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和后妈的结婚纪念日这天，我妈假死归来。
我爸失而复得，一把推开怀里的后妈，抱着我妈喜极而泣。
二人述完衷肠，我妈一脸得意地指着后妈说：“我假死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爱我，这几年你为我做的我都看到了，你通过我的考验了，快把这个替身赶走！”
我爸犹疑片刻后对后妈说：“你占了裴太太的位置五年，也是时候还给晚星了。”
后妈苦涩一笑，点头答应了离婚。
我妈得逞后拉着我的小手哄我：“悠悠，妈妈回来了，我们一家三口以后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好不好？”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我一把甩开她的手，走到后妈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她：“妈妈，你跟我爸离婚，我可以选择跟你吗？”
......
今天本来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爸爸破天荒推掉了工作陪我和妈妈吃饭，他还给妈妈送了花和项链。
妈妈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她很开心，她的眼睛都是亮的。
今天的爸爸好温柔，就算我问他为什么陪我们来吃饭，他也不像从前一样不耐烦，而是摸了摸我的头耐心地回答：“因为今天是我和妈妈的结婚纪念日啊。”
我不懂什么叫结婚纪念日，只知道有爸爸妈妈陪我吃饭，真好。
以前幼儿园的小朋友跟我炫耀说她爸爸妈妈每天都陪她一起吃饭，我好羡慕。
因为，我从来都是只有妈妈一个人陪我。
爸爸总是很忙，就算在家里，他也不会陪我和妈妈吃饭。
有一次我哭着跟妈妈说，我也想爸爸陪我吃饭，妈妈就跟爸爸提了一句。
没想到爸爸很生气，表情冰冷地说：“又想用悠悠做借口？我为什么娶你，你心知肚明，别越界了，摆正自己的位置！”
妈妈很伤心，一个人躲在阳台偷偷地哭。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闹着要爸爸陪吃饭了。
我开心地低头吃牛排，没注意爸爸说了什么，抬眼就见他已经将妈妈搂进了怀里。
我赶忙捂住了眼睛，“爸爸妈妈好羞羞！”
他们一起笑了出来，可是笑着笑着就突然停了。
我奇怪地睁开眼，就见一个漂亮阿姨走了进来。
那个阿姨很眼熟，我曾好多次看到爸爸抱着她的照片喝闷酒，嘴里不停地喊着：“晚星，柳晚星......”。
我问过爸爸她是谁，他说这是我的妈妈。
我指着正在给我做甜汤的妈妈说：“我的妈妈不是在那里吗？”
爸爸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妈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一个替身而已。”
我听不懂他的话，也看不懂他的表情，像是喜欢妈妈，又像是讨厌一样。
我想，大人的世界真奇怪。
就像现在，爸爸见到那个叫柳晚星的漂亮阿姨，上一秒对妈妈温柔似水的他，这一秒却失态地将怀里的妈妈推开了。
他站起来将柳晚星一把抱住，像是害怕下一秒她就消失了。
我有些生气。
因为妈妈的手磕到了旁边的桌角上，红了一大片。
爸爸却丝毫没注意到，将柳晚星紧紧搂着，嘴里不停地说：“你终于回来了。”
他们抱了好久。
妈妈就那样看着他们，虽然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我就是知道妈妈不开心了。
我跑过去一把推开柳晚星，生气地喊：“不准抱我爸爸，只有我妈妈才可以抱。”
柳晚星终于从爸爸怀里退出来，附身看了看我，又捏住我的下巴，说：“我就是你的妈妈呀！”
哼，还想骗我。
我才不信：“你才不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是她。”
我指着一旁眼神黯淡的妈妈。
柳晚星看了看妈妈，又转头看着爸爸。
爸爸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声说：“你听我解释......”
