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想见顾野的时候，很难巧遇到。
现在不想看到他时，却总能瞧见那一对。
饭堂里给他占座的再也不是我。
操场上陪他晨练打拳的也不是我。
和他一起逛超市，看电影，打游戏的也不再是我。
上午还阴沉的天一转眼就下起了暴雨。
我才下楼就看见顾野撑着伞站在那里。
“邵行！你又没带伞？”
从小到大，每逢下雨天，都是顾野主动给我打伞。
所以我一直就没有带伞的习惯。
我记得那天他被几个同学堵在巷子里要零钱。
恰好碰上我。
我一顿暴揍，吓走了他们。
他拍了拍脸上的灰，冲我一笑。
“谢谢。我叫顾野。你是隔壁班的吧。我见过你。”
两颗门牙没了，讲话都漏风。
雨下得猝不及防，我忘了带伞。
顾野当即撑开他的伞：“我给你打伞。你帮了我，以后我都给你撑伞。”
那时的顾野还是个小土豆。
踮起脚都够不到我。
我耀武扬威地昂起头颅：“这可是你说的，那以后我就不带伞了。”
顾野说到做到，从小学二年级到如今......
“要不我接了澜澜，回头再来接你？”
我还没开口，贺澜已经奔了过来。
一把扑进顾野怀里。
“哥，才几个小时没见，我就想你了！”
撒娇软糯的语气让我甘拜下风。
原来顾野喜欢这一款吗？
早知道我就......
顾野接过他的书包，揽着他的肩膀，在他额头上印了一吻。
“邵行，那我们先走了。”
走进雨幕的瞬间，贺澜回头朝我挑了挑眉。
那得意炫耀挑衅的劲儿，我在第一次见他就看出来了。
我裹了裹舌。
你丫的要不是顾野对象，我冲上去就是一巴掌。
雨没停，我也没等多久。
洛惊辞过来了，顾野竟然也回来了。
两人拿着伞，同时看着我。
“邵行，你不跟我走，难道要跟他走？”
顾野脸色阴沉，语调冰冷。
看洛惊辞的眼神更是充满了不屑。
洛惊辞倒没什么异样。
从后环住我的脖子，把我带近几分。
“顾野，你不要照顾你的小娇妻了吗？他还在食堂等你。”
恰好他手机响了。
贺澜打电话催他了。
顾野不爽地盯着他，问我：“他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
“他是我室友。你见过的。”


暗恋顾野五年。
我从未敢将自己的那点心思告诉他。
只因他曾说过，gay很恶心。
可是后来他却牵着一个男生到我跟前，笑得一脸甜蜜。
“邵行，你看我的小男友是不是很可爱？”
顾野住在我家楼上。
我们两个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可是后来，我却对他动了别的歪心思。
过分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看见他跟别的同学勾肩搭背，甚至是说悄悄话。
我都会心里不爽。
这一点都不像我。
那时，我就清楚地意识到。
日久生情，我是喜欢上他了。
高考录取通知书拿到的那一天。
我约了他在附近的公园。
两年的暗恋，憋在心里，又酸又苦。
我想问问他的想法。
顾野穿着一身运动装，手里还抱着颗篮球。
老远就将球抛给了我。
“有什么事不能去我家说啊，神神秘秘的，要不是我说是你找我。我妈还以为是哪个女生约我。”
他走到我跟前，很自然地抽走了我手里喝剩的半瓶水。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点私事。”
他一屁股坐到亭子里的石凳上：“说来听听。”
纵然在心里酝酿了许久。
但面对此时的顾野，我还是紧张地搓了搓手。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男生喜欢你的话，你......”
“你说什么？”
我话还没说完，顾野就一口水喷了出来。
嗓门大了许多，脸色也跟着拉了下来。
“男生喜欢我？谁？你告诉我，我揍不死他。”
顾野气得咬牙切齿，随即捏爆了瓶子。
我尴尬地僵在那里。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他。
“转告那个让你问话的男的，他真够恶心的。”
他以为是别人找我带话给他。
却丝毫没有怀疑我！
我心底难受不已，但又暗自庆幸。
如果他知道是我，别说是兄弟，连同学都做不成了。
“好，我会转告他的。”
至少现在，我还能看着他的脸。
顾野抱走我怀里的篮球：“邵行，打球去不去？”
上一秒还火气冲天的顾野。
下一刻就搭上我的肩：“走吧，好久没打了，都生疏了。”
被人当面说恶心，我压根不想去。
奈何顾野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提着我的后领子就把我拽走了。
之前没发现，现在才突然注意到。
原来这小子已经比我高出了一截。
篮球场上，青春的汗水恣意挥洒。
一不留神，一个篮球径直朝我砸了过来。
当场鼻血四溅......


