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小说 其他类型 孙成旭陆婉瑜的小说贵女楹门小说阅读
孙成旭陆婉瑜的小说贵女楹门小说阅读 连载
继续阅读
作品简介 目录 章节试读

本书作者

今朝如晤

    男女主角分别是孙成旭陆婉瑜的其他类型小说《孙成旭陆婉瑜的小说贵女楹门小说阅读》,由网络作家“今朝如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阳春三月,大晏盛京城。轻盈小轿晃晃悠悠走在林荫路上,红木有些脱了皮,轿边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小丫鬟,眼睛水灵灵的四下里张望,仿佛是初到盛京,掩饰不住好奇又不敢乱了规矩:“呀,小姐,瞧见府邸了。”丫鬟眉眼弯弯,显然是看到了街角那头斑驳朱漆的铜门,恰是魏国公府。呯——突然的轰响惊得她笑声戛然而止。原本紧闭的铜门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撞击开,女人沙哑又凄惨的哭喊充斥在小巷里,她是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家奴从魏国公府里拖拽出来的。“孙家的少夫人又被抓回去了?这个月怕是有两回,我瞧着都心疼。”偶尔路过的行人交头接耳却不敢驻足停留。“可不是,这女人嫁去孙家几年无出,孙少爷又喜欢寻花问柳,家里妾室一个接一个的娶,孩子都一窝了,这少夫人哪里还有地位?”“被欺到了...

章节试读

阳春三月,大晏盛京城。
轻盈小轿晃晃悠悠走在林荫路上,红木有些脱了皮,轿边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小丫鬟,眼睛水灵灵的四下里张望,仿佛是初到盛京,掩饰不住好奇又不敢乱了规矩:“呀,小姐,瞧见府邸了。”
丫鬟眉眼弯弯,显然是看到了街角那头斑驳朱漆的铜门,恰是魏国公府。
呯——
突然的轰响惊得她笑声戛然而止。
原本紧闭的铜门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撞击开,女人沙哑又凄惨的哭喊充斥在小巷里,她是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家奴从魏国公府里拖拽出来的。
“孙家的少夫人又被抓回去了?这个月怕是有两回,我瞧着都心疼。”
偶尔路过的行人交头接耳却不敢驻足停留。
“可不是,这女人嫁去孙家几年无出,孙少爷又喜欢寻花问柳,家里妾室一个接一个的娶,孩子都一窝了,这少夫人哪里还有地位?”
“被欺到了娘家,魏国公府竟连一个出头的人都没有。”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那女人筋疲力尽,长睫的泪珠滚落尘埃,吞咽的气息里满是苦涩腥咸,她妄图拉扯跟前男人的袍摆:“成旭......我陆婉瑜哪怕再落魄也是出生国公府的小姐,岂会和那些、那些花街作女一般无耻行窃......”
“哟,少夫人您是在说,账房丢失的真金白银是妹妹我教唆婢女偷的?”男人身后那娇滴滴的小美人儿眼角眉梢都是挑衅的刁难,矫揉造作挽住了正冷眼旁观的孙少爷。
孙成旭眼底对妻子的厌恶更是显露无疑:“你还当自己是魏国公府的小姐?呵——”他一把揪起陆婉瑜的长发,“国公府不过是盛京的蛀虫罢了,就跟那些死乞白赖的路边野狗没有区别,你三番五次的跑回来,不就是想让别人知道我孙成旭亏待你了,成全你,让盛京的百姓都瞧一瞧!”
陆婉瑜头皮发麻只有眼泪流得更凶,男人的手掌已带着狠戾的风劲挥来。
她闭上了眼。
“啪”,那声音不响,不是手掌砸落在脸颊的刺痛,而是手腕被恶狠狠的一把掐住时扫过的力劲。
男人虎口徒然生疼,他定睛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的跟前站着一个荆钗布裙的小姑娘,手腕纤纤、指骨细长,眉目清浅好似远山悠扬,阳光透过树叶落了两缕斑驳在她的稚气脸庞,骄娇相宜。
只是那双眼瞳里不沾一分的厌和喜,风静无波。
这十四五的小姑娘扼住孙成旭的力道实打实的叫他这个大男人都无法撇开,孙少爷勃然大怒:“你是哪来的臭丫头!”他的话刚从舌*尖落出齿根,只觉得手腕到手臂有股巨大的蛮劲拧得他胳膊肘都发憷,有微风从耳边袭过,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和那阵春日清风一起——
呯!
