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爱好清静，不喜被人打扰。
所以约定见面的地方很偏僻，在郊外的酒庄上。
我被丢在路边，人迹罕至，更不可能打到车。
可我知道，这个单子，是我费了多少心血，求了多少人脉才谈下来的。
我不能让自己功亏一篑。
我压下胃里泛上来的血腥味，拖着痛苦不堪的身体，一步步走到酒庄。
可刚走到前台，下一秒就彻底失去意识。
再睁开眼，是白茫茫的一片。
李总和她的助理守在我的身边。
李总的表情有些尴尬，“小江，我给顾彦凡打了电话，但一直没人接...”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麻烦李总送我来医院了。”
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他尚能推掉行程亲自送我来医院。
可作为我的丈夫，顾彦凡此时估计美人在怀，哪还有心思管我死活。
李总大概也能猜出点什么，隐晦地告诉我。
“要是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我这边也很欢迎你。”
我虽然称不上一个好妻子，但我确确实实是一个好秘书。
业内的人，有目共睹。
曾经也有人向我抛出橄榄枝，但都被我一一拒绝。
可顾彦凡不知从那里听到了风言风语，喝得烂醉回家，把我压在沙发上。
他死死掐着我的脖子，红着双眼警告我。
“江念初，你居然还敢勾引别的男人，你就这么饥渴难耐吗？”
“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回过神，我看向李总。
“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嘭”地一声，顾彦凡一脚踹开了病房的门，径直走到我的床前。
他凶神恶煞地站在我面前，手上拿着的礼盒重重摔到我的肚子上。
几乎是一瞬间，我疼到浑身抽搐，身体也蜷缩在一起。
额头开始疯狂冒冷汗，我咬破了下唇，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江念初，你哪来的脸拉着李总陪你演戏。”
他还要有进一步的动作时，旁边有人伸手阻止顾彦凡。
顾彦凡似乎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两个人，当即愣在原地。
“李总，你...”
听到喧闹声，医生皱着眉跑进来。
“吵什么呢。”
他看见床上蜷成一团的我，又看了看满脸怒气的顾彦凡，瞬间明白了一切。
医生招呼护士给我检查，转身把手里厚厚一叠报告单甩到顾彦凡脸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居然还殴打患者。”
“你好好看看！她得的是胃癌！今天只是切掉半个胃，再晚一点送来她就没命了！”
顾彦凡不敢相信，颤抖着跪在地上，一张张捡起检查单。

我趴在桌子上，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顾彦凡掐出红痕。
我擦掉眼泪，冷静地给自己下单了胃药和止疼药。
付款后，我又收到了林梓夕刚发给我的信息。
“对不起江姐，我真的太害怕了，才会向顾总求助，你不要生顾总的气。”
我手指微动，点开她的朋友圈。
第一条是刚刚发的。
不小心出了车祸，我就打了一个电话，老板立马来帮我善后][~
配的图片是她偷拍的顾彦凡。
顾彦凡站在林梓夕身前，冷静地挡住对面破口大骂的车主。
露出的半张侧脸，也能看到他紧皱的眉头。
和担忧的神色。
底下有公司的同事评论。
顾总好帅，你什么时候能追到他？
林梓夕没否认他和顾彦凡的关系，发了个模棱两可的表情糊弄过去。
顾彦凡一直不愿意向别人坦露我和他的关系。
是担心别人非议我，还是嫌弃我。
答案清晰可见。
公司职员不知道我和顾彦凡是夫妻，但林梓夕绝不可能不知道。
不然她怎么会三番两次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看着照片里顾彦凡挺拔的身影，心脏狠狠抽痛一下。
四年前，公司成立初期，我也只是个刚进入社会的小女孩。
因为顾彦凡的失误，谈生意时把合同忘在家里，我只能独自驱车给他送合同。
那是我们接过的最大的单子，我太害怕搞砸，结果在途中出了车祸。
车子被撞到变形。
鲜血从我的额头流下，我浑身疼得像被人大卸八块。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一股股鲜血从我体内流出，胳膊也因为脱臼，动弹不得。
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我害怕极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哭着给顾彦凡打去电话求助。
“顾彦凡，救救我，我出车祸了。”
电话那头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然后是顾彦凡的怒骂。
“这么重要的时候，你给我出车祸？你存心想让公司倒闭是吗？”
我捂着伤口，试图用这种方式止血，我苦苦央求。
“我真的快要死了，你能不能来救救我。”
可是我得到的，只有他气急败坏的回复。
“我现在很忙，没空理你，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能处理好这些小事吗？”
随后，电话被无情挂断。
我顶着满身鲜血，独自一人处理完车祸后续。
医生劝我在医院进行住院观察，可我心系公司，还是拖着残破的躯体回了家。
刚进家门，一本厚厚的合同就被甩到我头上。
正好砸到了我的伤口。
刚愈合没多久的伤口，再次被砸开，在合同上染出一朵朵血花。
“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这不是没死吗?”
