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入室手续。

已经是傍晚。

吴谦原本估摸着还想约林璐吃个晚饭。

但看着后面在说悄悄话的两人。

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离开。

心里对陈星的怨恨。

又多了几分。

吴谦本来也不是什么痴情的主。

遵循着广撒网、不投食、不拒绝、不远离的原则。

林璐，只不过是他的目标之一。

弱水三千里，微不足道的一瓢罢了。

陈星故意缀在了后面。

吴谦这种小男生的心思。

早就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点儿追妹子的套路，还不是自己当年玩儿剩下的。

当然，自己绝对不是渣男。

陈星把笔递给林璐。

“同学，你的笔。”

学生时代和小姑娘谈恋爱。

不就是借东西。

一借一还，不就熟悉上了。

“嗨，不用客气。”林璐嘴上这么说。

身体却也很诚实地接过了笔。

对于临床医学生而言。

每天白大褂里面的蓝黑笔。

一不留神。

就会被其他同事以“借我用下”、“我笔丢了”。

随手摸走。

然后就再不见踪迹。

运气差和脸皮薄的，一周都能丢一排的笔。

一个月就那么点儿生活补贴，不够买笔的。

“对了，你之前是什么专业的。”

正巧顺路，陈星倒也和林璐多聊了几句。

“生物科学的。”

陈星眼前一亮。

还真有意外之喜！

这林璐人长得乖巧。

没想到本事也不差。

生物科学出身，可要比寻常的临床医学本科生。

要会做实验太多。

“那怎么想着来学医？”

“大小就喜欢治病救人。考研就报了肿瘤学消化内科学硕。”

“学硕挺好，可以专心搞科研。”陈星对林璐的选择，十分赞成。

基础研究固然伟大，但更重要地是要搭建起基础和实际应用之间的桥梁。

一切研究，最后都是为了推动社会的进步。

一切基于细胞，或者是小鼠的研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应用于人体，服务于广大深受折磨的患者。

“那，以后在实验室要请教你了。生物出身，许多实验都做得不错吧。”

“还行吧。”

陈星的彩虹屁，直接给林璐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拍晕了。

“只要我会的实验，都可以教你。”

“那就先谢过林老师了。”

陈星和林璐在医院的职工食堂吃了饭。

自然刷的是林璐的饭卡。

凭陈星这个倒插门的关系户实验员。

连职工食堂的门都进不去。

偏偏林璐还买单买的心安理得。

弄得陈星这个厚脸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吃完饭，陈星和林璐告别。

打算回秘密基地看文献之前，先看看岳父在病房里过得怎么样。

陈星在病房里找了许久。

才在一个六人病房找到了已经和病人打成一片的尹何。

“爸，你说你搬病房，都不和我说一声。我妈呢？”

“她去楼下给我打饭了。小星啊，你吃没有，让你妈也给你打一口？”

“吃了爸，您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陈星在尹何床边坐下。

“习惯，这房间的病友，都是好人。来来来，给你介绍下。”

“1床的老李头，爱钓鱼。2床的陈阿伯，是个教师！刚刚还有孩子们来看他。3床王阿婆，之前和我一样，是石棉厂的工人，现在想想，估计我这肺癌，和我退休前的工作关系极大。”

“4床是个年轻人，小刘，人那是相当有礼貌。5床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叫杏儿，最爱吃沙琪玛。”

“我们都是差不多的病。”尹何笑笑，“本来你爸我怕这怕那，现在和这些病友一聊，觉得瞬间好多了。”

“老尹，不是说你家是个学艺术的闺女吗？咋还有个一表人才的大小伙子。”

“是我女婿，这地方啊，也是他给我找的。”

“不得不说，老尹你这真是好福气。要不是你说，都以为是你亲儿子呢！”