爸爸还没说完，柳晚星就笑起来了。
“不用解释，我都知道。谁让你当初花边新闻不断，所以我才选择假死惩罚惩罚你。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爱不爱我，还好，你没有让我失望，通过了我的考验。”
“现在我回来了，这个替身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吧。”
爸爸看着妈妈，眼神复杂。
有犹豫，有歉意，还有更复杂的我不懂的情绪。
最后他移开目光，开口道：“你占了莫太太的位置五年，也是时候该还给晚星了。”
我看见妈妈苦笑了一下，说：“好，我们离婚。”
我不懂什么叫离婚，但这两个字让我心里升起一股恐慌。
因为幼儿园另外一个小朋友跟我说过，她爸爸妈妈离婚了，妈妈走了，她再也看不到妈妈了。
我也怕看不到妈妈了，只想赶紧过去拉住妈妈的手让她别走，可我的手却被柳晚星攥住。
她说：“悠悠，妈妈回来了，我们一家三口以后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
我只想跟妈妈在一起。
我甩开了她的手，走到妈妈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她：“妈妈，你跟我爸离婚，我可以选择跟你吗？”


回家后，柳晚星把妈妈的东西从主卧里扔了出来，说那是属于她的房间。
妈妈没有说什么，默默捡起了所有的东西，搬到了我的房间跟我一起住。
收拾东西的时候，妈妈发现不见了一只手镯，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遗物。
妈妈以前说过，要把手镯留给我当嫁妆。
她去找柳晚星要，柳晚星拿着妈妈最珍爱的手镯，看了一眼就憋着嘴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就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替身到底只是替身，变不成真正的凤凰，这么个破东西还当宝贝了。”
妈妈拧着眉，伸着手说：“麻烦还给我。”
柳晚星“切”了一声，随手一扔，手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往楼梯下掉落。
妈妈快步过去接，可不小心踩空从楼梯摔了下去。
于此同时，手镯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碎成了几截。
我看见妈妈脸上一痛。
柳晚星还哈哈大笑，说妈妈摔得真狼狈。
我忍不住冲过去，狠狠踢在她的小腿肚子上。
她吃痛，转头将我重重一推，我的头撞在一旁的墙上，痛得我眼冒金星。
那个阿姨还在咒骂，说我不孝。
妈妈爬起来，顾不上手镯，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将我扶起来，小心地检查我的头。
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看见妈妈脸上浮起一股怒气，站起来狠狠扇了柳晚星一巴掌，说：“这是为你摔了我的手镯。”
又补了一巴掌，“这是为你摔了我的宝贝悠悠。”
柳晚星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后朝里面喊了一声：“老公！”
而妈妈手镯被摔和我被摔时都没有出现的爸爸，在她喊了一声后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柳晚星像我以前看过的变脸大师一样，瞬间眼眶微红，倒进爸爸的怀里，声音里都夹着委屈。
“老公，你找的这个好替身，她打我！”
爸爸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哄她，一边抬头紧紧盯着妈妈，眼神冷得可怕。
“你过分了！”
妈妈也回望着爸爸，后背挺得直直的，“她该打！”
爸爸冷笑一声，“不过一个破镯子，摔了就摔了，我替她赔你一个更好的就是。你不该对她动手。”
我想说那不是一个破镯子。
爸爸知道的，那是外婆留给妈妈唯一的东西了。
以前爸爸带回来的一个阿姨，为了向妈妈示威，抢了这支手镯带着。
可没想到爸爸忽然冷脸，勒令那个阿姨将手镯还给妈妈。
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那个阿姨。
陈阿姨说爸爸还是在乎妈妈的，他不允许任何女人挑衅妈妈。
可是现在，爸爸却为了柳晚星说这是破镯子。
妈妈就那样看着爸爸，突然笑了，“我打都打了，你替她打回来？”
爸爸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妈妈这样带刺的模样，皱起眉头，“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原本我还想等办完手续，再让你和悠悠走的，......”
“不用！”妈妈截住爸爸的话头，“我马上带着悠悠走。”
爸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却开心起来。
这个令人讨厌的家我再也不想待了。
以后，妈妈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妈妈听见我的话，一直黯淡的眼睛里又聚起了光，她不确定地问我：“悠悠，你刚刚说什么？”
我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耳朵不好使了，只能凑近了一些大声说道：“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说她爸爸妈妈离婚，问她跟谁，她很苦恼。当时我就想，这有什么好苦恼的。谁对我好，我就跟谁啊。”
“爸爸对我不好，他只喜欢那个漂亮阿姨。哦，就是她。”
我指一下柳晚星继续说，“妈妈对我好，会在我生病的时候抱着我睡，会在我被幼儿园小朋友欺负的时候帮我出头，我喜欢妈妈，我要跟你。”
妈妈被爸爸推开的时候没有哭，这会儿眼睛里却盈满了泪水。
妈妈张开手臂准备抱我，我却被柳晚星拧了回去。
她笑着哄我：“我才是你的妈妈，我也可以抱你睡，也可以帮你出头啊！悠悠乖，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好不好？”
我摇头，“阿姨，如果你真是我的妈妈，为什么一开始不陪在我身边呢？老师教过我，爱就是陪伴。你没有陪过我，所以你不爱我。”
她说不出话来，转头扎进爸爸的怀里，哭了。
“老公，悠悠被人灌了迷魂汤，不要我这个妈妈了，还叫我阿姨！”
我爸心疼地低声哄她，又转头严肃地看着我：“悠悠，不能这样对妈妈说话。要怪就怪爸爸，是爸爸当初惹了妈妈生气，她才会离开。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别再把她气走了。”