“没死为什么不把合同送过来！这么大的单子，就因为你合同送迟弄没了！”
第二天，顾彦凡压着我去给客户道歉。
客户似笑非笑，盯着我说：
“要道歉，怎么不拿出点诚意？”
顾彦凡连连赔笑，掐着我手臂上的伤口，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地说。
“还不快点给王总赔礼道歉！”
我压下喉咙处涌上来的血腥味，还有身上暂未褪去的疼痛。
端起酒杯，在王总色眯眯的目光中，喝下了一杯杯顾彦凡亲手递给我的酒。
我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所以在签好合同后，借口去洗手间。
逃回了家。
明明只是在回忆，可刻进记忆深处的痛苦却如何也抹不去。
我拿起手机，给顾彦凡发了信息。
“如果有空，我们谈下离婚的事。”

我是老公的首席秘书。
我胃癌住院，老公却瞒着我带回一个刚毕业的艺术生当助理。
我好心带着她谈单子，熟悉业务。
可她只是被合伙人劝了一杯酒，就诬陷我让她陪酒。
老公把酒瓶摔碎在我脚边。
“为什么要让林梓夕陪酒，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靠酒谈生意吗？”
玻璃碎片炸开，划伤了我的脸。
可他视若无睹，转头安慰小白花：
“别生气，大不了我让她滚蛋。”
放在以前，我一定会闹着让顾彦凡辞掉林梓夕。
可是这次，我真的累了。
......

顾彦凡怒气冲冲闯进办公室时，我正在检查合同。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掐住我的手腕，强迫我仰视他。
“小夕刚毕业没多久，干净得很，你可别拉她下浑水，因为这件事，她被吓得哭了一晚上。”
“以后再有这种饭局，你就自己去吧。”
忽然从紧绷的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又忘了吃饭。
刚做完手术没多久，我的胃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此时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顾彦凡白手起家，公司一直缺个知心的人协助他处理工作。
所以我一毕业，就到他身边做了首席秘书。
那时我也什么都不懂。
可因为心疼顾彦凡，我在酒桌上拦下了一杯杯递给他的酒。
可以说，顾彦凡能有如今的成就，就是我一瓶瓶酒喝出来的。
但我也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压力太大，患上胃癌。
前段时间我住院治疗，顾彦凡却以为只是小感冒，不仅从没来看望过我。
反而瞒着我带回一个小白花做他的秘书。
愣神间，顾彦凡松开我的手，狠狠往后推了一把。
他黑着脸，冷声斥责。
“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林梓夕昨天都给你发信息道歉了，你为什么不回她？”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确实有林梓夕发来的消息。
只是语气让人极度不适。
“江姐，我太单纯了，从没见过那种场面，以为你要让我去陪酒，给你惹了麻烦，对不起...”
