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小说 现代都市 裴越裴戎庶子无敌小说
裴越裴戎庶子无敌小说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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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汤豆苗

    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越裴戎的现代都市小说《裴越裴戎庶子无敌小说》,由网络作家“上汤豆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开平三年,大梁京都。定国府位于东城朱雀坊,面积广阔,足足占去大半条街。从外面看去,只能瞧见庭院深深,青烟如雾,富贵气象十足。国公府正门一年也开不了几次,一般来客都是从侧门进入。至于府内仆人婆子,自然是从东北面的角门出入。沿角门入府,行一二里地,在一座抱厦旁有一间矮屋,与这处处透着雍容华贵气息的府邸显得格格不入。矮屋无窗,仅有一扇半掩着的门,屋内光线昏暗。一名身躯单薄的少年躺在拔步床上,黑白分明的眼中尽皆迷惘之色。他叫裴越,年方十三岁,是如今定国府之主定远伯裴戎第三子。然而这具瘦弱身体里面住着的,却是一个从地球穿越而来的成熟灵魂。如果有的选,他肯定不愿意穿越。前世他是旁人眼中的成功人士,白手起家,筚路蓝缕,历经十余年打造出一个前程远大...

章节试读


开平三年,大梁京都。

定国府位于东城朱雀坊,面积广阔,足足占去大半条街。从外面看去,只能瞧见庭院深深,青烟如雾,富贵气象十足。国公府正门一年也开不了几次,一般来客都是从侧门进入。至于府内仆人婆子,自然是从东北面的角门出入。

沿角门入府,行一二里地,在一座抱厦旁有一间矮屋,与这处处透着雍容华贵气息的府邸显得格格不入。

矮屋无窗,仅有一扇半掩着的门,屋内光线昏暗。

一名身躯单薄的少年躺在拔步床上,黑白分明的眼中尽皆迷惘之色。

他叫裴越,年方十三岁,是如今定国府之主定远伯裴戎第三子。

然而这具瘦弱身体里面住着的,却是一个从地球穿越而来的成熟灵魂。

如果有的选,他肯定不愿意穿越。

前世他是旁人眼中的成功人士,白手起家,筚路蓝缕,历经十余年打造出一个前程远大的商业帝国雏形。所谓无限风光在险峰,他还没有来得及享受生活,便在赶赴机场的时候遭遇一场意外车祸,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换了个身份。

穿越而来这大半个时辰里,他搜寻着脑海中原主的记忆碎片,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定远伯裴戎一共有三子两女,其中长子裴城与次子裴云皆为正室李夫人所出,裴越则是妾室周姨娘所生。这位周姨娘本是国公府的一个二等丫鬟,当年裴戎醉酒之后春风一度,周姨娘便有了身孕。

周姨娘十月怀胎,极其艰难,生下裴越之后便去世了。

都说没娘的孩子最可怜,更何况裴戎对于那位春风一度的周姨娘谈不上任何喜爱之情。不仅如此,就连裴越这样一个不懂此地规矩的外来者,在浏览完记忆中颇为凄惨的往事之后,也不禁纳闷这位定远伯竟然会对自己如此苛刻。

至于正室太太李氏,出嫁前是侯门嫡女,从小就娇生惯养,脾性偏执苛刻,对自己的两个儿子百般溺爱,对裴越则是动辄打骂视若猪狗。

生父厌憎,嫡母不慈,裴越在这国公府内的待遇可想而知。

他有些艰难地从拔步床上坐起来,腹内的饥饿感涌起,让他难以自制地咽着口水。

已然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

举目望去,逼仄的矮屋内十分凄凉,仅有一床一桌,连张椅子都没有。

桌上一盏油灯,内里却是光秃秃的,染上一层灰尘。

“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进来。

因为逆光,裴越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见她头上梳着双平髻,柔声问道:“三少爷,你还好吗?”

裴越迟疑道:“谁?”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紧接着闪身入屋,来到裴越跟前,先是仔细打量着裴越的神态,目光中满是怜惜之意,叹道:“婢子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良言,三少爷不记得了么?”

