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玄关，就看见站在中庭端着水杯的程灏。

程灏听到了这些对话，他有些怔愣，说伤心不至于，他只是惊讶母亲还有这种胆量去和父亲辩驳教育的问题。

这放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家庭里的小事可以是柳新妍下定论，但大事永远是程予做决策。

父母之间有了纷争，真正水生火热的只有夹杂在中间的小孩。程灏不想在这个时候触父亲的霉头，转头离开回房间看书。

程予也懒得解释他和柳新妍之间的矛盾和程灏无关，他能能感觉到柳新妍其实是对他不满。说起来柳新妍确实在他这里没有得到丝毫来自丈夫的呵护和理解。

程灏也这么大了，这么多年确实是柳新妍在辛苦养育。

程予心想，他应该试着对柳新妍好一点。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程灏中考这一天。

虽然程灏不管考多少分，最终还是在赛思国际，但好歹中考也是初中生最重要的一个节点，就连程予这几天都在家，偶尔指点程灏的考前复习。身为母亲，柳新妍也打算装装样子，在中考这天早早起床，和陈妈一起做了顿爱心早餐。

在柳新妍端出看似是她做的其实大部分都是陈妈经手她只是负责摆盘的西式早餐，许久没有受到亲妈待遇的程灏一瞬间居然觉得恍如隔世。

桌上他的那份咖啡照常换成了牛奶，依旧是搭配得营养均衡的那几样。不过看到对面程予的面前只有简陋的一杯咖啡和土司，程灏心里居然有了一丝隐秘的得意。

果然他妈最爱的还是他。

程予没发现儿子那点幼稚的心理，等着程灏吃完早餐，就和柳新妍一起送程灏去考场。

柳新妍以往并没有接到过母亲角色的委托人，不过有原主的记忆，她对于一些妈妈叮嘱话术也是信手拈来：“考试的时候仔细一点，多拿几分钟看清楚题目，别犯低级错误。”

觉得自己太严肃，顿了顿，又说：“别太紧张，反正就算你考零分，你爸也能把你留在赛思。”

程予：......

程灏：......

——

考场的门口围了不少家长，参加考试的有不少赛思的学生，因此也停了不少豪车，甚至需要交警来协调交通。

程灏还没下车就远远看见林雨生骑着山地自行车从马路对面穿过然后将自行车停在停车场，他连忙下车喊住林雨生。

柳新妍也认出了林雨生，那是程灏的发小，从幼儿园开始就在同一个班。她也下车，跟林雨生打了个招呼。

林雨生见过几次原主，印象里程灏的妈妈是个家庭妇女，陡然看见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还没反应过来，认出人后就将勾在程灏脖子上的手放下，礼貌喊了声：“柳阿姨好。”又朝车子后座坐着的程予打招呼：“程叔叔好。”

程予点了点头。

柳新妍并不打算留在此处等程灏考完试，她准备让司机送她去游月的工作室。跟林雨生和程灏说了几句话后就坐车离开了。

目送车子开远后，林雨生这才凑到程灏旁边，稀奇道：“你妈妈什么时候便这么漂亮了，一瞬间我还没认出来。我寻思谁呢。”

“我妈一直都很漂亮好不好。”程灏无语。

“是是是。”林雨生附和，“你妈妈这么捯饬一下还真好看啊，不知道的以为是你哪个姐呢。”


那时候常灵感动坏了，心中发誓会爱杜明宇一辈子。殊不知杜明宇同意只是因为常心儿是个女孩！

两人没恩爱几年，杜家的父母和族老们便开始催促常灵生二胎。常灵虽不喜这么被人催促，但她愿意为杜明宇生儿育女。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早些年流产的原因，常灵一直都没有动静，去医院做检查也是显示一切正常。

杜家的父母开始把常灵叫回老宅，逼迫她喝各种来路不明的药。

常灵也因此和杜明宇吵了不少架，杜明宇也没了早年哄人的耐心，开始花天酒地夜不归宿。

消息传到杜家父母的耳朵里，他们对常灵的意见变得越来越大，开始怀疑常灵身体有问题，甚至觉得常家的基因就是只能生女儿。

这么多年儿媳妇只生了一个女儿，杜家也开始向常灵施压：若是生不出儿子，就赶紧离婚，别占着杜太太位置却不尽责任。

生不出儿子的常灵彻底被杜家厌弃，为了女儿她硬是忍着没有离婚，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两不相厌地过下去。