三月的天，明明还不算热。
可我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邵行，他叫贺澜。是大一的学弟，现在是我男朋友。”
我看着眼前这个处了十多年的好兄弟。
曾经那么熟悉，可现在又变得如此陌生。
“不过我们今天才正式确定关系。”
我如坠冰窟，脚底虚浮，险些站立不稳。
苦心经营了五年的梦，被他简简单单一句话成功击碎。
贺澜上前一步，冲我微微一笑。
“你好，之前就常听我对象提起过你。今天总算见到了。”
我没看他一眼，只把目光定在顾野身上。
“邵行，你看我的小男友是不是很可爱？”
此言一出，他的小男友立刻害羞地抱住了他的腰。
娇嗔一句：“讨厌！”
我沉着气，没说话。
片刻后挤出个难看的笑：“真好！顾野，祝福你！”
心底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我再也没有勇气待在原地。
顾野叫了我两声，却被贺澜拦住了。
“算了，他大概是生你气了。毕竟你瞒了他这么久......”
当天晚上，他来宿舍找了我。
“邵行，你还在生气对吗？我瞒着你是我的不对，可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我平静地注视着他明亮的眼眸。
“他追的你？追了多久？”
他点点头：“差不多也就一个月。”
“我原以为我不会变成同，可是碰上他，我居然也心甘情愿了。”
这个月我忙着各种考试，没找过他几回。
他就交上了男朋友。
如果他早点遇上贺澜，可能早就弯了。
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注定是一场心伤。
古人，诚不欺我。
顾野摘下脖子上我曾送他的生日项链。
“这个还给你。澜澜看见了会不高兴。”
项链还带着余温，可是我攥在手里，却觉得一片冰凉。
“对了，你手机里存了那么多我的照片，也删掉吧，留两张就行了。”
我的相册里几乎都是他的照片。
连开机密码都是他的生日。
但就是这样，他都没怀疑过我的用心。
曾经被他发现时，我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他却笑嘻嘻地翻看着我拍的每张照片。
“拍得不错。没想到我这么上镜啊！你存这么多，是不是因为我长得特帅啊？”
我哭笑不得。


“顾野，也没必要做到......”
“邵行！等你以后有对象你就知道了。我不想让他误会。即便我们是兄弟也不行。”
我沉默着删掉了那些我好不容易才拍下的画面。
“不过，你也别难过。我不会有了恋人就忘了兄弟的。
“先不说了，澜澜发信息催我了，我先回去喽。”
时至今日，他仍当我是兄弟。
究竟是我掩饰得太好，还是他太蠢。
“邵行，你没事吧？”
上铺的室友洛惊辞突然开口问我。
我摇摇头。
“要我说，你就直接开口，这个顾野可能是个木头。”
我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
“你都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他扁扁嘴：
“拜托，我又不是瞎子。我大一就觉得你对他的感情不对劲了。”
我又看了看空着的两个床位。
“你放心，他们不知道。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
我丢了袋辣条给他：“谢啦！”
洛惊辞撕开辣条，从上铺跳了下来。
光着脚，像不怕疼似的。
“你要是心里委屈难过，就跟我倾诉，我不会说出去的。”
“委屈个屁啊！怪我自己不长嘴，要是早些开口，说不定都拿下他了。这一次，我输的心服口服。”
我强装淡定，生生将眼角的酸泪憋了回去。
别说我喜欢他。
就算我不喜欢他。
处了十多年，突然有天被人撬走了，心里多少还是失落的。
洛惊辞胡乱揉了我的发。
“不是你的错。我觉得他要是对你有意思，早就该察觉了。”
也许这就是有缘无分。
那天夜晚，我窝在被子里。
忍了很久的眼泪终究是抑制不住滚落下来。
浸湿了枕头和被角。
我难过气愤，又极不甘心。
洛惊辞一起床就吓了大跳。
“邵行，你昨晚哭了？眼睛肿成这样？”
我朝镜子里看了一眼：“没有，我怎么会哭。蚊子叮的。”
我不想让任何人看笑话。
一个大男人，为爱要死要活的。
洛惊辞走过来，递给我打湿的毛巾：“热敷一下，会舒服点。我要去食堂，你要带点什么？”
我回身看他。
他正在换衣服。
“看我干嘛，穿衣显瘦，脱衣有料。189八块腹肌。眼馋吗？”
我竟不知这小子也会油嘴滑舌了。
明明比我小两岁，海拔却高了我四公分。
“你不说，那就老规矩。油条煎饼煮鸡蛋！”


一落座，我就犯困想睡。
顾野倒精神十足，打够了游戏就来烦我。
一会儿捏我的脸，一会儿挠我的痒。
“邵行，我闷得很，你就不能陪我说会儿话？”
我掐了把他的腿，让他别吵到别人。
旁边坐了两个年青女生，一直在朝我们的方向看。
还时不时捂嘴偷笑。
顾野皱了皱眉头，突然伸过头去。
问她们为什么老是盯着我们看。
“你们俩个是不是一对儿？看起来好配啊！”
其实不用她说，我都知道她俩在乐什么。
以前在学校，不少女生都喜欢“嗑男男cp”。
顾野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不是！他就是我发小兼好兄弟。你们别再乱说了。我可不喜欢男的。”
声音不大，但满脸的怒气已经把两个美女姐姐吓到了。
即便我知道他深度恐同。
但看到他急于撇清关系时。
我的心，还是莫名难受起来。
他靠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我转过身按住那名为心脏的地方。
许久，他拍了拍我的肩。
“邵行，你睡着了吗？她们胡说的，你可别生气。”
我没搭理他。
入学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怎么见面。
一来各自忙活的事情很多。
二来是我有意避着他。
我们选了不同的专业，宿舍又离得远。
除了能在手机上找我。
其他时间，他真不一定能找到我。
只是没想到那天下午，他居然提前在我宿舍楼下堵我。
“邵行，这些天你是不是在躲我？”
半个月没见，顾野变黑了。
不过还是一如既往地帅气。
我无奈地耸耸肩：“哪有？平白无故我干嘛躲你？”
我把刚买的零食递给他。
“行了，别垮着个脸了，我是真忙。又不是故意不找你。”
他炫了鸭腿：“我这些天烦死了。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看他心情是真不好，就提议去操场跑两圈。
“我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班里有好几对gay就算了。社团里还有。最恶心的是，宿舍里还有一对儿。剩下那个，也快弯了......”
连跑三圈，顾野一边抹汗一边喘气。
“艹，真特么无语了！”
他嘴上飚着脏话，但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顾野，你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排斥男同了。”
他甩了把手上的汗：“不排斥不等于我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