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妹妹欣欣坐在我身边，不解地开口。

他有女朋友了。

我握着酒杯缩进沙发，一口接一口把冰冷的啤酒灌进喉咙里。

欣欣脸上挂满了担心，知道我心里不好受，倒也没有阻止我。

可你们好不容易遇见......我冲进厕所扶着马桶吐了出来，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吐完整个食道里都是胃酸的味道。

欣欣轻拍着我的背：等了这么多年，这样太可惜了。

我翻身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抬手擦了擦唇边的污秽：我放弃了。

欣欣看着我的模样，终是没有再开口。

我本以为，我和杜越不会再有交集了。

没想到一周后的公司会议，我再次见到了杜越。

他是公司这次合作案对接的甲方。

他的出现对于我们公司来说是意外之喜，一般这种级别的合作案杜越是不会亲自出现的。

李总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好像生怕放跑了这个大金主。

李总赶紧吩咐助理：去泡两杯茶来。

杜越抬了抬手，手指指向我：让她去。

李总愣了愣，搓了搓手朝杜越点点头，随后冲着我开口：小杨，你去。

整场会议中，杜越都没有给过我一个眼神。

会议结束，我正打算跟着众人离开会议室。

杜越抬了抬下巴，再次开口：你留下。

杜越最后给出的签约条件是这个策划案必须我做。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表情和李总谄媚的表情，莫名一阵委屈涌上胸口：我拒绝。

好。

杜越站起身：那么这个策划案就......李总赶紧跟着起身，急切道：杜总稍等一下稍等一下。

随后冲着我垮了脸:小杨，这个案子你必须做。

我连声反驳：可这是李姐负责的案子。

李总脸色一顿：我说你做就你做，做不了就滚蛋。

我还想出声拒绝，却猛然想起欣欣买菜时为了省五毛钱跟别人讨价还价，为了省房租住在偏远的城中村，夏天舍不得开空调冬天舍不得用暖气。

我终究没有再开口拒绝，我需要这份工作。

杜越看我这副窘迫的模样，脸上浮起了嘲讽的笑容。

我握紧了双拳，假装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公司从来没有签过这么大的单子，晚上李总约着整个部门开了个庆功宴。

作为这个策划案如今的负责人，我无法推辞。

一进去我就看到李姐面色铁青地坐在桌旁。

我理解她心里的怨气，这个案子一直都是她在负责，突然被我半路抢了，换谁都不会给我好脸色。

李姐属于公司领导层，她看我不顺眼，有的是人会为她出手。

不断有人借着恭喜的名义向我敬酒，我推辞不掉，只能一杯接一杯。

中途我实在喝不下了，借口上厕所逃出了包厢。

却在卫生间门口遇见了杜越的女朋友，她强拉着我去了他们的包间。

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五年前我嫌他没钱，他哭着求我别丢下他，我坚持分手。

五年后他功成名就，王者归来，成为人人称羡的商业新贵。

而我家里破产身负巨债，白天上班晚上代驾，落魄不堪。

他带着漂亮的新女友站在我面前：怎么，离开我，反而过成这样了吗？

他女友更是出言讽刺：谢谢你的不嫁之恩，不然这杜太太之位就是你的了。

我求他放过我，他视而不见对我疯狂报复极尽折磨。

却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求我别离开他。

可我，已经爱上别人了啊。

——杜总，这不是你那个前女友杨知知吗？

听见我的名字，我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杜越还是那么出众，人群中，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

哪怕，我们已经七年未曾见面。

他身旁站着的是他女朋友，正当红的新生代模特，他们并排站着，宛如一对璧人。

事情发生得突然，我毫无心理准备。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是我兼职做代驾的时间。

我身上穿着有些滑稽的代驾马甲，发丝被深夜的冷风吹得凌乱不堪，手掌被冻得通红，看起来甚至有些狼狈。

我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状况下遇见。

如今的杜越，功成名就，身价不凡。

新闻上争相报道，说他是白手起家缔造自己商业帝国的商界天才，也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

他就站在那里，身姿英挺，相貌不凡。

光是身上那套高定西装，估计就已经价值不菲。

身边的人均是一脸谄媚。

反观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当初风光无限的杨知知了。

确实是她。

杜越语气平淡，对众人的疑惑给出了解答。

众人的表情看起来心思各异。

装作没看到已经不可能了，落荒而逃只会显得我更狼狈。

我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上前去：各位老板，需要代驾吗？

可能是我的主动让众人放开了胆子。

杨知知，听说你家破产了？

欠的钱还清了吗？

要不要老朋友们帮帮你啊？

在众人讽刺的声音中，杜越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尴尬地搓着手，避开了众人的问题：要是不需要代驾的话......需要，走吧。