裴越平静说道:“刚才没看清你的脸。”

良言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裴越与以往有些不同。

虽只见过数面,以前裴越总是木讷怯懦,低头不敢看人,许是因为长年累月被李氏欺凌,就连府内的那些管家也敢大声斥责。然而此刻一见,良言惊讶地察觉到这位命运凄惨的三少爷眼神十分清亮,并无那种怯懦萎靡之态。

她想起大小姐的嘱托,便柔声宽慰道:“三少爷,眼下还需放宽些心,不要再想旁的,也许过几年便好了。”

裴越心中涌过一阵暖意,看着她说道:“谢谢姐姐。”

良言脸颊微红,垂首低声道:“三少爷切莫如此,婢子什么身份,担不起的。大小姐让婢子给你带了些点心过来,后两日婢子还会悄悄送来,只是还望三少爷不要声张,若是传出去,大小姐也会吃挂落呢。”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

裴越接过来,感受着温热的油纸包,心中十分感动。

他望着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正色道:“良言姐姐,大恩必报。”

良言连忙摆手,轻声道:“大小姐很担心三少爷,只是她也无法多做些什么,只盼三少爷能保重身体。婢子得走了,若是让人瞧见就不好了。”

“好,你也要小心,替我谢过大姐。”

“嗯。”

良言急匆匆离去,裴越坐在床沿,望着手里的油纸包,心中百感交集。

她口中的大小姐便是裴戎长女裴宁,亦是李氏所生。说来也怪,裴戎骄横霸道,李氏偏执刁蛮,养出来的女儿却性情温婉善良,与她那两个目中无人的同母兄弟截然不同。偌大一座国公府里,也只有裴宁从未将裴越当成可有可无的庶子,平时多有关爱,纵然不敢在明面上违逆李氏,私下里总是想方设法地照顾裴越这个三弟,一如今日。

裴越将油纸包放在桌上,动作轻柔地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八块糕点。

香气弥漫在鼻尖,他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无比香甜。

只有饿到极致才知道食物的珍贵。

不过裴越只吃了两块,腹中饥饿感如故,他却没有继续吃。

短暂的慌乱过后,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在眼下这个充满未知危险的环境里,一味的自怨自艾没有任何益处,反而只会让自己陷入危局。他将油纸包重新包好,然后放在拔步床的角落里,用被褥遮挡住。

裴越前世亦读过很多书,对于古代的风土人情颇为了解。一般而言,庶子的地位肯定不如嫡子,但是像他这样艰难的处境却也少见,竟是连有些体面的家仆都不如,只不知那生父裴戎究竟是作何想法。

通过对脑海中原主记忆片段的搜寻,裴越渐渐明白被困在这间逼仄矮屋的原因。

其实他在府中也有一套小院子,之所以现在会被当做犯人一般看管,是因为府中近段时间有大事,往来贵客极多,前两日这副身躯的原主不小心冲撞了客人,于是被嫡母李氏关进这里以示惩戒。

理清楚状况之后,裴越觉得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晚上没有人送饭,明天良言又来不了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这间矮屋内自然不会有镜子这种奢侈品,他缓缓起身检查着自己的身躯。

十三岁,一米四左右的身高,身躯单薄瘦弱,弱不禁风,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

脑海中也没多少知识储备,读过几本启蒙书而已。

“这也太惨了吧?”

裴越微微皱眉,心中无语。

他上前数步拉开木门,看见的不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抹阳光,而是一片阴影。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妇人堵在门口,面容尖刻,一双三角眼泛着轻蔑的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三爷,您这是打算去哪啊?”

此人便是裴越的教引嬷嬷柳氏。

国公府家大业大,规矩也多,每个少爷身边按常例有两个教引嬷嬷,两个贴身丫鬟,四个洒扫丫鬟,两个贴身小厮,四名年长长随。实际上裴城和裴云身边远不止这些仆人,至于裴越则要惨得多,还是裴戎母亲裴太君提过一嘴,所以他也有一个教引嬷嬷和一个小丫鬟,否则李氏连这些都不会给。

这柳嬷嬷是李氏的心腹,名为教引,实为看管,不仅霸占裴越的月例银子,还经常假借李氏的名义打骂于他,是个名副其实的恶奴。

裴越眼帘微垂,面上带着一丝讨好说道:“嬷嬷,我想出去走走。”

柳嬷嬷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三爷,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前几日就是因为你在府里乱走,冲撞了贵客,夫人才让你在这儿反省自己。这几日府里正办大事,你要是到处乱跑,不是给我作祸吗?还是回去躺着吧,倒还能省点粮食。”

裴越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容诚恳地说道:“既如此,就麻烦嬷嬷帮我取些水来,我渴了。”

“等着吧!”

