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尝尝鲜。”
杨氏抬眸看我，眼里情绪复杂，轻蔑中似乎带了几分怜悯。
柳如霜捏着嗓子催促:
“姐姐，这会儿不吃，可就不新鲜了。”
杨氏自然知道，柳如霜这是在故意挑衅。
而对柳如霜而言，杨氏吃不吃糕点她并不在意，此番前来，她只想恶心杨氏。
如果杨氏昏了头真的吃了糕点，中毒身亡，她当然乐意至极。
然后像对待阿姐一样，把罪名安在我的头上。
我屏住呼吸。
砰的一声巨响。
杨氏抬手一把将食盒推翻在地，里面的糕点尽数滚落，沉声道:
“来人，把这贱人给我赶出去！”
声音不大但气势十足，一群高大强壮的仆妇应声而来。
“呵，姐姐的脾气真是越来差了，难怪阿逸不愿来你这里。”
柳如霜神色鄙夷，站着不动。
只是这些仆妇个个强壮，要是真动起手来她带的丫鬟未必是对手，于是讥讽了几句就转身离开。
而我，弯腰将食盒捡起的空隙，将袖中藏着的一支青玉簪子放在地上，转身跟着离去。
王妃聪敏，我只需回去等她的消息。

王却在此时派人找来，叫阿姐到王府做厨娘。
阿姐推辞不得，最后答应只做一年。
然而不到三个月，阿姐就被强行喂了无解药的剧毒销骨丸。
等我从城外赶回来，只看到一动不动瘫在床上地阿姐，彼时全身溃烂，奄奄一息。
她身旁站了好几个大夫，皆一脸无可奈何地重重叹气。
“那柳如霜当真阴狠！沾了这剧毒，无药可解啊！”
柳如霜，就是摄政王从燕地带回来的爱妾，是个实打实的美人。
摄政王找来阿姐，就是因为柳如霜不习惯京城的口味饮食。
阿姐在王府凭借一手好厨艺，深受重用，也得了许多赏赐。
原本日子风平浪静地过着。
直到阿姐在一次巧合中帮助了王妃扬氏，这原本是件小事，却被柳如霜知道了。
柳如霜向来觊觎王妃之位，暗地里一直没少使手段。
于是她将阿姐叫来，将一个食盒递给阿姐，命阿姐亲自将它送到杨氏手中。
那食盒里的糕点，自然下了毒。
也许这只是一个考验，阿姐只要放下食盒转身离开，就算经过柳如霜的考验。
但阿姐本性纯良，最终还是没忍住，悄悄提醒了杨氏。
柳如霜深感背叛。
当即先下手为强，将毒害王妃的罪名推到阿姐头上，然后当着一众下人的面，给阿姐喂下销骨丸。
“你既敢违背主子的命令，给王妃下毒，就该想到是什么下场！”
然后命人将阿姐扔出王府。
阿姐中毒发作时的惨状太过骇人，路人只是看一眼便匆匆离去，不敢停留半分。
而王妃杨氏因心中有愧，派人将瘫在地上痛苦不已的阿姐送回家，并遣来全京城最好的几个大夫为阿姐解毒。
只是这毒无解，一切都是徒劳。
我沉默着听着这些转述，只是细细地为阿姐上药。
阿姐已发不出声音，只是一双眼睛睁大，眼神极度慌乱地望着我。
我知道阿姐的意思，她一直强撑着一口气，除了想见我最后一面，更害怕我不顾自身性命，去找柳如霜报仇。
她放心不下。
我面色认真凝视阿姐的眼睛:
“阿姐，你放心，以卵击石的事我才不去做呢。”
“城外山上大片药草我都来不
阿姐是天字号酒楼的厨娘，厨艺精湛，以擅长燕地美食闻名京城。
摄政王的爱妾是燕州人士，因为不习惯京城口味， 叫人出大价钱请阿姐到王府做厨娘。
阿姐去了，不到三个月，殒命王府。
王府传出消息，阿姐意图不轨，想要在菜里下毒谋害王妃，被发现后畏罪主动吃了毒药。
可我知道，阿姐心地纯良，绝不可能做出害人的事。
不久，天字号酒楼又来了一位厨娘，尤擅燕地美食。
1
摄政王府，柳如霜的院子里跪了一排人。
都是专为她做菜的厨子。
一个个低垂着头如同鹧鸪，深躬身子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柳如霜黛眉紧蹩，一手叉腰来回疯狂踱步，一手握着一个小白瓷瓶，声音充斥着凌厉和威胁:
“一桌子菜没几样能吃的！你们这群人当我好糊弄？是不是也想尝一尝这销骨丸啊！”
为什么是也呢？
因为府里曾有一厨娘被喂了销骨丸，没多久全身溃烂，受尽折磨死去。
这件事在府中明令禁止宣扬，明面上大家不敢议论，但私底下在整个王府都传开了，可谓无人不晓。
柳如霜自然也猜到了，所以索性拿这事当作杀鸡儆猴，用来威胁恐吓下人。
我深深垂首跪在地上，紧攥手心，指甲深嵌进肉里，却没有一点知觉。
只有无穷的恨意快要炸开我的心脏。
那被喂了销骨丸的厨娘，正是我的阿姐。
生前被人用来顶罪，死后也不得安生，拿来作例反复鞭笞。
柳如霜一通发泄，怒气稍缓。
几步走到石凳旁，搀着石桌坐下，朱唇一张一合:
“你们既是下人，合该将主人当作天！付出一切也得伺候好主家！”
她得意嗤笑:
“毕竟，你们这身子骨，可没法承受王权一怒。”
柳如霜坐在石凳上，面向我们一群厨子。
全然没注意到，她身后一嬷嬷步子小心朝她走来，手里端着一壶煮沸的雪水。
柳如霜一直有在院子里喝茶的习惯，但只喝用煮沸的雪水泡的茶。