前面这二十四年里。

陈星一直身体健康。

自己的父母也没有住过院。

对于医院，其实他还是有些陌生的。

陈星回过头，看着这吵吵闹闹的病房。

心里百味杂陈。

听着听着。

他渐渐意识到。

这个房间里，全是肺癌。

1床六十岁每顿都要吃鱼的老李头，2床讲起话来总喜欢引经据典的陈阿伯，还有3床讲话总会咳嗽的王阿婆，4床瘦瘦弱弱的小刘，5床总嚷嚷着要吃糖的杏儿。

全是肺癌。

除了自己的岳父尹何还没有定性。

其他人，都已经治疗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

家底掏了个精光。

病情呢，也不好不坏。

但大部分家庭，都还在苦苦支撑。

陈星的心是越来越沉重。

从前，他一心沉浸理工学科。

想要解决北辰国卡脖子的难题。

想让北辰国的科技，再上一层楼。

想让国家发展，不必再受制于人。

想让北辰制造，有朝一日变成北辰创造！

可是他倒没有想过。

北辰国还有广大的子民，在受着病患折磨。

他们可能不在乎手机的语音有多智能。

不在乎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可控核聚变。

也不会抬头看看遥远太空的空间站。

吃饱穿暖，免受病痛折磨。

才是能切切实实提升他们幸福指数的途径。

陈星一边笑着听尹何如何和病友们打成一片。

夸女儿漂亮温柔，夸女婿孝顺。

细数年轻时候的风云往事。

陈星的心中，却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原先他想研发新药，是为了尹何一人。

是为了轻歌能还有一个父亲。

是为了践行结婚时，那句，用尽全力呵护她爱护她的承诺。

但现在，他看到这一屋子的人间疾苦。

想起了当时最初考入北辰科技大学少年班时，对着校园媒体所引用的话。

那是西晋张载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事开太平！

陈星心里攒住一股劲儿。

他才23岁，涉足生命科学，一切还来得及。

北辰国有不少院士，为了北辰国的发展，四五十岁，离开自己已经做出全球瞩目成绩的舒适圈，毅然决然地奔赴那里的学术洼地。

一个人开疆拓土，一个人踽踽独行。

一切，都是为了北辰的人民。

一个人的荣辱得失，和北辰国万千子民比起来，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陈星下楼给病房里的每一床都买了些新鲜的水果。

在尹何同房间病友们的连声称赞下。

一个人驱车回了秘密基地。

他要紧锣密鼓，快马加鞭。

尹何的身体，拖不起了！

救一个人也是救。

救千万人也是救。

陈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能力。

就像是小时候看过的一则寓言。

海水退潮后。

沙滩的水洼里有成千上万被困小鱼。

把他们扔进大海里。

别人说，“孩子，这水洼里小鱼成百上千条，你救不过来的。”

小男孩儿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救？谁在乎？”

孩子一边捡鱼一边回答，“这条小鱼在乎！这条也在乎！还有这一条，还有这一条！”

时至今日，陈星，也一样。


对啊，眼前这台硕大无比的北辰三号超级计算机。

如果利用得当，将是新药研发的一大助力。

不亚于及时雨，和借来的东风。

而且是空前绝后的助力！

有北辰三号这个超级大脑的加持，陈星就像是X战警里有“脑波强化机”加持的X教授。

虽凡人之躯，但可比肩神灵。

“您是说，可以利用北辰三号的超强算力，在大数据库检索分析。”

对啊，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在药物发现中，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确定与疾病病理生理学有关的适当靶点。

这个靶点可能是基因或者蛋白质。

然后找到可以干扰这些靶点的药物或者类药物分子。

常规科学家的思路，是通过查阅一些生物医学数据库，如NCBI GEO、癌症基因组图谱（TCGA）和Arrayexpress，或是从文献和自身的前期研究结果中寻找答案。

而被描述成AI的应用的机器学习（Machine Learning）的出现，可以提取大型生物医学数据集中存在的有用特征、模式和结构，从而得出与癌症相关的驱动基因。

所谓机器学习，是指将数据与朴素贝叶斯、决策树（DT）、隐马尔可夫模型（HMM）等算法一起输入机器，使其在不显式编程的情况下进行学习。、

通俗来讲。

机器学习是让计算机像人类一样学习和行动的科学，通过以观察和现实世界互动的形式向他们提供数据和信息，以自主的方式改善他们的学习。

“还不仅仅如此。”陈星思路打开。

记忆角落里，有些尘封的知识开始松动。

开始举一反三。

“靶点确认以后，寻找合适药物或者类药物分子，可以借助北辰三号堪称伟岸的数据检索能力，在海量的大型化学数据库中，找到针对特定靶点的完美药物。化疗，也可以随之走上一个新的台阶。”

有人说，靶点确立后。

最艰巨和令人沮丧的一步是寻找存在于浩瀚化学空间中合适的、具有生物活性的药物分子。

比如PubChem里，有各种化学物的结构，生物、物理、化学、毒性的特征。

比如ChEMBL里，包括许多具有类似药物特性的生物活性化合物的数据，还包含有关这些化合物的吸收、分布、新陈代谢和排泄与靶相互作用信息。

这还只是两个数据库，那十个呢，一百个呢，一千个呢......