柳嬷嬷一甩手,没好气地说道。


且说柳嬷嬷走后,裴越拿出藏在被褥后面的油纸包,就着那碗清水,小心细致地将剩下的糕点全部吃下。他咀嚼的动作比较慢,因为这具身体太瘦弱,陡然暴饮暴食怕有问题。只不过六块糕点分量并不多,毕竟是国公府的食物,讲究的是小巧精致。

吃完糕点,喝完清水,裴越感觉到体内有了些力气,便起身推开木门。

踏出门外,他有些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空气。

这种没有沾染丝毫工业气息的芬芳,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了。

府内青苍叠翠,屋宇隐在碧绿之间。

一条绿荫小道,路旁嫩芽新抽。

远处有活水穿府而过,二三拱桥,几处亭阁,馆台棋布。

裴越自然能看出来,这是一座雅致精巧的江南风格园林。世人常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一座繁衍百余年的国公府邸?如果没有熟人指引,就算有歹人闯进来,也会迷失在这重重屋檐之中,分不清东南西北。

好在明月阁是府内极有名气的去处,往常裴越也去看过,脑海中还有印象。

辨明方向后,裴越快步向那里行去。

或许是上天垂怜,这一路上裴越并未遇到阻拦,虽与几个丫鬟擦身而过,但他嘴唇紧抿目不斜视,目光清澈神色坚毅,隐隐带着一股悲壮之气,似乎震慑住那几个眼神古怪的丫鬟。

这位三少爷不是被太太禁足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心中好奇,但她们只不过是三等丫鬟,哪怕裴越再落魄,也不敢拦住这位少爷。

经过一条抄手游廊,过垂花门,距离明月阁仅仅百余步时,裴越还是被人拦了下来。

“三少爷,止步。”一个衣着鲜艳的妇人站在裴越面前,神色凝重,一双细长的眼睛里浮现审视的目光。

裴越认识此人,乃是后宅管事婆子之一,前院管家裴五的媳妇,府内皆唤其为“裴五家的”。

“裴五嫂子,我有事禀告老祖宗。”

裴越不卑不亢地说着,至于称谓也不过是入乡随俗,在没有实力的时候他不介意放低姿态。

裴五媳妇面容平静地问道:“何事?”

裴越摇头道:“此事需当面说与老祖宗。”

裴五媳妇微微皱眉,她其实有些同情面前这个少年的处境,说是少爷,实则连府内管事的都不如,因为李氏之故,无论前院后宅,绝大多数仆人都看不起裴越,当面讽刺嘲笑也属平常。但哪里都有好人坏人,一座国公府里也不全然是逢高踩低的恶奴,像裴五媳妇这样的妇人就做不到那般下作。

只是……

她虽然同情裴越,却也不敢得罪李氏这位当家太太。

便摇头道:“三少爷,今日老太太与少爷小姐们在阁中赏花,太太也在,怕是不想见你。”

裴越深呼吸两次,压制住心中的躁郁,眸光微露恳求之色,沉声道:“裴五嫂子,若非到了不忍言之地步,小子也不会让你为难。府中人大多视我为草芥,如嫂子这般心地善良的人实不多见。往日里承蒙照顾,小子铭记于心,还望嫂子今天能行个方便,大恩大德必不会忘。”

如果说方才裴五媳妇心中只不过是生出同情,此刻便有些震惊了。

她望着面前腰背笔直的少年,心想这还是那个整日里佝偻身形的庶子吗?

观他双眼神色,清澈明亮,不似往日之浑浊木讷,更有三分坚定风采。

虽然心中纳罕,但她终究只是个后宅管事婆子,若触怒了李氏,怕是往后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想到这儿,裴五媳妇轻声一叹,回头避开裴越的双眼,摇头道:“三少爷,莫要让我难做……”

裴越呵呵一笑,忽地后退数步,怅然道:“我也是裴氏子弟……”

不尽悲凉。

“啊!”

身后的婆子们忽然尖叫出声,裴五媳妇遽然转头,便见裴越猛地朝旁边石柱上迈步,就要一头撞上去!

这妇人惊骇欲死,若是让裴越撞死在自己面前,裴太君能让人活活打死她。

她来不及阻拦,只能急促地喊道:“三少爷,不要冲动!”

裴越险之又险地收住,但是额头上仍旧擦破了大片皮肤,一时间满脸是血,其状狰狞,只听他厉声道:“裴五家的,请进去通传一声,我要见老祖宗!”

裴五媳妇双手发抖,被他双目一瞪,那些托词再也无法出口,只得连声道:“三少爷,你不要冲动,我这就去请示老太太。”

“快去!”

裴越就站在石柱旁边,看那架势只要这妇人再迟疑片刻,他便会再次撞上去,直到撞死自己为止。

外边的动静早就惊扰到明月阁内,不待裴五媳妇进去,便有一名身量高挑杏眼柳眉的大丫鬟出来,她看到满脸是血的裴越亦是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三少爷?这是怎么了?”

裴五媳妇上前赔笑道:“温玉姑娘,三少爷想见老太太,但是前儿太太才说,让三少爷好生歇着不要见人,我等自然不敢违逆太太的意思,也是这样告知三少爷的。但是三少爷不肯离去,还……”

她不敢再说下去。

温玉看了裴越一眼,身为裴太君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她对后宅这些事自然一清二楚,微微皱眉道:“三少爷,这般冲动总是不妥呢,我先带你去包扎一下,然后再引你去见老太太,如何?”