这样的差事，柳如霜向来交给她信任的乳娘刘嬷嬷。
我知道后，在这条路上略动了些手脚。
“啊！”
一声惊呼划破空气
，刘嬷嬷脚下一个踉跄，壶中的沸水猛地朝柳如霜扑去。
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心里只有四个字，时机到了。
一个留在柳如霜身边，方便我下手的时机。
我猛地起身，一个疾步冲上前，伸直胳膊挡在她的身后。
沸水一瞬间全浇在我背上。
剧烈的灼痛很快铺天盖地传来，我难以抑制地倾身向前，手臂碰到了柳如霜，石桌上的甜点也被撞落一地。
“放肆！”
她蓦地转身，抬手给了我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捋清事情经过后，柳如霜脸色稍缓，只是嗔怪了刘嬷嬷一句，目光瞥向我，她声音淡淡，
“还算有点眼力见。”
她还要说什么，却从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霜儿？”
摄政王一袭雪袍，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长廊。
柳如霜面色一喜，张开双臂急急奔向摄政王，整个人热切贴在他怀里。
地面一片狼藉，她顿了顿，娇声开口:
“王爷，陪我去后院赏花吧。”
柳如霜走后，四周朝我投来一道道讥讽，嘲笑的视线。
平日里这些人没少受柳如霜的气，看到我为柳如霜挡沸水，他们气不打一处来。
“想攀权附贵，可惜想错了！青天白日的做梦呢！”
“长得丑想的美罢！真是活该被打！”
我捣碎药材，用指腹摸索着给烫伤的后背上药。
恍然想起阿姐带着我逃难那年，帮我上药的场景。
燕州战乱，饿殍遍地。
流寇抢走我仅剩的食物，将我打昏扔进万人坑。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阿姐如同天神下凡，把满身伤痕的我从死人堆里拖出来。
她不知从哪掏出一支膏药，为我的伤口涂药。
“好阿苒，吹一吹就不疼啦。”
阿姐轻轻一吹，我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我鼻尖一酸，世上再也没有人关心我会不会疼了。
后来我俩一路北上，来了京城。
阿姐凭着一手燕地美食，成了天字号酒楼的名厨，这一干就是五年。
而我拜于制毒师门下，常年晃荡在城外各个山头，搜罗各种药材。
阿姐本打算年末就不干了，和我到城外小宅过田园生活。
摄政
糕点上，这番好厨艺，怎能忘了让王妃尝尝呢？”
“若是让我满意了，你就留在凝翠院贴身伺候我。”
“这是？”
“毒药。”
我睁大双眼，柳如霜冷冷瞥我一眼。
“怕了？做不到的话就算了吧，去洗恭桶或许更适合你。”
我连忙摇头，拿起小瓷瓶，语气恭敬道:
“姨娘自有打算，奴婢相信姨娘，这就回去做足准备。”
柳如霜盛装打扮，赫然一副王府女主人的姿态，趾高气扬站在王妃面前。
杨氏此时正坐在院子里品茶，一袭素衣，清丽的面容未施粉黛。
杨氏家世显赫，与摄政王青梅竹马，两人一路走来感情颇深，还一度被传为佳话。
直到摄政王从燕州带回柳如霜，二人心生嫌隙。
后来柳如霜更是仗着摄政王对她的宠爱，害死了杨氏腹中胎儿。
摄政王只是说:
“霜儿不懂事，你就原谅她一次吧。”
杨氏大病一场，迁到木香院，和摄政王彻底决裂。
可柳如霜想要的不止于此，她要杨氏彻底离开王府，明目张胆要王妃之位。
所以从未放弃对杨氏下手。
看见柳如霜，杨氏眉头微蹩，立刻起身想要离开。
却被柳如霜抬手拦下。
“姐姐何必对我如此避之不及，我不过想过来分享美食罢了。姐姐不知道，这次王爷给我找的厨娘，可比上次的厨艺好多了。”
最后一句，柳如霜特地拉长了尾音，加重了咬字。
“上次的”厨娘，正是阿姐。
阿姐意图毒害王妃一事，摄政王稍微转点脑子也明白，阿姐不过是柳如霜推出去的替死鬼。
若非主子授意，谁会蠢到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呢。
摄政王只是不在意罢了。
一个与自己有嫌隙的王妃，和一个正深爱的女人，摄政王明显偏向后者。
而区区一个厨娘的性命，对他而言就更不值一提了。
言下之意，王爷即便清楚是自己的妾意图毒害自己的妻子，却依旧对妾百般宠爱。
王妃端坐在石凳上，听了这话神色没什么变化。
柳如霜侧头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快步上前打开食盒，温声道:
“这是奴婢家乡的糕点，姨娘特地交代，让奴婢做来给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