上亿个分子，数万个分子库，唯有超级计算机，可以从多如牛毛一般的数据中筛选出具有蛋白靶点特异性的分子，从而服务于临床。

正如那句网络上流传很多的名言，大数据之下，没有隐私。

陈星开始原地踱步。

他太兴奋了。

之前循规蹈矩不懂变通走的都是前人的旧路。

按照的，只是生物医学研究的单一方法。

多学科交叉，强强联合，才是未来科研的关键走向。

他不懂医学，但他懂算法，懂AI，懂机器学习啊！

人工智能，甚至可以参与到药物开发过程的每一个阶段！

哪怕是委托给了向总，自己也依旧能通过机器学习模型，给后续的药物开发，插上腾飞的翅膀！

最为关键的是，超级计算机超强的计算效率，可以大大缩减药物研发的时间。

时间就是生命！

这意味着有更多在死亡边缘的肺癌患者，有望撑到药物面试那一天。

陈星之所以这么紧迫，是因为他知道，有些病人，耽搁不起，更等不起！

“药物筛选、肽合成和小分子设计、药物剂量和给药效果的识别、生物活性物质预测与药物释放监测、蛋白质折叠和蛋白质相互作用预测以及基于结构和基于配体的虚拟筛选，定量构效关系建模与药物再利用等诸多方面，都可以用得上北辰三号，以及我的代码！”

陈星念念有词。

高楼大厦，在脑海中平地而起。

看得郎建平有些悚然。

他和高崇刚都不懂药物研发，但看陈星振振有词、神神叨叨的样子。

似乎脑瓜里有真有些东西。

除非陈星是个经验老到的演员，故意编出来一些似懂非懂的词汇来糊弄一个胖老头和一个瘦老头，否则的话。

这年轻人的悟性和记忆力，真是强到可怕！

“我就这么说吧，只要你的代码和算法跟得上，再大的数据量，对于北辰三号来说，都只是时间问题。你要是能把我的北辰三号跑停机，我高崇刚认你当恩师！”

高崇刚对自己的北辰三号，有一百个信心。

“您这边，最快可以什么时候合作。”陈星已经被脑海中接连不断迸发出的灵感冲击得有些兴奋，恨不得参观结束以后就立刻开始写算法。

“这个，您算法什么时候写好，我这边什么时候就可以。”郎建平笑笑。

能够让北辰三号物尽其用，发挥出最大的效能，是繁星超算中心永远都不会变的初衷。

屠龙宝刀锻造成功，遇上能驾驭的人，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能申请算法工程师进驻吗？”陈星需要助手，他一个人虽然足以完成研发工作，但时间上势必会向后延长。

“可以，你给我列一个名单，我去走绿色通道上报，最快三天，上峰的结果就会传递回来。至于后面的事情，都不是问题。”郎建平倒是好说话，“不过权限肯定会多少受到些限制，一些核心区域，不能进入。”

“二位请我过来，应该不是专程为了解决我的问题吧。”陈星看向二位，“我看邮件里事情说得紧急，才放下手中一切事情过来的，结果眼前这北辰三号看起来一切正常的样子。”

“事情，确实很急，不过叫您来，不是让您雪中送炭，是看看能不能锦上添花。”郎建平解释道，“之所以写得那么急，是怕您不感兴趣。北辰三号，一切运行正常，各项技术指标也趋于成熟，下一步列装部署，也只是时间问题。操作系统方面，已经采纳了水木大学彭前进教授的成果......很好用，短时间内也无需迭代关心。”

“直奔主题吧，郎主任，高总工。我时间紧迫，希望都花在刀刃上。”

“今天让你来，是为了北辰四号的事情......”高崇刚的话悠悠响起。

“北辰四号！”