裴越没有犹豫,点头道:“谢过温玉姑娘。”

温玉微笑道:“你是少爷,唤我名字便可。请跟我来。”

裴越用手捂着额头,跟她进了明月阁,先去东边耳房处理伤口。

虽然看着一脸血很吓人,但是裴越心中有数,这副身躯十分瘦弱,压根没多少力气,且只是蹭了一下,故而并无大碍。

耳房内燃着香鼎,气味淡雅好闻,温玉身为裴太君身边的大丫鬟,容貌身段自是一流。她面色恬淡,动作轻柔,帮裴越包好额头后,转身洗净手上的血污,轻声说道:“三少爷,老太太春秋已高,经不起大吵大闹,一会儿你慢慢说,不要急,她老人家会替你做主的。”

好一个聪慧的丫头。

裴越心中暗赞,知道自己方才的作态没有骗过对方,其实要不是被逼到了绝境,他也不愿这般破釜沉舟。

他轻声道:“谢谢姑娘好意,我只想求一条活路。”

温玉轻叹一声,犹豫片刻后,转身直视着裴越的双眼,叮嘱道:“我知道三少爷这些年受了许多委屈,但是在老太太跟前,千万不要将这些事攀扯到老爷太太身上,只说是下人混账便可。三少爷,孝道不可违呢……”

这番话宛如一股暖流涌遍裴越全身,同时也让他收起了心底深处那抹不足为外人道的轻视。


裴越悲声一出,堂内愈发寂静,针落可闻。

裴城看着裴越的侧影,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只觉这个老三真是废物,被一个老妇凌虐且不提,居然还有脸在亲长面前诉苦?

你是没断奶吗?

想我家堂堂武勋豪门,拳上可站人,臂膀能跑马,遇到这种不要命的下人直接打死了账,怎好意思如此行事?

老三啊老三,你真是个废物!

裴城心中冷笑,愈发不耐,若非老太太还坐在那里,他早就拂袖而去,寻那些玩伴走马观花去也。不过待他转头看见神游物外的裴云,更觉无趣之极,老三是个废物,老二是个书呆子,屁用都没有,打架斗狠都撑不起场面。

裴珏望着三哥的背影,神色懵懂,以她的年纪和境遇,自然不明白凌虐二字意味着什么。

四名小辈中,唯有裴宁眼角含泪,无比疼惜地看着裴越。

她虽然是裴家长女,却没有说话的权利和资格,李氏虽然也疼爱她,却不允许她替裴越说话,每次只要起个头必然就会被训斥一番。说来说去,无非是些宠妾灭妻、庶子夺嫡之类的言辞,然而裴宁无法理解的是,裴越的生母早已过世,父亲对这个庶子也十分不喜,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苦要那般苛待于人?

非要把人逼死不可么?

她不理解长辈的心思,只觉得心疼裴越。

裴太君坐直身体,脸色也彻底寡淡下来。

李氏见状心头恼怒,眼神如刀子一般盯着裴越,冷冷道:“柳嬷嬷是我派去的,负责教导你规矩,如今你说她凌虐于你,莫非是想说她所作所为都是我吩咐的?”

裴越神色悲怅道:“孩儿虽年幼,却也知忠义孝悌,又怎会有这般忤逆心思?太太上敬公婆,下抚子女,将一座偌大的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谓劳苦功高。至于那柳嬷嬷,在太太跟前自然行蒙骗之事,背地里却阴奉阳违,对我动辄打骂,近日更是不许我吃饭,整整两天只丢给我一张薄饼。孩儿饿死事小,却不愿门第蒙羞,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来找老太太和太太,求一些吃食果腹。”

李氏被这番话顶得哑口无言。

无论她内心作何想,裴越毕竟是大梁功臣定国公裴元的血脉,且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若他真的活活饿死在国公府里,只要传出去只言片语,朝堂之上便会掀起滔天大浪。

到那个时候,弹劾定远伯裴戎的奏章能塞满皇帝的御书房!

裴太君满面煞气,怒道:“柳氏呢?给我把那个贱婢带来!”

裴越垂首道:“回老太太,柳嬷嬷眼下应该在孙儿原先住的小院里。”

裴太君眼神一凝,沉声道:“她不是你的教引嬷嬷吗?为何没有跟在你身边?”

