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没说话。

等桑清书回来，顾闻朝肯定会结婚的。

但肯定不是和我。

可娜娜好像理解错了：“我知道，像你们这样恩爱的恋人要结婚肯定会是世纪婚礼，要保密对不对，放心吧，我保证不说出去！”

职场上关于八卦的保证，就像是和尚头上的虱子，讽刺鲜明，一目了然。

下班之前，我弄好了辞职报告。

这份报告我早就准备好，存在我个人的云盘里。

为了防止顾闻朝再次对我的电脑进行监视，我偷偷换了平板传上去的。

刚打印好，他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云玫，真有你的，不愿让位还在公司造势，逼我不得不承认你才是我的结婚对象是吗？”

他劈头盖脸一阵数落，“在我跟前玩把这种把戏，我真是看错你了，还以为这两年你已经认清了自己的位置，没想到还是这样！”

我被骂的一阵错愕。

“怎么，还不想承认？”

他残忍地笑着，“难道不是你跟别人说，我要和你结婚了，所以才让你辞职的吗？”

我险些拿不稳手里的辞呈。

耳朵一片嗡鸣，有种不甘心又不服气的怒气顶了上来。

怒极反笑，我说：“我没有说过，信不信由你。”

反手将辞呈塞进他怀中，抱着我的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这一次不欢而散，又是为期数日的冷战。

这是顾闻朝的老习惯了。

自从揭穿真相后，但凡我哪里惹他不开心，他就会这样晾着我。

从前，我是真的真的割舍不下，真的真的不舍得。

总会一次又一次的先低头哄他。

明明没有错，却总要说着对不起。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才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无辜在先，委屈在后，我永远是个背锅的。

而对方，不但没有觉得我委屈，还认为这是我应该的。

何其可笑！

如今，桑清书就要回来了。

我也终于快要攒够还顾闻朝的钱。

一切都快结束了。

递交辞呈后，我将别墅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虽然顾闻朝并没有要我搬走，但我不想留下来自取其辱，早点做好准备，有备无患。

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之前有多喜欢顾闻朝。

门口的情侣拖鞋，两人一色的情侣水杯，同款的餐碗，甚至还有挂件、手链......

眼前终于一片模糊。

我蹲下来紧紧抱住自己，像一片无助的落叶，无风也在轻轻颤抖。

这些不仅仅是我青春的真心，更是那一页页翻过的岁月......

我不由得问自己：“云玫，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喜欢他哪一点？！”

可惜，感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至少过往的那一段情根深种，我已经无法改变。

我改不掉，但我可以割舍。

大不了，不要了。

翻出一块女士手表时，我手抖了一下。

这是我和顾闻朝在一起两年后，他送我的礼物。

上面的每一个时刻都用粉钻镶嵌。

我记得，他抱着我说：“指针每走一格，都表示我又爱了你一个小时。”

当年的我，天真又愚蠢，笑着问他：“永远都有下一个小时？每一个小时都属于我？”

他搂着我亲了又亲：“傻瓜。”

深吸一口气，只多看了一眼，我就将手表重新装好，摆在一旁的盒子里。

他送我的，我退回去。

我送他的，收回来，丢进垃圾桶。

一场体面的告别，就应该这样无声无息，又果断坚决。

我像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搬空了这座别墅里，有我存在过的痕迹。

看着收拾干净的房间，空旷又陌生。

一如我当年刚刚搬进来的样子。

挺好的。

辞职了，我有更多的时间处理其他的琐事，背着顾闻朝，我给妈妈办理了转院。

早在半年前，我就已经联系好国外的医院。

眼下就是我准备离开的最佳时候。

顾闻朝忙着迎接桑清书，无暇顾及我，所以他一点都没察觉。

他是一周后打电话给我的。

“你怎么不在别墅？”

我愣了一下。

——原来，这些日子他都没回去，或者说他回去过，但没有察觉到我已经离开。

“我在陪我妈。”

他噢了一声：“清书回来了，晚上给她接风洗尘。”

我抢过话头：“知道了，你不用管我，不回来也没关系。”

手机那头沉默两秒，他说：“你晚上也过来，你得当面跟清书解释清楚，我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轰的一下，我大脑一片空白，唇却勾了起来：“好呀。”




