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听她说话，看她自导自演。

初到白泉寺，那除了破败荒芜，其余的我都能忍受。

可那日夜里，许多男子闯入我的房中，我本可以挣扎逃脱，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忽然想起，出发前慕思雪给我饮用的那杯茶水，让我丧失反抗之力。

我避开她的动作，慕思雪面露不耐。

她一手狠狠掐住我的肩膀，想要徒手扒开我的衣袍。

我用尽力气，手脚拼命踢踹挣扎。

这膏药怕不是良药，涂抹上，我的伤口便会成了腐肉，一辈子都不会愈合。

她拔高音调：

“姐姐不要闹了，涂抹了膏药才会好，这么久你还在气思雪么？”

我一脚踢开她，膏药也砸在地上，撒了出来。

苍凛眼疾手快扶着慕思雪，搂着她的腰，为她整理发髻。

慕思雪埋在他的怀里，颤巍巍扯着他的袖子，低声解释道：

“思雪没事，只是思雪担心姐姐她...”

话还未说完，她忍不住低头抽泣。

“慕言雲！思雪一片好意，你怎如此不知好歹？”

“你口口声声说你知错，这便是你知错的态度吗？”

慕思雪连忙为我求情：

“将军，姐姐她这五年因思雪吃尽了苦头，她心里有气是应该的，不要怪罪于她。”

“吃尽了苦头？五年前，我早命人重修白泉寺，定期送衣物火炭，不短她吃，不短她喝，分明是她有错在先，还有什么资格有气？”

我愣住，重修？

白泉寺依旧破旧，没有任何修过的痕迹，在那我也从未温饱过。

原来是慕思雪擅自对我用药，瞒下他的指令，对我刻薄至此。

慕思雪连忙从苍凛怀中抬起头，故作镇定。

“将军，姐姐好歹也在寺中悔过了五年，如今莫要再同她动气了！

眼下要紧的是，给姐姐涂上膏药。”

她笑着，拉着苍凛往外走，不动声色示意身后婢女给我涂药。

我被捂着嘴，衣服被一点点扒开，

任由婢女将那药一点一点抹在我的身上。

或许，这药会让我全身溃烂而死吧。

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言雲！”

浑厚沉稳的声音响起。

婢女立马藏起办案工具，将我裹得严严实实。

是叔父，

从小叔父视我为己出，如同父亲般宠爱疼爱我。

屈辱羞愤涌上心头，我忍不住地哭出了声。

从前我爱慕苍凛，利用父亲的势力为他一路保驾护航。

知道他爱吃桃花糕，为他洗手羹汤，埋首厨房，讨他欢心。

本以为苍凛会因此感化动容，会好好地与我过日子。

没成想，我竟落得如此悲惨的田地。

叔父见我瘦弱可怜的模样，不住红了眼眶。

他故作严厉，肃穆地张口问我：“言雲，你可诚心改过？”

我努力挺起脊背，泪水边往下落，边争先恐后地回道：“自然诚心，言雲真的知错了。”

叔父满意点了点头，走到我的身边将我扶到床边。

他一手偷探我的脉象，惊得手一缩，脸色苍白。

他用尽全身力气抑制住怒气，扶我的手微微用力，浑身颤抖地问我：

“言雲，你的脉象微弱得不可闻见，乃是死人之象...”




他略过我，大步流星坐上厅堂的主位。

遥望我的目光是冰冷厌恶的。

京城谁人不知，相府嫡女对苍凛一见倾心，爱慕他整整七年。

六年前，为了与还是小将的苍凛成婚，我在父亲面前叩首了万千次，才求得一纸婚约。

可他对此不接受，还对我心生厌恶，对我疏远淡漠，冷若冰霜。

成婚后我对他一片赤诚，想以此感化他，可苍凛对我的态度没有转变，反而对我的庶妹关爱有加。

他为她添衣娶你，带她赏花踏春，那一瞬我觉悟了。

原来苍凛不是无心情爱，更不是不懂风花雪月，只是不愿将此用在我的身上。

苍凛他不愿爱我。

他坐在远处的主位，高高在上施舍般的给我一眼。

身着藏青衣袍，眉间净是威严。

大发慈悲地开口问道，

“慕言雲，你可知错？”

“想必这五年你在白泉寺应该有所领悟吧。”

“说到底你应该感谢思雪，谢她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不让我责罚你，只让你去庙里思过。”

“若今后你再不知好歹，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我拢了拢衣襟，身体不住的颤抖。

从门边爬了进去，头磕在地上，谦卑且恭恭敬敬。

“言雲知错，谢将军饶恕之恩，言雲自会安安分分，断不会生出非分之心。”

从前是我不知好歹，

仗着自己是相府嫡女，身份高贵，所以娇纵蛮横。

我以为一腔赤诚利用一切关系助苍凛上位，成为护国大将军，获得功和名后他便会爱我。

可终究是我太过天真，

庶妹在他面前落了几滴眼泪，

苍凛二话不说便命人将我绑了起来。

将我软禁在屋中，减断我的吃穿用度。

我冷得快要昏死过去，强撑着身体为自己辩解。

苍凛轻哼一声：

“慕言雲，你向来蛮横无理，狂妄自大，如今竟对思雪下狠手。

如此对你，我已算仁义至尽。

若再不认错，你便在此待到地老天荒吧！”