裴越抬头看了一眼李氏,眸中微露怯意。

裴太君却是看也不看这位出身一等侯府的儿媳,那双老眼中寒光湛然,说道:“你只管说,今天我替你做主。”

裴越沉痛地说道:“柳嬷嬷说,母亲虽然过世多年,定然给我留下了银子,如果我不把银子交出来,她不光不给我饭吃,连水也不许我喝。孙儿告诉嬷嬷,实不知有什么银子,她却不信,只逼着我交出来。被她逼得无法,孙儿只能撒谎,告诉她母亲留下来的银子就藏在我原先住的那座小院卧房床底下,然后她便走了,孙儿才有机会来找老祖宗。”

裴太君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裴越,问道:“你生母都过世十三年了,那贱婢还问你逼要银子?”

裴越双目泛红,无言点头。

“好哇,好哇!”

裴太君一拍软榻扶手,对李氏怒道:“看看,这就是你管的好家!”

李氏虽然是侯门嫡女,但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世道里,哪里敢在公婆面前使性子,虽然心中将柳嬷嬷和裴越恨个半死,也只能连忙起身跪下请罪。

裴太君也不管她,又让裴越将事情详细说清楚。

裴越不再迟疑,将记忆中那些不堪回首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当然,他还记得方才温玉的提醒,将裴戎和李氏摘了出去,只说是被府中下人凌虐。

他本身口才极好,又说的都是事实,几番话下来,真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莫说早已哭出声的裴宁,就连老太太也红了眼眶。

虽然他只字未提裴戎和李氏,但裴太君何许人也,哪里想不通这里面的关节,再看跪在那里的李氏眼中几乎掩不住的狠厉,让她起来之后,心中便有了计较。

约莫一炷香后,堂内气氛愈发凝重之时,柳嬷嬷也被人带了过来。

裴太君也不理会噗通跪下的柳嬷嬷,只问带她过来的那人:“在何处寻到的?”

那人老老实实地回禀道:“回老太太,是在三少爷小院中寻到的。”

裴太君又问道:“她在那里做甚?”

那人回道:“奴婢不知,只见到柳嬷嬷将三少爷的床挪开,地上挖了几个小洞,不知在找些什么。”

裴太君冷笑道:“想不到我家竟有这等愚蠢毒妇,居然还能做哥儿的教引嬷嬷,倒真是让我这个老太婆开了眼界。还等什么,拉下去打死!”

众人一惊,裴越面无表情,心中松了口气。

那柳嬷嬷却不知发生了何事,此刻吓得瘫软在地,高呼道:“老太太,饶命啊!太太,救我……”

李氏怒道:“你自己做下这等恶事,谁能救得了你?”

柳嬷嬷大哭道:“老太太,太太,奴婢进府二十多年,一直尽心做事,却不知犯下何等罪过,哪怕是死,也要让奴婢做个明白鬼啊!”

裴太君皱眉道:“你在说我不教而诛?温玉,你来说!”

温玉的口才虽然不及裴越,但也简洁有条理,很快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柳嬷嬷跌坐在地上,听着温玉极温柔动听的嗓音,心却像沉到了冰窟一般,那双三角眼望着裴越,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怨恨,连忙辩解道:“老太太,太太,奴婢冤枉啊!是三少爷说姨娘给他留了一笔银子,还让奴婢帮他收着保管,日后再给他,奴婢这才去了小院……”

李氏沉着脸问道:“你还敢狡辩?”

柳嬷嬷哭天喊地,又发毒誓道:“老太太当面,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撒谎,若是奴婢撒谎,死了就下地狱,被那恶鬼割掉舌头!”

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鬼神之说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见这老妇如此发誓,不说本就恨裴越不死的李氏,便是裴太君也面露犹疑之色。

李氏冷漠地对裴越说道:“越哥儿,你怎么说?”

裴越转身看着坐在地上的老妇,目色赤红,缓缓说道:“柳嬷嬷,这些年来你对我做了什么,难道你真当没发生过吗?今日之事,若非你苦苦相逼,又何至于此?就算没有这笔银子的事情,就凭你过往做的那些事,难道老祖宗就能饶过你?我却不知,我到底有何必要撒谎!”

他回身面对裴太君,两行清泪缓缓流下,语调凄凉道:“老祖宗,请恕孙儿无礼。”

裴太君不知他想做什么,却依旧颔首应允。

裴越缓缓卷起自己的两条袖子,用力褪到肩膀处,露出两条伤痕累累又十分瘦弱的胳膊,上面的疤痕一看便知是旧伤,而非新近造成的伤疤。

暮春温暖的阳光透过门窗洒进来,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大多数人只觉心底直冒寒气。

裴越继续说道:“身上还有许多,但是孙儿不想污了老祖宗的眼,这身伤皆拜这位柳嬷嬷所赐。孙儿不知,谁家府上允许这种事发生?纵然只是庶子,就能任由仆人如此凌虐苛待吗?”