我看着柳晚星把爸爸整齐的西装蹭得皱皱的，他也没有嫌弃。
可是明明以前妈妈不小心把水撒在他的西服上，他发了好大的脾气，说他有洁癖，不能容忍衣服有一点褶皱。
现在怎么能容忍了呢？
我只觉得爸爸好讨厌，柳晚星也好讨厌。
于是我大声说了出来：“爸爸讨厌，阿姨也讨厌，我不要跟你们在一起。”
爸爸脸色沉了下来，我知道他生气了。
可是他不冲我发火，反而冷眼看着妈妈。
“柳清言，你就是这样教我和晚星的女儿的？我对你很失望！”
妈妈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但从她微微颤抖的手指，我知道她很伤心。
以前每次爸爸说妈妈是替身，妈妈就是这样的。
保姆陈阿姨说妈妈很爱爸爸，可是爸爸却不爱妈妈，所以她才会伤心。
我觉得爸爸更讨厌了。
妈妈这么好，他为什么不爱？
我站到妈妈的身前，伸开双臂，像她从前在幼儿园保护我一样保护她。
“不许欺负妈妈！”
爸爸看着我，眼里是浓浓的失望。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开口：“好，你想跟着她就跟吧。”
柳晚星明明笑着，可是嘴里却说舍不得我。
爸爸就哄她：“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悠悠会惹你生气，那她走了也好。等她吃了苦头，自然知道谁是真的对她好。”
我不管爸爸怎么说，只知道以后不会跟妈妈分开了。
我很开心，妈妈也开心，可她看见那个阿姨躲在爸爸怀里挑衅地看着她的时候，脸上又多了一丝难过。


妈妈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带着我走了。
爸爸让司机把我们送到他名下的另一套房产去，柳晚星却不高兴。
妈妈冷眼看着左右为难的爸爸，转身就走。
妈妈带着我去了她最好的朋友桔子阿姨那里借宿。
桔子阿姨听妈妈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气得破口大骂。
“啊呸，渣男贱女！还挺会玩，玩假死？追妻小说看多了吧！他们倒是玩开心了，你又有什么错？这几年，她倒是两手一拍，假死满世界旅游去了，丢下个要死不活的男人和一个奶娃娃。要不有你，这父女俩能过得像今天这样好？现在老公养好了，娃养大了她倒回来了，我呸！”
说完她又对着妈妈没好气地说：“谁让你当初有困难不跟我说，为了给你妈凑医疗费嫁给这么个渣男，当牛做马伺候了人家五年。结果呢，人家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你一无所获。”
妈妈捂紧我的耳朵，对着桔子阿姨摇头。
桔子阿姨看了我两眼，这才住了嘴。
妈妈微笑着看着我说：“这几年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我得了个宝贝女儿。”
桔子阿姨看看我，欲言又止。
妈妈摸着我的头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爸妈......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在桔子阿姨那里住了两天，妈妈就找到了房子带着我搬了进去。
看着还没有我们家厕所大的房子，妈妈愧疚地摸摸我的头，“乖悠悠，你跟着妈妈受苦了。
我摇摇头，“才不是，我很喜欢这个小小的家。”
以前的家很大，大到我想找妈妈都要走好久。
可是现在，只要我抬头就能看见妈妈了。
妈妈笑了笑说：“悠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工作，以后一定带着悠悠住进大房子里。
妈妈每天把我送到幼儿园后就去找工作，可是好像并不顺利。
她每天早上斗志昂扬地离开，下午来接我的时候又耷拉着脸，只有看见我的瞬间才会重新打起精神来。
我不懂，陈阿姨说过妈妈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怎么会找不到工作呢。
直到听见桔子阿姨气愤地跟妈妈说：“气死老娘了。我打听到了，原来是那个女人私下里给那些公司打过招呼，全行业内封杀你。所以那些老板明明说得好好的，临到头又反悔。毕竟，没人敢得罪裴家。”
她没有说那个女人是谁，但我脑海里一下子就蹦出了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因为这些日子我也总是在幼儿园见到她。
不过，她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来接送我们班新来的小朋友裴灵灵。
裴灵灵是一个星期前转到我们班上的。
当时她穿着公主裙，被柳晚星牵进来时我一眼就认出她穿的是我最喜欢的那套公主裙。
柳晚星笑着给大家介绍裴灵灵，说裴灵灵是她的女儿，让大家多关照。
她说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
下课后，她专门牵着裴灵灵到我的面前，昂着头说：“你不愿当我女儿，想当我女儿的人多得是。你这种白眼狼女儿，我不要了。”
我没理她，她早就不要我了不是吗？
她怪哼一声：“以后你后悔了，追到火葬场都没用。”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又想起桔子阿姨说她是小说看多了的话。
桔子阿姨说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女主角，自以为清醒独立，想要老公和娃追妻追妈火葬场。
裴灵灵长得黑黑瘦瘦，穿着我的衣服显得更土里土气。
听陈阿姨给妈妈打电话说裴灵灵是爸爸为了哄柳晚星去孤儿院收养的，很听柳晚星的话。
所以，她每天都欺负我。
她把我以前的玩具分给班上的小朋友，让所有的小朋友都不跟我玩。
她还把死虫子死老鼠放到我的书包里吓我，把脏水倒进我的饭里。
要是在以前，我一定会跟她打起来，因为妈妈告诉过我，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可现在我一直忍着，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跟她打起来，妈妈一定会被叫到学校来。
她找工作已经很累了，我不想让她担心。
直到裴灵灵当着我的面把我的晴天娃娃剪得稀碎，我终于忍不住跟她打了起来。
那个晴天娃娃是妈妈亲手给我做的，妈妈说她不在我身边的时候，那个娃娃可以代替她守护我。
我每天把它带着上学，就像妈妈陪在我身边一样。
可裴灵灵却趁我不在的时候把它剪碎了。
那天，我们两个都花着脸在老师办公室等家长来接。
而时隔一个月，我又再次见到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