被甩去了三丈开外滚成了狗吃屎,扬起的尘埃漫蔽了枝叶里的明光。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惊愕住了,荆钗布裙的小丫头拍了拍手又抖抖裙摆,好似方才将一个男人从肩头扔出去的蛮劲根本不是来自于她,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人置信。
孙成旭在小巷子里哀嚎连连:“狗奴才,你们看戏呢?!”他龇牙咧嘴,顿时身边目瞪口呆的家奴们纷纷挥起了拳头直直冲着那个对孙家大少爷不敬的小丫头。
惨叫和哀鸣顿时充斥在魏国公府的僻静巷子里,好似这里很久不曾如此热闹了,左邻右舍偷偷拉开了门缝——哟,这孙家是带人闹到了国公府上不成?!
可一瞧都傻了眼,烟尘过后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分明是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孙家家奴,站在中间的小姑娘正摩拳擦掌的,她歪着脑袋撩了撩裙摆,僻静下来时眉目眼睫中有几分温宁的淡漠,好似她什么也没有做。
“花奴。”她开口,声音娇俏不似寒凉,唯独带着收拾完一堆废物后的讪意,远处那风尘仆仆的小丫鬟心领神会已搀起了陆婉瑜。
挂着泪珠的温婉女人还在瞠目结舌:“你......”她的不敢置信和眼底里久违的身影缓缓重叠,那荆钗姑娘眼角下朱色浅痣恰似长睫后一抹斑驳的秀色光阴令陆婉瑜心头猛然一扼,“阿蘅......你、你是阿蘅!”
女人又惊又恐,手足无措,若不是还有花奴搀着,怕是腿脚一软就栽倒在地。
“陆以蘅?”孙成旭才咬着牙跟挣扎爬起身,紧捂着痛处恍然大悟,陆以蘅,魏国公府那个病怏怏的幺女,太医早断言她活不过总角之年,所以被送往了陆家远在千里的南屏老宅休养,却不想十年了,这条烂命还没上西天,近日倒是听闻她要回盛京,呵,真是赶巧不赶早啊,男人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反觉得可笑,论辈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还要唤他一声姐夫,“你可知少爷我是谁!”
他横眉怒目,失却了面若冠玉,反像个小丑。
“孙成旭,孙家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整日里寻花问柳无所事事,”陆以蘅的柳眉疏淡细长挡在了自家三姐面前,“几年前仗着自个儿叔父的关系得了八品的宣节校尉,不过是个散官虚衔,天恩浩荡予了一分薄面却偏有人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
孙成旭顿时脸色铁青,这丫头在讽他买官卖官,朝廷蛀虫,男人恨恨一脚踢踹上朱漆铜门,草木深深、人丁萧条,瞧啊,就连他欺到了门上都没人敢应:“就凭你们国公府还想当出头鸟?陆家无人,早该滚回南屏去!”少在盛京丢人现眼,他央央讪笑。
“陆家无人,那我是谁。”
陆以蘅的声音不响,却好像苍穹上徒然掠过的莺雀,击穿了云巅。
那姑娘眉目清敛,仰起脸时,傲慢皆被明光照彻,粗布鞋履无带贵气凛凛却坚定重踏的好似有着千万钧的分量,逼得孙成旭气息陡然一窒。
林荫巷里带着细小的波澜回荡,震动心扉。

“滚回孙府去!”孙成旭咬牙切齿,在一旁连滚带爬的家奴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陆以蘅,你真有能耐,我倒要看看,你们魏国公府还能撑得到几时!”大少爷捏成了拳头的指骨噼啪作响,魏国公府都是些戴罪之身的无用废物,回来一个幺儿就以为能翻天覆地不成,笑话。
男人骂骂咧咧,飞扬的袍角消失在街头。
陆以蘅这才将袖上的灰尘拂去:“三姐,那孙少爷的爱妾想要陷害你,并非无缘无故。”孙家栽赃陆婉瑜,她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万事有始,陆婉瑜在孙家定然是被抓了把柄。
陆婉瑜错愕转身,微弱的阳光正洒在陆以蘅的眼角,她有那么一瞬错觉,阿蘅好像是一个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姑娘,她镇静异常又心思缜密,没有因为方才由她而促成的一桩擅断大事受到感染。
而你的一分一厘,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是念夏,她不愿我变卖母亲的首饰来为大哥还债,所以偷入库房被抓......”陆婉瑜和盘托出,她没有教唆念夏偷窃,那是丫鬟忠心护主犯下的错事,成了陆婉瑜被孙家诬陷的缘由。
赌债。
呵!