柳嬷嬷听着裴越悲凉的声音,再看见老太太望过来那如同瞧死人一样的眼神,登时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晨光微熹之时,谷范偷偷摸摸地回到广平侯府。

谷梁如今并不在府中,此刻正在南大营中坐镇,之前也是将谷范抓到军营中教训了一顿。若他在家,谷范是不敢回来的,但如今府中以赵氏为尊,他自然有恃无恐。

穿过垂花门进入内院时,对面出现一个姿容倾城的少女,看见满面疲乏的谷范之后微微一愣,问道:“四哥,你昨夜又不在家?”

谷范打着哈欠,勉强笑道:“小妹,怎的起这么早?”

待走近了些,谷蓁便闻到这位兄长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四哥你又出去花天酒地,让爹爹知道了可饶不得你。”

“不妨事。”

谷范自信地摆摆手,说道:“我这次可不是出去玩,而是父亲交代我做事,我还怕他不知道呢。”

谷蓁将信将疑地望着他,显然这位兄长往日里劣迹斑斑,让她没法信任,不过她性子柔善,与母亲赵氏极为相似,所以也只是温婉地劝谏道:“四哥,你还是改了吧,免得爹爹和娘亲生气伤心。”

谷范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凑过来说道:“小妹,你知道我昨晚见了谁?”

“妹妹不知。”

“告诉你,我去见了裴越那小子,就是定国公府的那个庶子。”

“啊?”

谷蓁美目流转,轻呼出声。

距离她上次听到裴越的名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按理来说,她不该对一个陌生少年如此在意。

从小到大,谷梁和赵氏自然很疼爱她,但也没有过于宽纵溺爱,所以谷蓁是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讲究的是笑不露齿非礼勿视。十五年来,她见过的外姓男子寥寥无几,平日里最出格的举动也只是和贴身丫鬟聊聊未来的日子。那天在定国公府,亲耳听见裴越在那般危险的境地下从容辩驳,无疑给她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对那个困境中没有自怨自艾的少年,她的确有些好奇,可是回府之后,她并没有收到消息的渠道。

外面的世界,于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领域。

于是,少女只得将那份好奇深埋在心底。

谷范狐疑地打量着谷蓁略显激动的脸色,皱眉问道:“小妹,你该不会是钟意那个臭小子吧?”

谷蓁那张俏脸上先是泛起红晕,旋即眼中浮现怒意,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四哥你在胡说甚么?我这就告诉娘亲去。”

谷范登时有些慌了,赵氏极宠爱他这个幼子不假,可是在家中谷蓁的地位非常特殊,别说赵氏那里过不了关,将来若是让三个兄长知道他欺负谷蓁,那怕是会被揍个半死,尤其是大哥那双恐怖的拳头,一拳下来能打断他三根肋骨!

“诶诶,小妹,四哥昨儿吃醉了,现在还没醒酒,胡说八道来着,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当真啊。”

他连忙拦在谷蓁身前,又是赔礼道歉又是作揖求饶。

见他如此低声下气,谷蓁也不好继续前行,只得恼道:“四哥,妹妹与那裴公子素不相识,怎可如此出言轻佻?”

谷范擦了擦头上的虚汗,笑道:“你说的不错,是四哥想岔了,而且那个裴越不是好人啊,狡诈似狐,年纪不大心眼却多,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别被这小子花言巧语蒙骗了去。”

听他越说越不像,谷蓁先是轻啐了一声,然后又反驳道:“四哥,妹妹虽然不认识那位裴公子,却也知道他定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四哥既然尝以游侠自居,又怎可背后议论他人是非?难道如此行径,就是光明磊落的游侠之举吗?”

谷范微微一愣,这还是我那个温婉善良连丫鬟都不忍训斥的妹妹吗?

还有,怎的去南境转了一圈,回来后竟然有些众叛亲离的迹象?

爹娘且不说,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妹都站到那个臭小子一边,还有没有天理了?

被他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谷蓁也不禁有些心慌,想了想便将那日在定安堂西暖阁中听到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谷范听完之后,心中这才释然,敢情裴越是个身世凄惨的家伙啊,家里这些人都是怜贫惜弱的性情,也难怪会对那家伙高看一眼。

一念及此,他想起谷梁对自己的嘱托,便轻声笑道:“小妹,四哥带你出去踏青好不好?”

谷蓁轻咳两声,无奈道:“四哥,现在是什么时节?出去踏什么青?罢了,你回去歇息吧,我要去给娘亲请安。”

谷范挠挠头,故作惋惜道:“这可是你自己不想去的,跟我没关系。原本我瞅着裴越那个庄子风景不错,还想带你去看看,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已经朝前走出几步的谷蓁忽地停下,转身望着他,然后微微垂首道:“在家中待着的确有些烦闷,如果四哥愿意带妹妹去城外避避暑,那也是极好的呢。”

谷范冲她挑了挑眉头,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父亲之前还将这事看得极难,生怕自己没法顺利将小妹带出城,如今看来亦不过小事一桩嘛,小爷略施手段便搞定了。

他满意地笑着,然而看着谷蓁极为罕见地面上流露出一丝羞意,他笑声里不禁多了几分苦涩。

嘿!