港城人人皆知，我是顾闻朝豢养的小玫瑰。

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

是上流圈子里，所有千金名媛艳羡的目标。

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是一场游戏，是他为了逼她回来，而贡献的精彩绝伦的演技。

最终，公主哭着扑向他的怀抱。

佳偶天成。

我礼貌退场，才不枉这些年的虚伪陪伴。

可当我搭上那架永不回头的班机，远渡重洋时，顾闻朝却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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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电话是在顾闻朝掐着我的腰时，打进来的。

他很痴迷我的身子。

这种时候，他应该无视，然后与我抵死纠缠。

可......他扫了一眼上面的号码，浑身的火热瞬间褪去，几乎想都没想，一把夺过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喂，是我。”

他清哑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稳，半点瞧不出刚刚还在我耳边没节操呼吸的样子。

我坐起来，缓缓穿着衣服。

夜色，总能将有些不愿听到的声音放得很大很大，叫人无处可逃。

电话那头，是桑清书的哭泣。

比这哭泣更清晰的，是他不断的柔声安慰。

穿戴整齐，我经过他身边时，被顾闻朝一把拉住。

好笑地回眸看他，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警告。

真有趣，还怕我真的会让他桑清书面前露馅吗？

不会的。

我是称职的替身女友，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我无声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还给了他一个微笑。

他放心了，总算松开了手。

我悄然离去。

坐在露台上，一边品着红酒一边看月亮，今夜显得格外清冷，原先属于我的温暖，却在暖着另外一个女人。

我是大二那年认识顾闻朝的。

跟很多老套的故事一样，我折服于他的成熟多金，他贪恋我的年轻美貌。

一见钟情，一拍即合。

一开始，我是真的很爱他。

初恋的悸动总会带着脉动的温度，像是一场病毒似的，很快.感染每一个细胞。

顾闻朝对我很好。

豪掷千金来说都不为过。

我想要什么，根本不用开口，只要眼睛多看两下，立马就会被他送到眼前；

我怕雷雨天，他也会放下一切，拥着我入睡；

我独自一人去外地考试，也是他在深更半夜，赶到迷路的我的身边。

港城盛大的跨年烟花，无人机绚烂夜空的表演，还有顶尖大厦上亮着的我的名字，无一例外不在向世人宣告，他对我的偏爱。

而让我真正心动的，却是那一次我妈生病。

命悬一线时，更是他......帮忙把我妈转入港城最好的医院。

我依赖他，信任他，超越任何人。

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

顾闻朝，称得上一个完美男友。

我也极尽所能地对他好，一日三餐，衣着打点，从不落空。

为了能配得上他，我不断求学，参加各种比赛，荣誉满身。

这是一场双向奔赴。

至少在 秘密揭开之前，我是这样认为的。

残忍的真相是在我毕业那年生日宴上曝光的。

我看见了他手机相册里那张深藏着的照片——与我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孩，笑得清甜灿烂。

照片的背后写着：My love，Sun。

“这是谁？”我好奇地追问。

顾闻朝的面色瞬间阴沉，劈手夺过：“谁准你动的？”

我愣住了。

并不是我故意要看，而是......这照片明显绑定了备忘录，刚刚系统提醒跳了出来，我一下点错，这才看见。

他嘴角抿紧，眼底的温柔荡然无存。

“闻朝......”我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样的他，我从未见过。

他抬起眼眸，冷冷的：“既然你发现了，我也不想再瞒着你，这是我未婚妻。”

未婚妻？

瞬间，我脑袋一片空白。

只看着他的双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可偏偏......却让我越来越迷茫糊涂。

“......我希望你懂事一点，不要在这种小事上纠缠。”

“云玫，乖一点，我对你的好是不会变的。”

我泪如泉涌：“那你的心呢？”

顾闻朝立马回到了刚刚翻脸的状态，仿佛那一瞬的温柔都是假象。

“你别太贪心。”

他说。

那一天，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明明是他先追的我，是他捧着真心将我一点一点焐热，现在又叫我别太贪心。