陈星心中凌然。

他从未听说过北辰四号的名字。

无论是报道、新闻，还是在各类论坛上。

这意味着，他即将接触的，是北辰国超级计算机方面，最前沿的科技。

绝密中的绝密。

北辰国，对自己真是彻头彻尾的信任。

如此国之重器，未对自己作任何调查，便刚让自己知晓。

陈星感动之余，使命感更甚。

既然几经转折费尽周折才找到自己。

那应该是北辰四号的研发，遇到了什么只有他才能解决的问题。

算法方面，他陈星自认不是第一。

但也从没怵过谁。

怪不得只有自己一人到场。

如果是突发情况，至少也应该是由不同领域的专家组成工作组，一同进驻才是。

高崇刚和郎建平在前面带路。

陈星默默跟在身后。

呼吸不再像之前那么平稳绵长，而是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北辰四号，一定在北辰三号的基础上，有了断崖式的突破！

会是什么呢？

更小的体积？更低的能耗？更快的速度？亦或是，更强大的主机？

穿过北辰三号长长的机房。

三人进入一个双重加密的电梯。

高崇刚和郎建平同时验证虹膜，电梯叮得一声打开。

倒是有些像是国外银行里需要验证的巨型保险柜。

按下下降按钮，-18层。

电梯急速下降。

向着地底深入。

向着秘密深入。

是什么潜藏在地表之下。

北辰四号，又是什么？

只是一个雏形？

还是说，已经有了实体！


陈星回家洗了个澡。

散了散身上的酒气。

稍稍缓解了下精神上的紧张。

最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就连素来以拼命著称的陈星。

也感觉精神上有些吃不消。

陈星洗完澡。

裹着浴巾在客厅一闪而过的时候。

还在直播间里掀起了一股不小的热潮。

超管闻讯赶到的时候。

陈星已经到高铁站了。

这直播间，倒是把留白玩儿得是入木三分。

酒劲儿估计还没散，打车去的。

没过多久。

尹轻歌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冲了过来。

跌跌撞撞奔向陈星。

“脸怎么这么红，喝酒了？”

“嗨，咱爸今天中午高兴，拉着我多喝了几杯。”陈星回应道。

“爸的身体没事儿吧。”

“没事儿，也就是有些感冒咳嗽，医生说吃吃药就好了。”

陈星顺手接过尹轻歌手里的箱子。

“那就好，总感觉父母上了年纪，身体一下子就不好了。”

“别太担心，总会好起来的。”陈星挤出来一个笑容。

“有空多去看看爸妈。”这句被陈星咽了下去。

万一尹轻歌一时兴起想去看看。

那岂不是全部都露馅了。

“谢谢你啊，老公。”

陈星一愣，“谢什么？”

“没事，感觉结婚以后，你为我做了太多事了。”尹轻歌看陈星自己装傻，也没有戳穿这层窗户纸。

二人在高铁站附近吃了饭。

一起回到家里。

陈星煞有介事地率先进门。

用后背挡住那把几乎是全手工打造的椅子。

“猜猜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花！”虽然尹轻歌心中已然知晓答案。

但还是配合陈星猜测道。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

演故意装傻。

“不是。”

“再猜猜。”

“巧克力！”

“不对！”

“限量款的包包！”

“还是不对！很大个的！”

“哎呀，你就告诉我嘛。”

“当当当！人体工学椅！快坐上去，试试舒不舒服。”

“哪儿来的呀，都说了让你别花这个钱，多贵！”

“不花钱，朋友公司出的新款，试用装，不用钱，你看，上面连品牌都没有。”

“那还差不多。”

尹轻歌坐在工学椅上。

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就仿佛一双大手，轻轻托住了她的腰部和脖颈。

微微往后一趟，椅子无比服帖，随着她的姿势缓缓移动。

腰部颈部原本因为长途旅行而有些酸胀僵硬的肌肉，瞬间得到了放松。

陈星手搓的为她量身定做的工学椅，真是舒服到了姥姥家。

尹轻歌的眼睛里噙着泪水。

背对着陈星。

没让她发现。

哪个女孩子。

不会为男朋友花大时间用了大心思准备的惊喜，而感动呢。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尹轻歌只觉得。

似乎比刚在一起的时候，还要甜。

弹幕看到男女主同框，又躁动起来。

“她真的好爱他，我哭死。”

“你舅宠他爸！”

“要是我老公也这样，以后吵架我都删自己嘴巴子。”

“妈妈。我又相信爱情了！”