杜越终于开口，把车钥匙丢给我，和他女友迈步朝前走去。

我朝着众人笑了笑算是道别，转头赶忙跟了上去。

到达目的地，我绕到后排拉开车门。

杜越的女朋友下车后在我面前站定：杜越跟我提起过你。

她细细打量着我，唇边绽起一抹笑：当初你要是没离开，如今杜太太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杜越出声打断：都过去了。

他女朋友朝着我伸出手：谢谢你的不嫁之恩。

还未来得及开口，我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松了口气，赶紧接起了电话：李总你好。

星豪酒店是吧，好的好的李总，我半个小时后过去。

杜越转过头冲着她轻声开口：外面冷，你先进去吧。

她给他理了理领口：好，那你快点。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他迟迟没有开口。

我不敢直视他的脸，只怔神地望着路面上交叠的两个影子。

思绪恍惚被拉到了多年前那天，杜越出国前夜。

杜越给我打来电话：知知，我明天的飞机......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

知知，求求你了，我会有出息的，你别离开我，求求你了知知，不要离开我。

他的声音颤抖，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杜越，别让我看不起你。

知知......我不想听他后面的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那晚，我数不清杜越给我打了多少电话。

不断响起的铃声让我心烦意乱，我索性关了机。

他们说得没错。

是我嫌贫爱富，抛弃了他。

所以，他恨我也是应该的。

他给你多少钱？

杜越清冷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什么意思？

我没理解他的话。

好像是觉得我故意装傻，他不满地蹙起了眉：李总，他给你多少钱？

我突然反应过来，他误会了刚刚那个电话。

星豪酒店是星级商务酒店，本地的很多老总都会选择在那谈合作，当然，也是有许多额外服务的酒店。

李总是我公司老板，知道我兼职代驾，经常会打电话让我去开车。

我自嘲地笑了笑：杜总什么意思？

杜越抿紧了唇没有开口。

我懒得跟他在这僵持，伸手把车钥匙递给他：拿着吧，我要来不及了。

杜越好像被我的话激怒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十万，够吗？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咬着牙，凑近了我，开口一字一句道：我说，一个月，十万，够不够？

我猛然抬起手挥向他俊俏的脸庞，他的脸因为惯性侧向一旁。

杜总自重，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今天是我每个月固定复查的日子。

一下班，我便急匆匆赶到医院。

我赶到医院办公室的时候，宋孟生正低头记录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他甚至都没抬头：来啦？

我在他面前坐定：我以为你下班了。

他终于停下笔抬起头看着我：今天是你复查的日子，我怎么敢下班。

简单的检查后，他看着我的检查报告，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我佯装听不懂：没有啊，一切都很好。

宋孟生用笔尖轻敲纸面，不满意我的回答：知知，我是你的医生，你不能瞒我。

我低下头，没有答话。

宋孟生轻轻叹了口气，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吧，带你去吃饭。

我身体瞬间放松，庆幸他没有继续追问：老板说今晚要跟客户吃饭。

宋孟生继续朝着门口走去 ，见我没有动：那还坐着干什么，走啊，送你过去。

一路上宋孟生都没有再开口，看出他情绪不对，我也识相地没有搭话。

直到下车时，宋孟生喊住了刚要迈进酒店的我。

他快步跑到我面前，似乎是拿我没办法：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以为除了是你的医生，我们也是朋友。

我依旧没有开口，他眼里的关心太灼热，我有点不知所措。

宋孟生无奈地笑了笑，大大的手掌放在我脑袋上拍了拍：进去吧，你的药明天我送到你家去。

我刚想说话，他提步就朝着车走去，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走进餐厅包间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杜越。

一群人围着他恭维讨好，杜越俊俏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没有丝毫不耐。

从前，他最看不惯这种人，如今却也能与他们谈笑风生。

李总看到了我，大声冲我招呼道：小杨，这边。

我赶紧快步跑到李总身边。

闲谈间，人来得差不多了，众人纷纷落座。

李总把我安排在了杜越身边。

不愧是多年的人精，他虽不知我和杜越之间的关系，却也隐隐嗅到了我们之间的不寻常。

李总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我身上。

杜总，这是？

杜越没有看我，只笑道：合作方的人。

众人拿捏不准杜越的回答，又试探性地问我：这位小姐，能喝酒吗？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总连忙回答：能喝能喝，当然能喝。