陆以蘅心中一凛,唇就紧紧抿了起来:“大哥现在何处?”那头的陆婉瑜不敢开口只是悄悄抹了抹眼泪。
小姑娘便心知肚明的掸了掸布裙,挽起长袖迈开步子——
剩下的烂摊子,她亲自去收拾。
午后的暖阳叫人轻汗焦灼。
阅华斋这名头听起来似是个文人墨客聚集的风雅之地,然它却是座嵌着珍珠、镶着白银的销金窝,魏国公府大公子陆仲嗣嗜赌成性,在盛京自然不会有第二个去处。
陆以蘅对钱财美人不感兴趣,赌坊花楼中的一掷千金只令她心生厌恶,才掩下鼻息就发觉眼前落下了一缕细腻轻薄的蝉纱。
那是个花信年华的美人儿。
“姑娘寻人,还是寻乐?”她歪头俏生生的,盛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不会抛头露面,这荆钗布裙的小丫头更不似富贵人家的小姐。
“我要见这里的东家。”陆以蘅单刀直入,不打算多费唇舌。
错愕自美人眼中转瞬即逝:“阅华斋没有东家。”
“那管事的。”
她咯咯娇笑起来,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只要有银子,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管事儿的。”穷奢极侈的销魂处,谁出得起银子,谁就是这地儿的主。
陆以蘅一愣,瞳底眼角的璀璨中潜藏的恶劣和嘲弄也同时落进了妖*娆花娘的眼底:“那我可就自己动手了。”
她一点也不含糊。
“吓?”美人还未及反应,耳边顿闻“呯”地巨响,紧接着男人的怒喝、女人的尖叫乱成了一锅粥,那看起来娇小可人的丫头竟已一脚踹飞了张赌桌,牌九骰子滚的到处都是,掀飞的银票正漫天飞舞,与徒然惊慌失措的人群不符的是那姑娘依旧沉水不变的神色,恩,她的脚下正踩着一个人。
那是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双手贪婪不停的去抓那些正在散落的银票直往自己怀里揣。
“十年不见,大哥在盛京真是,如鱼得水。”小姑娘的声音凉薄不带起伏。
陆仲嗣浑身一颤:“......你、你......是......”他脑中搜刮半晌,才僵着嘴角卡出试探的字眼,“是阿蘅吗?”踩踏在胸膛上的力道猛然一压,他就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咳、咳咳,阿蘅你是什么时候回、回到盛京的?”他可不记得老家有书信传来。
“大哥怕是早盼着,我死在南屏了。”
“怎么会......娘——娘她,她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陆仲嗣咧开嘴角,一副讨好又谄媚的模样,“大哥我,就是手痒痒小赌怡情两把......”
陆以蘅恨铁不成钢的愠怒就在这刻迸裂了出来:“不争气的东西!”她朝地上淬了一口狠狠将男人踹了出去。
魏国公府家不成家,老母病重、昏昏傻傻;三姐出嫁、受辱夫家;陆仲嗣身为国公府唯一顶梁柱却只知道欠债赌博,家中杂役奴仆早就变卖成了赌资,而这个当事人像一条狗般死乞白赖、屡教不改,无怪乎整个盛京,没有人看得起他们南屏陆家!
没有人!