趁着陈星上卫生间的功夫，尹轻歌悄悄按开屏幕。

忙手忙脚关掉了直播间。

真是便宜直播间那些水友了。

自己老公白白被全网多少人看了多少遍！

那些冲着陈星喊老公的屏幕。

她可是每一条都举报了！

只是这逗鱼没理会她这个醋坛子。

尹轻歌这边光速下了播。

直接给直播间兴致正高的水友们拉了闸。

还再三确认了好几遍。

就差把电源线从插座上直接拔下来了。

留下广大蹲守在直播间的网友一脸懵逼。

连最后吐槽的弹幕都没来得及发出。

接下来的，是付费内容呗？

又不是不给钱！

估摸是剧本还没拍好。

或者说，是故意在吊大家胃口吧。

“最近许久没直播了，今晚要直播吗？”陈星在卫生间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直接给心虚的尹轻歌整不会了。

“啊？是，要直播的。”尹轻歌回应道。

“那我出去吧。”陈星在衣服上擦擦手，“免得你直播间水友看到我，再脱粉了。”

“啊？你出去干嘛？喝酒了就在家早点睡会儿呗。”尹轻歌许久没见老公，实在有些想念。

“哦，出去走走，见几个朋友。”陈星笑笑。

“你下播之前，肯定回来。”

“那......好吧。”尹轻歌点点头。

她每次开播。

陈星总会找借口出去消失一段时间。

之前也一直没多想。

林婉也总和她说，就算结婚了，也要给另一半足够的个人空间。

尹轻歌装模做样地重新打开主机和显示屏的电源。

陈星已经急匆匆出了门。

尹轻歌又打开直播间。

面对扑面而来的问号。

有些不适应。

“这就完事儿了？”

“男主也太快了？”

“这是病，得治！”

“她老公今晚不在家？兄弟们速来！”

明明是她的直播间。

可这热度，贵宾数。

层出不穷的礼物特效。

和密密麻麻都快把自己完全挡住的弹幕。

都给她一种深深的陌生感。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暂别三日，直播间直接热闹得让她有些陌生。

彻头彻尾被换了血。

出走三天，归来......正值壮年！

“大家好，我是唱跳区的尹小歌，友友们，好久不见！”

“欧吼，女主播出现了！”

“都快忘记这是个唱歌聊天的直播间了。”

“可是我还是想看手搓工学椅，实在不行，手搓航母也行啊。”

“是啊，都想快进了。”

“为什么在小歌直播间里，还有种生物入侵的感觉。”

尹轻歌这边在直播间继续直播。

状态越来越好。

她尹轻歌。

从来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原先还以为这些人都是冲着她老公来的。

可自己拉拉家常唱唱歌，将几个自己编的段子。

反响出乎意料的好。

从前多希望得到关注。

但有一天聚光灯真正打在了她的身上。

台子搭好。

穿好戏衣粉墨登场。

才知道自己是不是名角儿？

尹轻歌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自从北辰传媒大学毕业以后，她没有去演话剧，没有机会去拍电影，也没什么人找她拍广告。

索性就转身投入了已经在渐渐走下坡路的直播行业。

这些年一直在扎根积淀，只等一个春风化雨、阳光明媚的机会。

尹轻歌这边顺风顺水。

那边陈星已经一个人踱步到了繁星河对面的那个满天星小区。

保安没等陈星开口。

直接放行。

在这所房价和平米数都贵得上天的小区。

每一个尊贵的业主。

都必须详细记清楚样貌，车牌号，以及随行的女伴。

倒是女伴经常更替，记起来着实费事儿。

可极少开车，往往都步行进入的。

只有现在这个年轻人一人。

层层门禁打开。

保安低头示意。

向小区尊贵的业主问好。

陈星进入楼栋前，四处张望了一下。

确认没有碰巧这时候回来的邻居。

才刷了下手机上的NFC。

验证通过。

走入到了电梯之中。

如果尹轻歌看到。

一定会大吃一惊。

这栋楼，多次上过繁星市的新闻。

被称为沿河一带的楼王！

大家都猜测。

这里住着的，要么是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繁星市高层。

要么就是那些资产上亿，隐姓埋名的大佬。

要么，就是金屋藏娇的金丝雀。

可似乎，很少有人见过这栋楼的住客。

这所保密级别做到极致的楼盘。

素来神秘。

总共六层。

每一层只有一户。

都是近三百平米的大平层。

每一户的电梯，皆是专属。

在外有保安层层守护。

在内，有独家繁琐的身份验证。

电梯上行。

步入顶层。

陈星回头看了眼电梯。

“这么大的房子，电梯窄的不像话。”

“要不是那3D-打印机拆成零部件都塞不进这破电梯，就不用担惊受怕地在自己家打印了。”