直到杜明宇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比常灵年轻了12岁的女孩，女孩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医生说是个男孩。

这个消息让杜家父母高兴坏了，在做过检查确定是个男孩后，便让女孩在老宅住下养胎。

小三怀着私生子堂而皇之地住在他们俩的婚房，常灵气的想要去找杜明宇理论，却连杜家大门都进不去。

常灵不甘心浪费这么多年的时间，最后只落得离婚让位的下场。

等到常心儿中考完，她就带着女儿回了S市。

她没敢和父母说杜明宇有了私生子和外遇的事，父母年纪大了，她不能再让他们徒增烦恼。

其实常灵即便不说，但知女莫若母，常母猜到了女儿的婚姻大概出现了问题，但女儿不想说，他们也不想问，再伤女儿的心。

他们开始走动关系，为女儿铺路。

常家和程家关系好，高书君以前也是把常灵当成半个女儿看待的。

儿女虽无缘了，但常母却把希望放在两个孙辈身上，不止一次在家说希望程灏和常心儿要是能结成姻缘就好了。

常灵原本对此不抱希望。毕竟从前她和程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程灏和常心儿在此之前却是从未见过的。

但是在学校看到两人之后，她改变了心意，回到家后告诉女儿，若是能接触程灏，以后嫁给他，她的后半生便是无忧无虑的。

眼下，程灏和常心儿都去参加冬令营了，常灵希望他们能因此拉近关系。

想到这，常灵在内心给自己打气。她抬起头，看到不远处薛明影不知何时也在柳新妍附近，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裙褶，端起酒杯后，往两人方向走去。

——

虽然薛明影和柳新妍是死对头，但在这种人人都带着面具的场合，两人不免要有看似和谐的交流。

薛明影向来是高傲的性格，没几个人能入她的眼。柳新妍她就更不喜欢了，从前说她穿金戴银像个土暴发户，如今看她一如往常的装扮，眼底的嫌弃之意更是溢于言表。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品味还是这么一如既往。”俗，俗不可耐。

柳新妍似笑非笑道：“是呀，不像你，品味变来变去，一会喜欢小奶狗，一会喜欢小狼狗。”


“哟，这不是以前的S市第一名媛吗？”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

常灵回头，看到两个女人。

说话的女人穿着缎面的香槟色礼裙，应该是刚从卫生间出来，手上还拿着没合上的手包。她体型偏胖，脸上化着浓妆。

“十几年不见，怎么一个人躲在角落里？”

常灵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她没有印象了，倒是旁边的女人她认识，薛明影。

薛明影穿着宝蓝色的裙子，看了眼常灵却没打招呼，眼神也透露着对常灵的不屑。

常灵以前和薛明影的关系一般，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不过薛明影不一定是这么想，她总是把常灵当成假想敌，处处和常灵作比较。

浓妆女人：“有的人真是可怜，放着好姻缘不要，跑去嫁给别人。结果现在灰溜溜回来，人家早就结婚生子，瞧瞧人家现在多恩爱，真是般配呀。”

纵使常灵的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在听到别人这么说时还保持平淡的心情。

她皱眉：“这位...太太，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浓妆女人没说话，薛明影却开口了，她嗤笑：“我以前还真是蠢，居然和你这种人较劲。”

输给常灵就算了，毕竟近水楼台，却没想到常灵有这么蠢，放着程予不要，让柳新妍那样的人捷足先登。

薛明影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浓妆女人跟上薛明影的脚步，还不忘回过头朝常灵撇撇嘴。

常灵真的要气死了，放在腿上的手攥地发白。

放在从前的常灵应该也不会想到，十几年后她会沦落至此，在无人的角落，谁都可以奚落她、踩她一脚。

可是偏偏她没办法反驳，因为她们说的都是事实。

常灵抬起眼皮，看向不远处的那对养眼的夫妻。

西装革履的男人揽着妻子的腰，手就按在妻子的胯骨上，周围来来回回一波又一波人，男人偶尔低下头，靠在女人耳边讲话，强势又亲密的姿态。

如果十八年前，她选择和程予结婚，会不会如今靠在他身边的女人就是她了。

常灵从没有想要插足程予和柳新妍之间，只是从见到他们起，内心的落差感始终没办法让她忽视。

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命运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从选择和杜明宇结婚的那一刻起，她好像就错得离谱。

...