他彻底将我与外界隔开，不让任何人来探望我。

还伪造了通敌书，

给我打上叛国通敌的旗号，让我成了人人喊打的千古罪人。

过往的辱骂声、嘲笑声在耳边回荡。

我爬伏在地上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泪水滴滴答答落到地砖上，化成了一片水渍。

我再无从前的高傲尊贵，变得卑微顺从。

殿内的婢女捂嘴嗤笑，窃窃私语。

“她如今的凄惨模样当真是丢人现眼，可笑极了！”

“都怪她不知天高地厚，她怎么比得上冰清玉洁的思雪小姐！”

苍凛神情淡漠，任由婢女们讥笑嘲讽声将我淹没。




我攥紧掌心，指甲嵌入掌心，疼痛感袭来。

“将军放心，言雲今后再也不打扰将军和妹妹，惹其不悦。

言雲只求将军一纸休书，将正妻之位给妹妹。”

话语真切，满目诚恳。

我是认真的，只求他能放我离开。

我不想再与他们有上任何瓜葛。

可苍凛目光只捕捉到我眼角的泪珠，脸上的泪痕。

良久，他眉头紧蹙，睨向我的眉眼冷漠又凛冽。

“慕言雲，你这是在装可怜吗？！”

他以为我想以退为进，求得他的同情和退让。

“看来这五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来人！将她拖入禁闭室！”

想到那昏暗阴凉之地，我吓得瘫软在地，爬过去抓住他的军靴哀求。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若你还未消气，可将我再送回白泉寺。言雲一定安安分分，永不回京！”

话音刚落，苍凛一脸嫌恶将我狠狠踹开，只留下一句。

“卑贱低廉！让人恶心！

我不想再看见她，来人，给我拖下去！”

侍卫拖我的动作很是粗暴，伤口屡次破开，渗透衣裳。

留下一条长长的刺目血迹，一路上我疼得昏死了好几次。

昏迷前，熟悉的娇柔声在耳边回荡。

庶妹哭得凄凄惨惨，身姿摇曳地来到我的面前。

熟悉的禁闭室，光线昏暗。

慕思雪满脸泪痕，蹲在我的面前。

“姐姐，五年不见，你怎成了这般模样，妹妹都快要认不到你了...”

说着，她张手命人拿出一罐膏药。

“这是妹妹花重金找人定制的上好膏药。

姐姐你看你身上都是伤口，现在妹妹给涂上它，很快就不会疼了。”




我是相府嫡女，爱慕了苍凛七年。

为了能够嫁给他，我在父亲面前磕首万千次，终于求来一纸婚约。

可他却对我疏远淡漠，冷若冰霜。

只因妹妹说我要害她，苍凛便派人将我送到那荒芜清冷的白泉寺，要我历经苦难日子长长教训。五年后，我伤痕累累重回府邸。

苍凛长袖一挥，语气冰冷地问我，

“慕言雲，你可知错？”

我低垂着头，谦卑恭敬。

“言雲知错，言雲发誓，此后再也不会纠缠将军，绝不会再有半点非分之想。”

苍凛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

可当他看见我满身伤痕吻痕，得知我在白泉寺受尽屈辱时，

他双眼猩红杀疯了。

.......

“夫人，五年时限已到，将军命我接你回府。”

苍凛的心腹风尘仆仆赶到寺中时。

我正坐在塌上，艰难地涂抹膏药。

他环顾周遭破烂的墙壁，散落一地带着污血的衣裳，面露鄙夷。

“夫人衣裳记得裹严实点，过几日将军便要迎慕思雪小姐入府了。

吉日良辰见了污秽可不是个好征兆，莫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他上下打量我，像是端详一个物件。

“作为相府嫡女，置身于神圣庙宇，还如此不知廉耻，当真是令人作呕！”

我不住勾唇冷笑。

当初他还只是个流浪乞丐，误冲撞了贵人的马车。

若不是我护下他，他怎可能还有命在此羞辱我，说我不知廉耻。

不过谁让我成了苍凛厌弃的对象呢？

他将我的庶妹奉为明珠，将我视为草芥。

我披上衣袍，拿上行囊。

“早些出发吧。”

刚走了几步，便发现腿脚发颤，使不出力气，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小将面露不耐，抄起院中的麻绳就往我身上缠，拖拽着我往前走，就像是牵一个畜生。

麻绳很粗，摩擦着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让我不禁冒着冷汗。

小将用的是蛮力，麻绳陷进伤口时，我忍不住叫唤出了声。

他皱紧眉头，怒骂道：“到底还走不走了！区区一条麻绳如何伤得了你？矫揉造作！惺惺作态！”

他不顾我的叫喊，将我拉到马车前，粗暴地扔上了马车。

我殿前，肌肤已被磨出了鲜血，我实在承受不住疼痛，跪在了地上。

冰凉的地砖传来冷意，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

苍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