出电梯，还有一道门

陈星对着门锁刷了一下瞳孔。

第一道锁打开。

然后是指纹。

第二道锁打开。

再之后。

是一道传统的密码锁。

输入八位密码。

最后是一个液晶屏。

上面是24位动态密码口令。

每10秒更换一次。

陈星瞥了一眼手机。

快速输入。

这栋独属于陈星的大平层。

这栋陈星的秘密基地。

内部风景，一览无余！


“小清最近直播间热度怎么样。”

鱼跃传媒办公室。

一个英年早秃的胖老板盘着手中的檀香串，一手放在能撑船的大肚腩上。

“很不错，目前是小时榜第一。”运营小姐姐喜笑颜开将过去一小时的数据递给老板。

身边策划小哥哥站在身后。

不出意外，这个月的奖金，可以翻个一番。

小清，是最近爆红的颜值主播。

祖师爷赏饭吃那种。

刚开播没几个月，直播间热度，已经可以和一些资深主播掰掰手腕。

“不错！”罗老板心情不错，“策划和运营，都做得不错！设计一个讨喜的人设，水军刷刷礼物和弹幕，直播间再带带节奏，一个新人不就这么带出来了。”

胖胖的手指划开手机屏幕，点进颜值区。

脸色瞬间变了。

脸上的横肉抖动。

直接把手机扔在了桌子上。

“自己看，谁是第一？”

运营小姐姐拿过手机。

“国士夫人，随缘下播？”

“男主播？写鬼画符？崂山的道士？”

“仔细看看是谁的直播间！”

“海怡传媒的尹小歌？她不是晚间档的吗？上午抽风直播什么？还找人代播。这不是扰乱市场吗？”

男策划一把抓过手机。

“这是啥套路啊？在线自习室？助眠主播？这也不是晚上啊。”

“这写的是啥，数学还是物理？”

“像是个团队，没看见旁边还坐着三个人吗？”

“热度甚至超过了尹小歌的晚间档！”

“一定是昨晚《天天鉴宝》！这节目引流效果如此之强吗？”罗老板嗅觉敏锐。

“立马查查昨晚节目上发生了什么！”

“另外，下一期《天天鉴宝》，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务必让我们公司的主播被选中！”

十分钟后。

“老板，这海怡传媒，好大的胆子，营造了一个北辰国士的人设！”

“展开说说。”

“主要是，他们走的不是CP路线......是那种极端的抽象。他们营造了尹小歌老公的人设，说是两院院士......”

“又让她们海怡传媒嗅到了市场的风向！”罗老板一下子想明了其中的关键，“这是赤裸裸的蹭热度！近年来北辰国科技大兴，一些个影视剧也将科研工作者的生活描绘出来，都取得了很不错的反响！”

“那现在怎么办？”运营小姐姐哭丧着脸，“工会所有资源都用上了，要是冲不到小时榜第一，亏损是必然的。”

自己组织水军送的礼物，并不是左手腾到右手。

每一笔交易，都会被平台抽取分成。

如果吸引来的粉丝礼物少于这个分成亏损，那么这段时间的谋划就完全打水漂了！

“我们去举报他们？”男策划试探着询问。

“傻蛋！举报你个锤子，想不出来，照搬你还不会吗？国士男友暂时找不到，本人是理科大佬，科研人才，女博士！总行吧。他们走高精尖，我们走接地气。”

“国士身份非同小可，不要轻易沾惹，一旦过了那个度，很容易引火上身。”

“立马给小清打电话，让她直播物理，就给我讲那个牛顿第四定律！”策划眼前一亮！

“傻杯，牛顿就三个定律，你创的第四个啊？”罗老板恨不得让这些瓜皮全部滚蛋，“展开说说。”

“咳咳，那小清不是大学生吗，有一定基础，就让她将高考压轴题。找工作人员给她在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投上答案，对着念总行吧。然后随便找几个亲戚朋友去当观众。”男策划感觉自己真是聪明绝顶。

“行吧，一天天纯唱歌跳舞着实没啥意思。”罗老板拍板，“就在小清的直播间做个试点，效果好，就推广出来。”

接到电话的小清一脸懵逼。

看了眼号码。

确实是公司打来的。

不是自己的辅导员。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播物理？确定？”

“确定！罗总的意思。”

“行吧。”