上次林梓夕冲撞了李总，导致那笔单子没签下来。
我好说歹说，终于让李总答应明天再给我们一次合作的机会。
这几天，我一直在忙这件事，根本没时间看手机。
我捂着有些抽痛的肚子，解释道：
“我没注意。”
顾彦凡冷冷瞥了我一眼，甩开我。
“你也趁早给她道个歉，别仗着自己年纪大欺负人小姑娘。”
胃痛得更加厉害，我的后背也慢慢被冷汗浸湿。
顾彦凡见我捂着肚子迟迟不说话，这才终于注意到我的异样。
他脸色稍缓，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江念初，你没事吧。”
顾彦凡手忙脚乱打算给我找药，却发现我的抽屉里根本没有药。
全是维生素和其他的保健品。
他立马站起身，脸上的担忧也不复存在。
“你连胃药都没有，装什么呢？”
“你还想用苦肉计骗取我的原谅吗？”
我身体颤抖，眼泪突然控制不住地流出。
顾彦凡他忘了。
上次他当着我的面摔碎酒瓶时，我正在吃药。
桌子上的药全被酒水打湿，没了药效。
我仰起脸，想解释。
“是因为上次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铃声打断。
顾彦凡毫不犹豫接起。
“小夕，出什么事了？”
声音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林梓夕委屈巴巴，声音也带着哭腔。
“顾总，我被上次的事吓得睡不着觉，本来打算去医院咨询一下医生，结果不小心出了车祸...”
“我实在不知道可以找谁帮忙了...”
顾彦凡心疼坏了，赶紧安慰林梓夕：
“你就在那等我，别害怕，我马上过来。”
我疼得直不起身，喉头一阵腥甜，挣扎着叫住顾彦凡。
“顾彦凡，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顾彦凡转过头，烦躁地踹了一脚我的办公桌。
“江念初，你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不会自己去医院吗？”
“林梓夕她年龄小，什么都不懂...”
可顾彦凡嘴里的小姑娘，也只比我小了五岁。
门被重重甩上，连带着地板也在震动。
泪眼朦胧中，顾彦凡决然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

第二天醒来，顾彦凡早已经买好早餐在餐厅等我。
这是近两年来，我第一次和他共进早餐。
他讨好一般把一碗馄饨推到我面前。
“江念初，昨天我确实没顾及你的感受，但林梓夕那边确实情况危急，她又单纯......”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顾彦凡，我不吃葱。”
我们刚谈恋爱那段时间，顾彦凡能记住我的所有忌口。
就算有时店家没注意，给我放了葱花。
他也会一点一点仔细挑出来。
顾彦凡脸上表情一僵，有些尴尬地开口，“我...”
我知道，他忘记了。
毕竟他现在在意的人也不是我了。
我背上包，对他说。
“走吧，今天约好一起去给李总赔礼的。”
顾彦凡站在我身后，不甘心地说。
“江念初，你要因为这点小事和我离婚吗？”
“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
我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低下头回答。
“嗯，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
或许是没吃早饭的缘故，没过多久，我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顾彦凡一路上总是忍不住侧头看我，张着嘴欲言又止。
我向来看重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不管从前他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拿这段婚姻开玩笑。
这还是我第一次向他提出离婚。
半路上，林梓夕又打来电话。
“顾总，昨天撞我车的人好像来找我了，我好害怕...”
顾彦凡猛踩一脚刹车，“什么？”
他只是犹豫了两秒钟，就转头看向我，“江念初，你自己打个车去见李总吧，小夕遇到了危险...”
我唇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可是这个单子很重要！”
顾彦凡瞬间沉下脸，眉头紧皱。
“你不是经验很丰富吗，难道不能自己把这个单子谈完？”
“小夕要是被那群人报复怎么办？你就这么想让她死吗？”
顾彦凡气得直接从主驾驶座下车，硬生生把从车上拽了下去。
他看我又捂着肚子，狠狠把我摔在路边。
“又想装病是吗？这个单子就是因为你擅自带林梓夕去饭局，才会弄丢，你还想撒手不管了吗?”
他丢下这句话，不再理我，头也不回地开着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