桌椅的轰响引得众人侧目,陆以蘅的确是恼怒,或者说恼恨更恰当,男人怀中的银票散落满地,她索性扬袖轻喝:“这张赌桌,我陆以蘅赔了,剩下的,算是请诸位的酒钱。”
顿时舞娘歌姬、赌徒酒客跟得到了某种雀跃的许可般,争先恐后哄闹着去将如雪花飘零的银票据为己有。
陆以蘅管不着周遭纸醉金迷的欢愉,她的脸庞抵到那败家子的额前:“顶着陆家大公子的名头到处借黑钱,真金白银一千二百两,呵!”以陆仲嗣的恶名,早就失去了所有的亲朋好友,当然只能找黑市放贷的恶徒相借,“大哥可记得嘉成八年泗水遭灾,祖父带着满阳两城官兵赶赴救灾,他第一个扛着石块泥浆跃入了江水之中,要不是他的副将眼明手快在洪峰之中拼死相救,他早已如石沉大海,何来今日陆家一处安身之地!”
陆以蘅对这蜷缩着身子跟窝囊废一般的男人深恶痛绝,当年的祖父和祖母经历了霜雪危难,用生命换来魏国公府的荣耀,岂容陆仲嗣醉生梦死、一掷千金?!
“祖父精忠报国辅佐两代君王,父亲一生戎马,镇守安然边关数年征战四海大小战役百余次,他的身上,有一十八处刀伤,”陆以蘅字句铿锵、掷地有声,“而你呢——”
“活至今时今日,不成家、不立业,无大丈夫胆识担当,简直枉为——”陆以蘅诧然怒喝,荆钗布裙遮不住那艳锐张扬,眼尾的秀色更是恼狂至极,“枉为陆家子孙!”
这阅华斋中大约从未如此安静,静得好像连呼吸声都一清二楚,不知是被这铿锵所震抑或被这姑娘骄骋不矜所慑。
陆仲嗣红*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球中一缕缕的血丝触目惊心,似不敢置信这振聋发聩的言辞会从自己那个十年不见的小妹口中说出,竟叫他莫名产生了几分胆怯的问心有愧、无地自容。

今日的盛京城内车马如龙,人声鼎沸。
陆以蘅早就耳闻这三年盛会的况景却不知那些世家子弟们的车马长队带着旌旗漫天真是从城头一路压到了城尾,这究竟是要比武学技艺还是比谁家的排场铺天盖地?
陆家姑娘冷哼着嗤笑一声驾着自个儿红漆斑驳的小马车就入了禁门。
驭过金水桥,进了紫荆廊,陆以蘅放慢了速度轻轻在马肚子底下一踢,突就听闻后头传来了阵凌乱马蹄,几股劲风猛然从身边呼啸而过,是清一色的黑甲重铠,高头大马的脖铃阵阵响彻,一眨眼那小队的人马就绝尘而去。
好大的胆子,进了内苑竟还敢如此疾驰狂奔。
“那是晋王手下的虎贲卫,”马车里的陆仲嗣掀开帘子一角,“皇宫十二卫之一,半个禁城的安危可都在他们手上。”深宫禁卫保的是皇家子孙和江山社稷,任重道远自然也不会轻易托付,无端端多两分嚣张跋扈、盛气凌人倒能理解。
“难怪晋王殿下的风评威望一直越不过东宫这道门槛。”陆以蘅了然,晋王明狰,是当今圣上的四子,弱冠之年便已在朝中树立威望、培植亲信,道听途说里雷厉风行、手段激猛,如今看来可见一斑。
陆仲嗣连忙伸出胳膊扯住了马缰绳:“哎,深宫内苑的,可别当刺儿头。”
有些话关起门来说说便罢,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睛耳朵,上一刻的窃窃私语,下一刻也不知传了个千儿百八,晋王年轻,心高气傲本就有心与自己的大哥东宫太子明琛一较高下——人人皆知,可人人不言,那些朝中大臣们都在看这几只老虎争个你死我活呢。
陆以蘅不以为意,小马车正晃悠悠:“秦徵便是在这等人手下,求得荣华富贵?”秦大人高官厚禄、书香门第,在朝中当然会党群而立,道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才。
可这言笑还未落下,突得身后猛然响起道凌空扬鞭声,“啪”的一下,恶狠狠的抽打在了马身,吁——来人急喝骤停,竟是一辆金穗银铃的花车,暗纹绸缎将明光倒影其上,窗牖被一帘玉*珠阻挡。
“本宫道是谁如此大胆无理在这儿直呼秦大人的名讳,”珠帘飞扬,锦绣花色的鞋履就跃下了花车,那是个年约十六却已显妩媚动人的小姑娘,明丽华贵不可方物,“原来,是魏国公府不懂规矩的小奴才。”
她不认得陆以蘅,可是认得那从马车里爬出来,正神色惶惶的盛京败家子陆仲嗣,秦徵乃当朝四品、天子近侍,就连文渊阁的大学士们也不敢在人前背后议论纷纷,怎么容得这些个下人品头论足的。
陆仲嗣这一瞧顿时腿脚发软、脸色大变:“公主、公主万福,是我这小妹初入宫廷,还不明事理。”他一边涎着脸讨好,一边忙给陆以蘅使眼色,还不赶紧——赶紧给这位小祖宗赔个不是呀。
小公主眼睛锃亮,她闻言昂首阔步就踏了上来:“你是陆以蘅?就是那个和秦大人指腹为婚的,陆以蘅?”口吻里有着好奇,更多的是轻蔑不屑。
陆以蘅虽不识得內苑那些公主贵妃的尊容可也该猜出来了,这大晏后宫之中有一位娇生惯养又刁蛮任性的明玥小公主,多年来倾慕秦徵而不得,这不,撞到了枪口上还不把气撒?