常灵和杜明宇是在一次沙龙上认识的。他长得阳光帅气，和程予不一样的是，杜明宇说话幽默风趣，很会讨女人欢心。

在杜明宇强烈的攻势下，她不可自拔地被杜明宇吸引了，在不顾常家父母的劝阻下，很快和杜明宇结了婚。

婚后她很快怀了孕。杜明宇家在南方，便跟随杜明宇回了南方。

南方的世家注重家族宗祠，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生活，常灵不习惯这种生活，想和杜明宇搬出来住，但是杜家父母不同意，想让常灵住在家里好养胎。

结果就是在和一大家子相处磨合下，常灵被一个表的小姑子给撞下楼梯，孩子没有保住。

常灵从小被教养长大，没受过这种委屈，当下就想回娘家，却被杜明宇哄了下来。杜明宇这个时候对常灵还是百依百顺，带着常灵搬出了大家庭。

身体调理好后，她很快再次怀上了宝宝，生下了女儿。

常家三代单传，到了常灵父母这一代更是只有常灵一个女儿，常灵希望女儿能和自己姓，杜明宇也欣然同意，并取名心儿，意为两人的心肝宝贝。


刚刚一瞬间林雨生还真以为和他打招呼的是程灏的哪个姐姐，穿着一条漂亮的白色花苞裙，露出笔直雪白的双腿，靠近的时候还能闻到女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五官还是哪个五官，整个人的气质却像变了一个人。

“你妈肯定是想开了。与其天天守着你，不如拾掇拾掇跟你爸过二人世界。”林雨生说。

林雨生的父母就是这样，隔三岔五出去旅个游，很少管林雨生。

程灏心想也觉得是这样，但又想到那个骑着重型摩托的小白脸，又替程予堪忧。林雨生没看出程灏的心事，还在耳边叽叽喳喳讨论考数学要不要准备量角器。

——

考完考试的当晚，程灏就问柳新妍可不可以和林雨生一起参加班级里的毕业聚会。虽然柳新妍不理解明明上了高中也是这群人在一个班级，两个月后又能见面，有什么好聚的。

也许这就是仪式感吧。

柳新妍同意后，程灏和林雨生就去找大部队了。

本来是来接程灏回家的，程予还专门定了个餐厅吃饭，结果就是本来应该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聚餐变成了二人夫妻的烛光晚餐。

没有程灏在场，包厢里只有刀叉和碗碟碰撞的声音，这对不熟悉的夫妻间散发的客气让接待的服务员都有些尴尬。

柳新妍看着对面安静进食的程予，心想两个月后，常灵和常心儿应该也要来s市了。在这个世界玩乐了这么些日子，都快忘了委托任务了。

其实柳新妍也一直在想这个任务要怎样完成，让程灏不要娶常心儿这事其实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原时间线里，程灏娶常心儿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忤逆母亲，但更多的他是真心喜欢常心儿。

而且程予也支持，也证明程予也喜欢常心儿，想让对方当最近的儿媳妇。

常心儿会到赛思国际读书并且和程灏是一个班的这事改变不了，或许从常灵那边下手会更好？

...

一直在进食的程予总能感受到来自对面若有似无的视线，默默吃完后，程予放下餐具面无表情问：“这些不合你胃口？”

柳新妍回过神来，顺着他的话说：“嗯，不好吃。”

直接的回答让程予语塞，只好说了句：“那下次就不来这家了。”

这话说的，好像真是他们俩人约会一样。

回到家后，程予回书房加班，柳新妍在客厅看电视。

接到游月的消息，选角基本上确定了，这几天在开剧本研读会。

——

晚上十一点，程灏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一条小奶狗。

柳新妍：......