小清回到直播间，看了下自己的黑色薄纱裙。

看了眼直播间虚假的人气。

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小清把直播间的标题改成了。

“性感老师，在线辅导物理，听不懂的放学来办公室。”

很明显，她彻头彻尾误解了公司高层的战略安排。

然后用她那可以夹碎核桃的夹子音开始直播。

弹幕里显示滚动了满屏的问号。

铺天盖地的。

“达成成就，逗鱼看片！”

“这是不花钱可以看的？”

“我高中老师要是这样，我早考上重点了。”

热度一时间飙升，虽然离这小时榜第一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比之前已经提升了一大截！

有效！

罗老板露出了轻蔑的笑，“直播这行就是这样，要学会跟风，蹭热点，通知公司所有主播，语数外物理化，会什么给我直播什么！”

运营小姐姐看着小清直播间瞬间涨了三成的数据，连声应下。

播教学内容，全军复诵！

与此同时，北辰国最大几家传媒公司的运营，看着逗鱼首页前三排花花绿绿的直播课程，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是集体脑子进水，还是账号被教育司黑了？

颜值区集体教网课，分门别类，五花八门。

这个讲一个滑块儿在小车上先加速后减速，那个讲化学键的配平，另外一个在讲食物链的构成和光合作用......

但是这热度，出奇的高。

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各大金牌运营用颤巍巍的手，拿起了电话。

虽然想不明白，但抄答案总会吧。

东施效颦总会吧。

与此同时，陈星直播间，已经进入了尾声。

“快！结束录屏，把我来之前的画面，调给我。”韦神冲着苏秦喊道。

“好的马上。”苏秦连连答应。

在笔记本上键盘上敲打几下，从文件夹里调出那段视频。

“微信传给你？”

“就在这儿看可以吗。”

“可以。”

韦神自顾自坐下。

将进度条拖动到陈星开始书写白板的时候。

开始记录。

他需要完整的笔记！

这可能是极为珍贵的研究资料！

韦神不想去想这公式为什么会出现在如此不庄重的直播间里。

他只想迫不及待地开始研究。

他有预感。

那些公式，经历了细致缜密的推导。

绝对不是鬼画符！


陈星起初在车上办公。

而后感觉眼睛酸胀，便小憩了一会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听到程金兵的唤声。

“陈教授，到地方了。”

陈星迷迷糊糊睁开眼，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的毯子滑到了地上。

“到了？”陈星还有些迷糊，“我睡了多久？”

“半小时吧。”程金兵答道。

黄健下车，帮陈星打开车门。

“谢谢。”

陈星刚下车，就看到了数十个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工程师。

以及他们身后，橙红与素白色调相间的大楼。

上面用深蓝色的字体写着“国家超级计算繁星中心。”

顿觉心怀激荡。

“早听说北辰国前些年出了位二十出头的院士，从前还以为是天方夜谭，多方打听求证，居然是真的。”

一个瘦削的中年人，顶着头灰白相间的头发。

双手捧住了陈星的手。

那中年人手劲儿极大。

痛得陈星龇牙咧嘴。

“陈院士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若是我低个半级，恐怕还真联系不到您。”

“我是陈星，不必这么客气。请问您是？”

“哦哦哦，见到您太激动了，忘记自我介绍了。”中年人松开陈星已经有些发白的双手。

挺直身板，正了正衣领，袖口以及衣服下摆。

“我是北辰国国家超算中心的负责人郎建平，向陈院士问好。”

中年人转身，把一个臭着张脸的老头儿拽到跟前。

“陈院士，这是繁星中心的总工程师，高崇刚，也是北辰三号的开创者。”

陈星听到此，肃然起敬，“高总工好。”

开创者，那就是缔造北辰三号的父亲了！

高崇刚算是把人不可貌相上演到了极致。

脑袋大，头发少，面相不善。

不像是个科研工作者，倒像是菜市场手起刀落的屠夫。

和《功夫》里耳的火云邪神，多多少少有几分相似。

陈星来的路上，简单看了下超级计算机的研发历程和重要意义。

对这个原本有些陌生的行业，有了粗浅的理解。

他的算法，编写的程序，充其量算得上是软件。

而以北辰三号为代表的超级计算机，考验的是硬件，是实打实的算力！

是综合国力的一大重要评价标准。

高崇刚冷哼一声。

显然还在怀疑陈星的斤两。

他身为北辰三号的父亲，都要等到年终的院士评定，才有机会往前一步。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凭的什么？

北辰国是没有科学家了吗？让一个不到三十的孩子，当院士？

且不看看自己的尽量！

不怕头衔太重，压垮了脊梁！

还是说，这家伙是传说中的学阀，父母皆是院士，基因好胎教早，出生能会勾股定理，院士评选的时候，还能自带两票......