“臣女,见过明玥殿下。”她福身行礼。
“本宫听闻你年幼病重就被送往南屏,哎呀,可真是命大。”小公主从来不知适可而止,陆以蘅就是个药罐子,陆家一门没个有出息的玩意,若是早年夭折,哪还有那么多乌烟瘴气的事,现在凭什么来和她明玥公主争夫婿?
陆以蘅眨眨眼睫淡淡道:“回公主的话,南屏的先生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陆以蘅能留着命十年后回来盛京城,可没打算平平稳稳安然如日。
万事万物皆是枯木逢春、否极泰来。
小公主嘴角轻轻一抽,眼前这丫头的言语中没有愠恼却字字争锋相对:“你少得意,父皇是心怀仁慈才留你们在盛京城苟延残喘,给了一分颜色却偏要开染坊,这皇城校武试艺,是你们陆家能来的?”魏国公府门是落地淤泥,陆仲嗣这种只会吃喝嫖赌的货色,就是靠近禁城都觉得沾染晦气。
“盛京城可不是什么耍猴戏的地方!”
容不得你们这些山野猴子在这里前跳后窜——明玥双手环胸,傲慢刻薄,今日到场的不是京中的权贵世家便是皇亲国戚,魏国公府配吗?
一旁随侍的宫娥们急忙上来替她顺着后背心的气:“公主别与这些不值当的粗人怄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婢女使个眼色,跟随的奴才们纷纷附和。
“您就当看场猴戏还不成?”
“就是就是,公主息怒,陛下和娘娘瞧见了可要心疼呢。”
就连这些小侍从都心知肚明,陆家没权没势顶着空名头却仗着铜雀金珠抢了明玥的心头好秦徵大人,小公主曾多次暗示都被“指腹为婚”给搪塞了过去,在这金枝玉叶看来,秦徵拒她千里不过是因为陆以蘅在中间做着挡路石。
如今狭路相逢,哪咽得下这口气。
“殿下说的是,臣女也正好奇,”陆以蘅拂袖,目光坦然扫过所有的嘴脸,她仰头似笑非笑,“这宫门禁地不知为何偏生多了飞禽走兽喧嚣扰人,坏了紫禁安宁。”
瞧瞧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整日里只知道阿谀奉承、捧高踩低,与圈养的家畜有何区别。
陆仲嗣“咕咚”咽了下唾沫星子头疼欲裂,小公主不是个省油的灯,可自家这小妹哪里是息事宁人的主,别人不敢开花的杠,她偏生要闯。
果不其然,明玥恼羞成怒:“你说什么!”她听的出来,陆以蘅是在讽刺自个儿的奴才就跟山里的禽兽般无异,这皇城的确是一个耍猴的戏场,但看笑话的,是她陆以蘅——小公主的脸涨得通红,她旋身一把从那小宫娥身后抽出一道凌空金鞭。
“啪”,直扫向陆以蘅。

锦衣华服的男人仰着头只是在魏国公府那蒙尘的匾额上沉沉落了一眼,桃色透过绿荫,他眼角斥着凉薄,对一个早就落没的府邸激不起半分的情绪:“秦徵请见魏国公夫人。”文质彬彬、不卑不吭,只是微微退后的脚步足见此人并不想与魏国公府有过多的交涉和干系,他挺直了脊背,饶是日华也能映衬出男人眼底的自负和疏离。
如果他不是对着陆以蘅说的话,显然,他将这从斑驳铜门中走出的荆钗布裙的姑娘当成了陆家的丫鬟。
陆以蘅不气恼,她随手抓了下耳畔的蜿蜒长发:“母亲长久卧病在榻不便相见,你要找的,是我陆以蘅。”
男人一愣,他压根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如杂役般提着水桶走出魏国公府的丫头,竟然就是,南屏陆家的,小小姐?