“怎么回事？”柳新妍皱着眉头，看着程灏手里捧着的狗，不是什么品种的狗，就是一条普通的黄色小土狗，长得倒是虎头虎脑挺可爱的。不过柳新妍不喜欢狗，再可爱的狗也不喜欢。

程灏看着面无表情的柳新妍，心道不好。这段时间他妈变得很好说话，也不怎么管他，但这并不代表她会任由他为所欲为。

以前程灏就想养一条狗，但是无论他怎么撒泼打滚求他妈，他妈都无动于衷，觉得养狗会很影响程灏学习。

见柳新妍就这么站在客厅居高临下看着站在中庭的程灏，程灏知道他估计是养不了狗了，心想要不要托给林雨生养。


廖长河得到回复后也很快赶来，外面正下着下雨，他没带伞，淋到了一点雨。

柳新妍嫌弃地喊来人找来一条干毛巾给他。

“谢谢姐，这是我新修改过的策划案，您看看呗。”廖长河把平板双手递上，笑嘻嘻道：“姐您上次说的我都听进去了，我专门去这种剧场实地考察过了，还认识了一个专门拍这种的导演呢。”

柳新妍睨了他一眼，接过平板，确实比上次写的要成熟很多了。

她又看了一眼廖长河，这个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跟他同样年纪的小开都还在国外留着学，挥霍着家里的钱吃喝玩乐的时候，这家伙在四处拉投资。

柳新妍欣赏一切有野心的人，她将平板递给廖长河，又递上一张卡，“这里面的钱应该够你放手去做了，我不去插手你的安排，不过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

柳新妍回到家，就看见程灏和林雨生两个人在客厅给小土堆换装。

看着茶几上堆着一小堆五颜六色的衣服，柳新妍掏出手机，对着两人就是一顿拍。

“发给你爹看下，马上上高二的大儿子在干嘛。”

“妈你干嘛！”程灏抱起小土堆挡住自己：“马上降温了，我给它买几件衣服也不行吗？”

小土堆本来就有点怕柳新妍，看到她来立马把头扭来扭去，就是不看她。

柳新妍放下手机：“小江还没来？”今天是江俞上门补习功课的日子，她看了看时钟问。

“她说堵车了！”程灏说。

“外面下雨了，不知道她有没有下雨，等会你出去接一下她，小林，等会你也别走，跟程灏一起做作业。”

林雨生：？

程灏：嘿嘿。

柳新妍让厨房阿姨准备好驱寒的姜汤给大家分一下喝，最近下雨降温，程予的感冒也还没好，就怕家里其他人也染上了。

上了楼发现程予也在家，正端着杯子从卧室里出来，看着柳新妍一边卸下身上佩戴的珠宝一边走进房间。

程予转头看了一眼，之前她是不爱戴珠宝的，偏爱戴黄金，不过她长得明艳，不管是戴黄金还是珠宝都很好看。

家里的珠宝首饰都是高书君给她添置的，还有一些是原主的陪嫁。

柳新妍见程予还站在门外，有些莫名道“看什么?”

“没什么，你戴珠宝好看的。”

程予这人只要他愿意，一向不吝啬说漂亮话，柳新妍才不当他真心假意，随口怼了句：“别光夸，付出点实际行动，多买几套给我。”

吃晚饭时柳新妍把江俞林雨生也留下来吃饭。对于江俞辅导程灏写作业的事，程予虽然不理解，但是也没有拆妻子的台，就当她是想做慈善。

不过两个孩子都对程予有些拘谨，吃饭的时候都安安静静地夹着面前的菜吃。

“多吃点啊，这些菜今晚要全部吃掉，不能浪费。”柳新妍敲了敲酒杯，问道：“听说你们学校马上要举办亲子运动会？”

听到消息的程予：？

“你应该也收到邮件了吧？助理没告诉你？”柳新妍看程予也是一脸不知道的样子，转头和程灏说：“回头给你爸报个3000米，肯定能拿冠军。”

林雨生说：“家长的是按照班级比，积分第一的班级可以指定下个季度的冬令营地点。”

赛思每年都有为期半个月的夏令营和冬令营，地点基本上都是学生抽签决定。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开运动会了，老师发了报名表邮件，我妈也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