边说着边倒满了我面前的酒杯：来，小杨，给大家敬一个。

我端着酒杯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一饮而尽。


众人拍掌叫好，我这杯酒好像瞬间点燃了整场的气氛。

大家饭都顾不上吃，都在饭桌上觥筹交错起来。

李总在饭桌上疯狂社交，想要在各位老板面前留下印象。

为了讨好，数不清的酒被李总以各种理由灌进了我的肚子。

也没人敢去给杜越敬酒，他便全程一言不发，只冷眼看着。

中途我实在撑不住，去了卫生间。

我不断用冷水往自己脸上扑，强迫自己清醒。

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睁开眼准备回去。

刚睁眼，我就从镜子里看到了杜越。

他脸上的讥讽毫不掩饰：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

这是女厕所，他简直是个疯子。

我没有理会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一把把我拽进怀里，力气大得我几乎站不稳。

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清冷的声线传进了我的耳朵：今天送你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我僵硬着身子，冷着声音开口：这跟你没有关系，杜总。

他好像很满意我的反应，轻笑出声，眼神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上打量：十万你都不愿意，杨知知，你值多少钱？

你开个价。

我被他的话刺激到，死命挣扎着想挣脱他：杜越，你放开我！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我被勒得好像浑身的骨头都在疼。

我渐渐没了力气，看着他那张脸，我缓缓开口：杜总这样，我可以理解为是对我旧情难忘吗？

你如今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也许是我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脸色一青猛然低头堵住了我的嘴。

我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突然攥住，疼得我控制不住发抖。

脑袋里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放映。

我好像又被拖入了那个黑洞中，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刺骨的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没有人能接住我。

没有人。

他好像意识到了我的不对劲，忽地放开了我。

重新呼吸到空气的一瞬间，我猛然趴到洗手台上，用力搓洗着唇瓣，却好像怎么也洗不干净。

我控制不住地干呕，可我今晚几乎没有吃东西，呕到身体几乎抽搐，可除了满脸的泪水，我连今晚喝的酒都没呕出来。

许是我厌恶的反应终于激怒了他，他猛然抓起我的头发逼着我直面镜子：杨知知，你这幅样子真让我恶心。

我看着镜中发丝凌乱狼狈不堪的自己，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

我缓缓滑向地面，杜越放开了抓紧我头发的手。

模糊中，我看到杜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慌乱。

我忽然分不清现在是何时，也分不清现在我眼前的是如今的杜总还是五年前的杜越。

彻底失去意识前，我说：杜越，你不能这么对待我。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把目光转了过来。

果然，杜越也在，他身边的人几乎都是那天酒店门口的人。

从前我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朋友，在那场变故之后，我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加上那次酒店门口的相遇，这是我们这群人时隔多年第二次见面。

大家的表情看起来玩味得紧，眼神不断在我们三人身上扫视。

杜越坐在正中的位置上，看向他女朋友：你带她来做什么？

晦气。

他女朋友温柔地笑了笑：在外面遇见了，大家都是朋友。

她找了个空位置把我按在了板凳上：一起坐坐嘛，我也想知道你们过去的故事呢。

一听他女朋友这么说，众人好像有了由头，纷纷开口：杨知知，听说你不是跟着哪个富家公子一起出国了吗？

是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都没说一声？

家里破产他就跑啦？

你就为了这么个男人跟杜总提了分手吗？

问题越问越难听，他们脸上的讥笑毫不掩饰。

当年杨家风光无两，他们在什么场合都对着我极尽讨好。

如今我落魄，他们的心理好像得到了某种平衡，哪怕我从未伤害过他们。

杜越出声打断了众人的话：好了，吃饭吧，无关紧要的人，理她做什么。

见杜越不想聊这个，大家才纷纷噤了声。

他女朋友端起酒杯面向众人：下个月我们就要订婚了，大家可都要赏光啊。

我看着他女朋友明媚灿烂的模样失了神，曾经，我也是这样的啊。

我胸口一痛，缓了半天才缓过劲。

回过神来，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心中默念：恭喜了，我的杜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