“你是陆以蘅?”他眉头深锁,眼瞳里皆是诧异,看到那姑娘点点头,唇角落出一丝不需要遮掩的讪意。
“秦大人,有话请说。”陆以蘅见惯了旁人的戏谑讥讽,她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一个世家子弟身上,索性将水桶提到一旁舀着花瓢泼出一凛清泉井水,水滴穿透过云层树荫,她在等男人开话儿。
秦徵对于这姑娘的目中无人有了愠意,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陆以蘅说“秦大人”,显然,压根也就没将他当成指腹为婚者:“既如此,秦徵就直言不讳了,太皇太后曾经有言,只要铜雀金珠重归盛京,你我便定成婚之日,不知金珠,现在何处。”他朗声言辞,似无任何推脱之意。
陆以蘅闻言直起腰身抬手抹去额上细汗,男人的话没什么破绽漏洞,方面俱到还很好听,只是昨儿个她闹了阅华斋,铜雀金珠不在她手秦徵早知,偏还要来作一手好文章,陆以蘅可就不太舒心了,要她说来,这个男人的确眉清目朗、气宇轩昂,可饶是你一眼便也能觉得他不好相处、不好应付,因为他的清高傲慢都居高临下、正大光明。
对付这般故弄玄虚又自视甚高的男人,就不该顺着他的弯子进套儿,所以陆以蘅耸了耸肩,简而言之。
“丢了。”好像有些无辜惋惜,但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什么?”
“丢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带着不耐。
秦徵这回是结结实实的怔了半晌:“那是太皇太后交托你我两家的信物,婚姻大事,岂可儿戏!”锦衣华服染上三分迷惑七分勃然,可当那个不修边幅的姑娘用着大惊小怪的神色望过来时,秦徵顿觉,自己似才是被下了套儿的人。
“秦大人,”小丫头眨眨眼,长睫遮掩下的秀色在明媚之中更添几分骄俏,她的指尖掠过清水,晶莹剔透,声音温温绵绵是不带一丝急躁的了然,“你今日来魏国公府,是想娶我吗?”
娶我这个没有势力没有钱财没有名声甚至不足为人言道的魏国公府小小姐吗。
枝头的莺雀叽叽喳喳。
秦徵彻底愣住了,竟一时之间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
“既然不是想娶我,又何必在意金珠在何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秦家若要悔婚,无任何不妥。”陆以蘅替他回答,这等让女儿家颜面尽失的事她说来大咧咧甚至没有在心里掀起一分的涟漪。
秦徵有一瞬错觉那姑娘的态度就好似在甩掉烫手山芋,简直可笑,秦家的声势如日中天,他秦徵位高权重还未曾将任何女人看在眼中,怎么这指腹为婚的小丫头就胆大包天的先发制人了。
男人狐疑的神色在陆以蘅脸上一晃即逝,他撩起长袍一角,悻然就扩散在了脸庞化成了蔑视轻贱:“我道是魏国公府家教森严、家法苛责,却不想出的尽是些毫无礼教、不知羞耻之徒,戴罪之身不思悔改竟还如此狂言叫嚣。”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婚嫁细责,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和秦家威望,这样的女人可实在叫人不敢恭维——莫说虎落平阳被犬欺,陆家,本就是叫人如路边野狗般冷眼相待,秦徵凉薄转身之际却被身后的姑娘唤住了。