……

京都西南方向,横断山脉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蜿蜒千里,延绵不断。

密林苍苍,野兽横行,危机四伏,常人不敢深入其中。

千百年来,这里都是人烟罕至之地,就连前魏王朝覆灭时,侥幸从宫城大火中逃出来的皇族成员,面对天下四处皆叛逆的局面,无处可躲之时,也不敢逃进横断山脉中。

然而从开平二年四月开始,山脉北段一座无名峰中,一队身手卓绝纪律严明的人手出现在此处,而后不断有新的伙伴加入,以及源源不绝不知从何处运来的粮草物资。

无名峰东北面有一片平坦空地,正午的阳光洒下来点点碎金。

两名女子出现在空地边缘,似乎在眺望百里之外的大梁京都。

两人年纪悬殊,一个二十岁不到,另一个则有四十岁左右,相似的是姿色都很普通,放在人群中引不来任何关注。

年轻女子双眼精光内蕴,淡淡道:“冷姨,这几天你出去一趟。”

年长女子点点头,问道:“你决定了?真要帮那人做事?”

年轻女子冷笑道:“不过是个养着几百废物的庄子罢了,顺手除掉,那位伯爷才好尽心尽力地帮我们办事。”

冷姨轻声一笑,对她口中的那人满是鄙夷,缓缓道:“既如此,我就亲自走一趟,探探那个庄子的虚实。”

年轻女子转头看着她,眸中微露关切之色,说道:“那件事可有眉目了?”

冷姨闻言摇头,叹道:“怕是找不到了。”

年轻女子并未劝慰,反而沉声道:“所以我们要更狠一些,这次即便不能搅动风云,也要从那老贼身上狠狠咬下一口肉。”

冷姨将心头那股忧愁按下,有些担忧地看着年轻女子,柔声道:“姑娘,此间事情已经计议妥当,有我们在便够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年轻女子摇头淡淡一笑,声音中却无笑意:“报仇这种事当然要亲手做。”

她望着东北面那座天下雄城的方向,眼底深处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对于绿柳庄的庄户们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带给他们的震撼需要很长时间才会消退,同时裴越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也愈发高大起来。

当初这少年摇身一变成为家主的时候,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抗拒。

十三岁的半大小子,他真的能管好这座庄子?

然而裴越雷厉风行地撵走程光,定好规矩,又将邓载等八个少年带在身边不吝栽培,平时在庄上从不摆主人的架子,几次庄户之间的矛盾也极公正地处置。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所展露出来的特质,让他们逐渐从内心认可一个新的家主。

所以今天裴越要为王勇家出头的时候,得知消息的成年男子都跟了过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让这些老实本分的庄户们满心感动和敬畏。

进庄后众人渐渐散去,但每个人走的时候都会朝着裴越的方向行礼,然后恭敬地说一句“多谢少爷!”

为何要谢?

这些人或许说不清楚,也讲不出来什么大道理,但所有人都明白,从今往后,在绿柳庄里裴越说的话和圣旨的效果差不多。

至于都中的那位定国家主,此刻早就被庄户们抛诸脑后。

裴越面色从容,看不出丝毫骄纵情绪。

谷范见状心里轻叹,他知道自己性格外向,有时候失于轻佻,和裴越一比自己反倒像个年纪小的。

当裴越来到主宅门口,看见停在不远处树荫下的华贵马车,以及车旁站着的几名丫鬟婆子,他不禁微微变色,满面疑惑地看向谷范。

谷范轻咳一声,走到裴越身边一脸正经地轻声道:“车中是我小妹,都中天气炎热,你这里清爽凉快,又没什么闲杂人等,所以特地带她来避暑,晚些时候我们再回城里。”

裴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绿柳庄只是个非常普通的农庄,虽然裴越到来后对环境卫生很注意,嘱咐庄户们经常打扫道路,不再像之前那样遍地牲畜粪便,可这里算哪门子避暑胜地?

唯一能让这位谷小姐落脚的地方,怕是只有裴越的宅子。

他面色不善地盯着谷范,很想知道这位好汉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否则的话,哪有亲哥哥带着妹妹往陌生男子家闯的道理?

大梁虽没有严苛的礼教大防,但也只是针对成家后的男女比较宽松,未出阁的少女别说冒然来到外男家中,就是路上偶遇也需要注意分寸。

谷范被裴越无语至极的模样弄得有些尴尬,却不能将谷梁的原话说出来,只得佯怒道:“我老子对你格外不同,我也将你看成自家弟弟,再不济也能算得上通家之好,原本就不需要避讳内眷。她是我的妹妹,难道就不是你的姐姐?做姐姐的来弟弟家做客,有什么不妥?”