这世界是怎么了？

我只想好好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一生一世一双人。

却把自己沦为了莫名其妙的第三者。




生日宴不欢而散。

我哭得妆都花了，顾闻朝也没有留下来陪我。

我感到了一阵强烈了的违和感。

是我做了一场梦，还是顾闻朝精心编织了一个幻境，只为了让我暂时代替那个女孩，陪伴在他身边，慰藉他的寂寞。

我不明白。

整整一个月，我和顾闻朝都没联系。

私底下，我却像疯了一样去查他和那个女孩的过往。

顾闻朝，桑清书。

他们俩原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金童玉女......我能想到一切美好形容词，好像都能用在他们俩身上。

桑清书最后奔赴理想，果断与他解除了婚约，远赴北欧。

而他，还坚持着她是他的未婚妻。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狼狈不堪，眼肿丑陋，哪里能跟那位天之骄女相比？

我......该放弃了。

既然顾闻朝从未爱过我，那我也没必要纠缠。

我以为这段关系会在彼此默契的失联中画下句号。

都是成年男女，分个手而已，何必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我给公司递了辞呈。

转身就被顾闻朝堵在了办公室里。

“你要走？去哪儿？”他点着雪茄。

要知道，我不喜欢烟味，他从不在我面前抽烟的。

我皱皱眉：“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换个地方，换个心情，谢谢顾总这些年的栽培，你放心我不会从事相关同行业。”

话还没说完，他就欺身上前，几乎把我逼近了墙角。

他靠得太近了，几乎要吻上我。

那清冽的烟草气息混着他的香水味，熏得我有些站不稳。

“是想走，还是想分手？”他冷笑着甩给我一张纸，“费尽心力查了这么多，终于知难而退了？”

上面全是我之前查的有关他和桑清书的记录。

我心头狂跳，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席卷全身：“你居然......在电脑上安装了监视！”

“顾闻朝！！你别太过分！”

我尖叫着。

他抬起我的下巴：“我过分？明明是你放不下我，以退为进，却说我过分？”

他恶劣地勾起嘴角，“想离开也可以，把这个结清了再走。”

又是另外一张纸，这回却是账单。

是我妈妈的医疗费、手术费。

当初，能转进那所医院，靠的就是顾闻朝。

有他出面，自然出动了最好的医疗团队，以及最昂贵的治疗方案。

当时他说，不惜一切代价救我妈。

我被感动坏了。

那一日的感动，就像是今日扇在我脸上的耳光，无声响亮，残酷羞辱。

原来，命运的馈赠早就暗中明码标价。

是我太蠢。

还以为自己是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

其实我什么也不是，我就是顾闻朝偶然发现的一个还算有趣、长得和桑清书有点像的女孩，仅此而已。

就这样，我留在了顾闻朝身边。

很现实，也很残忍。

因为暂时我还不起那笔钱。

所以，我必须要乖。

对于我的听话懂事，顾闻朝很满意。

这满是心碎的一页好像就此翻过，我和他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相处模式。

他宠我疼我，而我......尽力扮演好一株菟丝花的角色。

红酒饮下一半时，他过来了。

“怎么说？”我主动问，“桑小姐要回来了吗？”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似乎满腹心事。

“什么时候？你提前告诉我，我会从这儿搬出去。”

他突然抬眼看我，目光灼灼：“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走？”

我愣了愣，垂眸苦笑：“我只是不想给你带来麻烦，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桑小姐回来。”

大约是我示弱的态度取悦了他。

他上前揉了揉我的头发，将我拥入怀中。

“放心，她回来之前你都是我的女朋友。”

他这貌似宽慰的话，真是讽刺又可笑。

只可惜，我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

人的心果然可以在某一瞬间之后，变得坚硬无比。

顶多是吸吸鼻子，装作很隐忍的语气，回他一个字：“好。”

“这个周末去迪士尼吧。”他突然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很想去的。”

我错愕。

其实我自己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说过的了。

但我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

“我陪你。”他又强调了一遍。

真难得，我居然有一闪即逝的感动。

我以为我表现得够好了。

可第二天到公司，人事部的娜娜却来告诉我：“顾总的意思，让你今天下班之前把辞呈交上去。”

我手里的动作一顿，瞬间明白了为什么。

正主要回来了，我在这里待着多有不便。

娜娜却会错意，冲着我挤眉弄眼：“快说，是不是你和顾总好事将近，要结婚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