶。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我不再往他身边凑了，还他一片清静。
1
“大新闻！叶巷南要跟苏安安表白，就在大礼堂那儿，还特意选的10点18分。”
“真的？不过10点18分是什么意思？”
“今天不是苏大校花的生日嘛，而且我听说她出生的时间就是10点18分。”
“看不出叶巷南这么浪漫啊，不过他们一个校花，一个校草，简直配一脸。”
“那个姜清呢，她不是在追叶巷南？”
“什么姜清，不过是从小地方来的土包子，叶巷南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也对，走，咱们也赶紧去看看。”
“……”
两个女生说话间走出了卫生间。
等声音走远，我推开厕所门出来。
本来还有些奇怪，一向赖床的叶巷南今天怎么罕见的起了个大早。
原来是要跟苏安安表白。
我攥紧包里的offer，加快脚步朝着学校礼堂的方向赶去。
心里祈祷着叶巷南能再等等我。
我想，跟他表白。
2
等我赶到学校礼堂的时候，远远就见叶巷南在跟别人说着话。
少年白衣黑裤，气质清隽，懒懒散散的站在那儿，说不出的好看。
“叶巷南。”我朝他挥手。
见到我，他习惯性地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跟你说。”
“我现在没空，有事以后再说。”他敷衍道，表情明显有些不耐烦。
“很重要的事。”我强调。
如果等到他跟苏安安在一起，我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他一愣，嗤笑道：“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不过还是点点头：“那你赶紧说，到底干嘛？”
“去那儿说吧。”我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坛。
表白这种事，我还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他审视地看着我，似乎在猜测我究竟要做什么。
“麻烦。”几秒后，他才嫌弃的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抬脚就要往花坛的方向走。
“巷南，别磨蹭了，时间来不及了。”旁边的男生提醒道。
叶巷南看了看腕间的表，拧了拧眉，对那男生道：“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就大步朝花坛走去。
走了几步见我没跟上，回头没好气地道：“还不过来？”
我赶紧应声，小跑着跟了过去。
……
花坛后面。
“现在能说了吧？”
叶巷南频频看着手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对上他的眼睛。
“叶巷南，我喜欢你。”
“什么？”他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系列的复杂情绪。
有意外，有惊讶，有了然，似乎……并没有厌恶。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挑眉看着我，脸上的不耐烦似乎也少了一些：“姜清，你再说一遍。”
“叶巷南，我喜欢你，你能跟我在一起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
“？”
他声音愉悦，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好整以暇地等着我的回答。
“我……”我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可想到这是我最后的机会，还是咬牙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