花瓢落在桶里溅起了清澈水痕。
“秦徵,”背后的声音带着与三月春光不符的微寒,她不再唤他“大人”,“我想请你再将刚才的话重复一回。”
“毫无礼教、不知羞——”男人薄唇轻启,才落出口字眼的那瞬突觉背后有道掌风凛凛的就带着墙头飞花翩跹而来,秦徵心头一愣反应极快,“啪嗒”,已经一把抓住了那小丫头正辉下来的手掌。
“陆以蘅,你疯了?!”秦徵眼角有着愠怒,坏了一身本显清高疏漠的气质,他是天子近侍、宰辅门生,盛京的达官显贵也都要予他薄面,怎么轮得到一个小丫头欺上了身,他怒喝之下反而脑中一凝。
陆以蘅个子不高,带着几分戾气时眼神明锐亮丽的叫人不可小觑,她并没有尝试去挣脱男人的钳制,而是磨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秦大人是在朝四品,言辞举措莫自贬了身份,我的父亲还没有被削藩夺爵,他依然是堂堂正正的魏国公,这扇门内的陆家子孙都是将门之后,容不得伪君子们大放厥词。”
秦徵眯了眯眼“啪嗒”松开了陆以蘅,他倒是头一回这么仔细的打量起眼前不起眼的姑娘,想不到魏国公府上竟还藏着一颗,如此明珠:“我秦徵,是伪君子?”他笑了起来,终是有了两分与儒雅意气不同的阴戾。
他倨傲清高之名,盛京无人不晓。
陆以蘅揉了揉手腕,抚平布裙上的折痕,将稍有凌乱的发丝挽起,她不慌不忙,眼底里也没有半分的胆怯和退缩:“当年曹甯大人行贿一案牵连六部审查,林国宗与卢轩入了刑部大牢三天便畏罪自尽了,任宰辅一怒之下将看押犯人却喝酒误事的周典狱给杀了,而后时任主薄的你便一跃成为了宰辅门生,这各中缘由,怕是六部诸位大人还不甚明了吧。”她声音不大就那么恰好一字不漏的落在秦徵耳中。
言下之意,陆以蘅在直指他当年杀人灭口、嫁祸栽赃,换取了今日的高官厚禄。

晋王压根不需回头去看,光是嗅到药香便知晓是谁,似是来人坏了他想要看好戏的兴致,他驾马一喝,枣红骏马撒开了蹄子朝前掠去,好像这宫道内的人都不值得他再停留半分。
明玥扭头恶狠狠瞪了陆以蘅一眼,这才摆摆手示意周围的奴才们都退下,她跨上花车,玉*珠摇曳:“顾先生,你深得父皇信赖自由出入宫闱,可别贬了身份和一些不长眼的奴才们为伍。”
花车缓行,连同胭脂香粉的气息都渐渐消弭。
陆仲嗣心有余悸,软瘫在地半天爬不起身,方才他这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哪怕是被围追赌债打的跪地求饶也没有刚刚那半刻叫人觉得胆战心惊。
陆以蘅的目光却追着那绝尘的宫道望去,刚才晋王的马车早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滞了,他就那么作壁上观的看着小公主刁难,更看着陆家人作态,然后适当的三言两语火上浇油,天之骄女和她陆以蘅的梁子怕是解不了了,这宫门还未进,树敌之人已经一个个的粉墨登场。
有意思。
“唉哟阿蘅啊,下回可不要和小公主杠上,你有几个脑袋够砍?”不,是陆家有几个脑袋够砍,陆仲嗣舔着唇角苦着一张脸,骨气、血气,那值几个钱,换得了几条命?!