裴越气笑道:“你还真不见外,这能是一回事?”

谷范干脆耍赖:“别废话,赶紧让马车进府!”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谷家小姐真让裴越有些措手不及,但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不说谷梁当日的善意,就是今天谷范也出力不少,和他配合十分默契,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将李子均折腾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听到谷范的糊涂话,裴越驳斥道:“马车怎么进?你让我把大门拆了吗?”

谷范转头看了看宅子的正门,这才想起裴越如今所住的只是一套普通的三进院落,不像公侯府第有专供马车出入的侧门,无奈叹道:“算了,我去请小妹下来。越哥儿,让那些庄户别乱看!”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但裴越并未迟疑,让邓载他们离去,顺便撵走远处那些好奇的庄户们。

谷范走到马车旁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一个身穿藕荷色云雾烟罗衫的少女从车厢中出来,旋即便有一名丫鬟上前搀扶她走下马车。

少女跟在谷范身后,缓步来到裴越身前,垂首福礼道:“见过裴公子。”

裴越目不斜视,还礼道:“公子之称不敢当,谷家姐姐若不介意,唤我裴兄弟便可。”

谷蓁轻轻应了一声,看似平静,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却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

裴越终究有些好奇,打量了她的脸庞一眼。

两弯远山黛眉,一双顾盼长眸,秀而不媚,楚楚动人。

她今日薄施脂粉,发髻上只横插着一根垂珠却月钗。

望着她娇怯略显柔弱的神色,裴越稍稍有些愣神,但很快便清醒过来,眼神也瞬间清明,侧过身说道:“谷家姐姐,请到寒舍暂歇,去去暑气。”

谷范撇了撇嘴,有些吃味道:“也没见你什么时候对我这样客气过。”

裴越硬生生忍住抽他的冲动,将二人请进主宅,那几个丫鬟婆子亦跟在后面。

不敢上前的桃花看了席先生一眼,目光怯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席先生失笑道:“笨丫头,家中来了客人,你还不去招待?”

桃花这才鼓足勇气跟了上去。

一行人穿过中庭来到正堂,分主客落座后,谁都没有开口,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谷范是不想开口,反正谷梁交代的事情他已经办到,妹妹见到了裴越,之后的事情便与他无关。谷梁的想法他亦猜到几分,其实心中并不反感,皆因武勋将门原就比那些文官老爷们爽直痛快些。当年战事激烈的时候,老子战殁儿子就娶亲的亦有旧例,只为家族血脉存续。更何况只是小儿女们见上一面,远远谈不上坏了规矩。当然,他毕竟是谷蓁的亲哥哥,平时也极疼爱这个妹妹,做不出更加出格的举动。

那样只会平白损坏谷蓁的名声,反倒让人轻视。

谷蓁是不敢开口,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她的心便一直剧烈跳动着。说来也怪,对于此刻就坐在不远处的裴越,她心中竟生出果然如此的情绪。当初在定国公府,她听着裴越在满堂诰命面前剖析心迹,便很好奇这样自强不息的少年究竟是怎样人物,那丝好奇如春日青苗般在心里疯涨,后来几个月都没听过裴越的消息,好奇渐渐变成烦恼,所以那日清晨明知谷范是拿话激自己,她还是鼓起满心勇气答应下来。

今日一见,虽只极快地瞧了一眼,她便暗叹果然如此。

裴越样貌很好,当然与她四哥比起来要略逊一筹,可是谷蓁却觉得这少年身上的气质比谷范更优秀。

清秀,沉静,还有远远超出他这个年纪的成熟淡然。

果然艰难坎坷最能磨砺一个人的心性。

只是从相见开始,她心中的羞意就不可抑制地如枝蔓一般生长,自然开不了口。

至于身为主人的裴越,此时完全是不知如何开口。

饶是他久经阵仗,前世也谈过几个女朋友,可在如今这样一个特殊的世界里,面对一个素未谋面性情温婉含羞带怯的娇小姐,他只感觉到一阵尴尬。

然而一直沉默着也不是办法,在旁人面前总是智珠在握的裴越终于干巴巴地问道:“谷家姐姐,你吃了吗?”

原本还很害羞的谷蓁在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忍不住浅浅一笑,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柔声道:“裴兄弟,我们出门前便用过饭了。”

裴越干笑几声。

谷范斜睨着他,满脸不屑的表情,那上挑着的眉毛分明在嘲笑他:还以为你是条道行高深的老狐狸,没想到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笑死小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