虽然心里一百个怀疑陈星，但高崇刚自以为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己是因为不是院士而嫉妒。

显得自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样。

陈星不知道高崇刚千奇百怪的思想活动。

笑着冲他点点头。

程金兵的声音适时响起，“陈教授，我们任务已经完成了。此处绝密，我们就不随您继续深入了，就在外围的招待所等您。有需要，随时呼我。”

“辛苦了，老程。”

陈星看向郎建平，“朗主任，接下来什么安排。”

郎建平挽着陈星的臂膀，将他往超算中心内部领。

“陈院士，对北辰系列超级计算机，有没有什么理解？”郎主任笑眯眯地问陈星。

像极了看中女婿的老父亲。

“来的路上，临时抱了抱佛脚。功勋的北辰一号自不必说，那是我北辰国，第一次站在蔚蓝星超级计算机的巅峰。”陈星是由衷的钦佩。

“北辰二号，据说花了十四亿北辰币，由280名科研人员用时两年研发出来。北辰二号超级计算机系统完成了3万亿粒子数的宇宙中微子和暗物质数值模拟，宇宙大爆炸 1600万年之后至今约 137亿年的漫长演化进程得以被揭示。”陈星侃侃而谈。

“这还不是最卓越的贡献。”高崇刚打断了陈星发言，“18年，陈新民教授和秦大光教授，借助北辰二号完成了积和式的求解这一玻色采样核心难题。”

“玻色采样问题，被称为通往量子霸权的光学之路那个？”陈星看过有关玻色采样问题的报道，“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有量子优势而经典计算机难以解决的问题，在极大程度上，能说明北辰二号极强的算力。”

“肚子里有些东西，至少是做过功课。”高总工对陈星的印象稍有改观，用教导晚辈的口吻说道，“北辰二号曾经六次算力世界第一，已经足以代表人类最强大的经典计算机。根据实验结果推断，北辰二号模拟50个光子的玻色采样，大概需要一百分钟。我和陈教授和秦教授合作，从算法选择、到算法优化、再到‘北辰’二号全系统的计算单元调用，最终把经典计算机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给出了一个严格的量子霸权标定。”

“也就是说，一旦有实际量子物理装置实现了每组样本 100分钟以内 50光子的玻色采样，即可在求解该问题的本领上超过北辰二号，即可实现量子优越。”陈星秒懂。

高总工心中对陈星的芥蒂放下了大半。

至少不是个交流都费劲、宛如对牛弹琴的门外汉。

“陈教授，这应该不是您的主要研究领域吧？”郎建平疑惑。

感情这陈星还是个杂学家？

“我在物理方面也有些积累。”

指的是靠物理学的重大成果，被评为了北辰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科学院院士。

“每天睡前和起床喜欢看点科普文章。”

指的是全外语阅读Science或者是Nature，机械工程的MSSP，物理的PRL，还有数学领域的nnals of Math、 Invent. Math、Acta Math和Journal of AMS......

诸如此类的一系列顶刊。

“还真是勤奋啊。”郎主任不知道是真听懂了陈星的潜台词，还是在说场面话。

三个人都在前面，一群科研人员簇拥在他们周围。

穿过层层走廊，门禁。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

“那北辰三号呢？文献和新闻里，都少有涉猎。”陈星终于问出了迫切想了解的问题。

“就在门后。”郎主任招招手。

随行的工作人员递来一份密密麻麻的保密协议。

足足有十几页。

胡主任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像极了旧时代骗长工签卖身契的地主。

陈星出于对国家机构的信任，也没细看，直接就在保密协议上签了名字。

“就是走个过场，陈院士的为人，我们是绝对信任的。”郎主任打着哈哈，“不过还是提醒您一句，门后的东西，看过知道了就好。有关北辰超级计算机的一切，出了繁星中心，请守口如瓶。”

“这是自然。”陈星的眼睛仿佛已经黏在了那扇大门上。

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北辰三号的庐山真面目。

高总工上前刷了一下胸牌。

嘀的一声。

红色灯光变成允许通过的绿色。

电动门打开。

北辰三号，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