陆以蘅回过神在陆仲嗣的腿上狠狠踹了脚,是啊——这个陆家膝盖最会打弯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大哥,奴颜婢膝、摧眉折腰,他是耍得没脸没皮。
陆仲嗣“哎哟”怪叫起来连忙爬进了马车,陆以蘅这才抚平裙摆,对着一旁温眉相看的人拱手行礼:“方才多谢先生解围。”
她还看得明白,这位被晋王称之为“顾先生”的男人适时出声替他们解了尴尬困局。
男人的目光浅浅落在陆以蘅的发髻上,笑起来的时候与这春光同般和煦:“你不记得我了?”他眨眨眼,指尖在自己的药囊上轻轻一触,“我听说魏国公府的小小姐回王都了,南屏陆家最后的女儿回来了,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恍了神,没想到你这......小哭包,真的踏上了盛京城。”
男人的欣喜这才展现在眼角眉梢,有着故人相逢的雀跃又带着不敢惊扰她还未开窍的记忆一般:“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陆以蘅愣了愣,仰起头看到那眉目清浅安宁仿佛与记忆中断断续续的剪影重合在了一起:“卿洵哥哥?”她的唇动了动,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顾卿洵,陆以蘅年幼时的青梅竹马,顾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顾卿洵凭借妙手回春甚是博得当今九五至尊的赏识,他谢绝了太医一职却可出入深宫内殿,时不时便为九五之尊和元妃候诊,虽没有一官半职在身,可朝中上下都对他另眼相看。
“你记得我?!”顾卿洵的眼底惊喜乍现,他哈哈一笑,红墙树影都掠在了清水长袍上,“你我十年未见,我险些认不出你了。”
小丫头被送出盛京城时病怏怏的,现在回来竟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又是哄闹赌坊又是噎着秦徵,顾卿洵原本诧异还不敢置信,今日,百闻不如一见。
马车并肩而行间多了不少寒暄宽慰,对陆以蘅来说,顾卿洵可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但一个人眼角眉梢的真心关怀是藏不住的。
“今日你陪你大哥来参加校武试艺,”他带着笑意压低了声,“就不怕失望吗?”不是他看不起陆家,而是陆仲嗣从来花名在外,连个花拳绣腿也不会,今天多少人是来等着看魏国公府笑话的,放眼望去,皆是。
陆以蘅摇摇头,明眸璀璨:“顾先生,莫要小瞧了我们南屏陆家的子孙,”她意有所指,眉眼里泛起的意气洋洋、骄矜自信竟如朝霞潋滟,叫人,心头悸动,“今日好戏,还请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
那该是整个校武场来人的所有想法,高台之上旌旗蔽天、声势浩大,皇亲国戚们珠光宝气,后宫女眷们雍容华贵,高台之下的赛事更是紧锣密鼓,这头的金锣刚鸣,那头的堂鼓又起。
咚——咚咚——振耳发聩。
飞沙漫扬中时不时的爆发出高喝叫好,飞箭如流星赶月百步穿杨,长枪如游龙灌门七尺不滞,着实叫人眼花缭乱。
就连陆以蘅这旁观者都觉得热血沸腾,眼下最苦的莫过于陆仲嗣,什么骑射、搏击,兵器的他一概不会,这还没上台先双腿发软跌了个狗吃屎,惹得满场哄笑。
难得,这老大哥的脸都涨红的快要滴出血来,那高台上有喝彩、有嘲弄,笑声最清亮的自然是明玥小公主。
“喂,魏国公府就这点能耐?陆仲嗣你不如当场表演一番绝活,比如跪地求饶,比如哭天抢地。”小公主双手叉腰跳着脚,反正这男儿膝下没黄金,刚才在宫道之中不就表现的淋漓精致。
“明玥不得无礼。”她身后正襟危坐的恰是九五至尊,三言两语亦不怒自威,小公主是个被宠坏的娇娇女,如此当众叫嚣成何体统。
明玥撅着嘴哼哼,她可一点儿也不怕天下之主:“这怎么能叫无理呢父皇,陆家人既然有胆来就得有本事承担,否则岂不是叫盛京、叫天下看笑话,我堂堂大晏朝的儿郎都是这般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不成?!”
她冷声高喝,心头的火气才算宣泄的爽利,人贵有自知之明,南屏陆家将门虎狼却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今日是皇亲国戚门耀武扬威的日子,也是她明玥小公主棒打落水狗的日子。
明玥听着周遭女眷们附和的笑声,她更是兴致上头:“本宫偏要看看,今日,谁能夺这校武试艺的魁首!”她撩起百花罗裙就跃下了御座直冲上擂台。
“胡闹!”圣上没拦住小公主顿时心头生了恼意,这是大家严正以待、求贤若渴的日子,反倒成了小公主挑刺儿冷嘲热讽的马戏场,他怒目一瞪还没来得及发作,臂弯就给身边艳若牡丹的元妃挽住了。
“陛下,难得盛事开心,您就由着小公主一回,让她也威风威风。”可不是,明玥虽然学艺不精,可师父还是鼎鼎大名的简校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