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便已经放话，此生非柳姑娘不娶。
那情意绵绵的样子实在刺眼，我礼貌道谢后便出了谢家的门。
之后的我一边留意案件动向，一边照顾病倒的母亲。
但幕后之人似想要匆匆结案。
那位二品官员的罪名已经坐实，不日就要处斩。
我怕母亲承受不住，特向她隐瞒了这个消息。
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父亲必死无疑。
为今之计，或许只能进宫求得一线生机。
当今天子后宫人数不多，几乎没有出身高贵的官家小姐。
今上性格乖张，行事糊涂，能继承王位纯是运气使然。
若不是还有几位先帝托孤的老臣，怕是这皇位一天都坐不住。
现下登基不过一月就处置了一位朝中重臣，只怕这皇位更坐不了几日了。
可如今能救我父亲的，或许只有他。
但以我目前的身份想要入宫为妃怕是不易，我再一次叩响了谢家的大门。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谢将军，身姿挺拔，双目如炬，不怒自威。
我直接说出了想进宫的请求，希望他能助我一臂之力。
“孩子，你与清儿的事我有所耳闻，是清儿对不住你。
若你真要进宫，这个忙谢家会帮你。”
在谢将军的安排下，我成功进了宫成为天子后妃。
没想到的是，我意外获得了这位天子的真情。
谢家因举荐有功也跟着水涨船高。
父亲的事被重新调查，没过几日终是平安归家，同母亲团聚。
母亲的病情也在一天天好起来，终是无虞。
还记得进宫前一日，我安排好了照顾母亲的人，跪在榻边握住她的手。
“母亲，父亲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也要快点好起来。”
母亲躺在榻上似在流泪，说是拖累了我。
我轻笑摇头，“母亲，您和父亲平安就是对女儿最大的安慰，这次进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我最后向母亲叩了一个头，坐上了宫里派来接应的马车。
我进宫三月便成了贵妃，成了天子最钟爱的贵妃。
也就是那一日，刚行过册封礼，我便收到了谢家的来信。
谢楚合，记忆恢复了。
“谢楚合！”
过往的点滴尽数浮现，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
记

当真是一无所知。
可能是谢家的人知道我进了宫，对谢楚合隐瞒了我进宫的缘由。
但就算他知道，也会觉得是我负了他。
他本就是这么执拗的人，认定的事情不会更改。
“您请回吧。”
我面无表情，但心里有些记挂高让霖的情况。
不知他此刻如何了，地牢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若是你不想高让霖死那么快的话，最好态度好一些。
再者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想必你母亲也很记挂你。”
听到母亲二字，我猛然回头看向谢楚合。
他何时变成了这种模样？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
“谢楚合，若是你敢动元家半分，我到死也不会放过你。”
他见我如此，语气有所收敛，但还是说了一句，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当今天子昏庸无道，却独独把我这个贵妃宠上了天。
然登基不过半年，朝中手握实权的将军就反了。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一步步走入金殿，用滴着鲜血的长剑直指天子。
天子把我护在身后，欲拼死保全我的性命。
但我在他愕然的目光中向前一步，
“若是我履行当初的诺言，你可否留陛下一命？”
1.
肃穆庄严的金殿之上，如今却横七竖八，尸体遍布。
那是当今天子的亲卫。
终于，立在天子面前最后的一个护卫也被人一剑穿心，顷刻间没了气息。
象征天下至高权力的龙椅沾染上了淋漓鲜血。
眼前的少年将军步步紧逼，昔日的帝王步步倒退。
但他还是把我护在身后，警惕着看着来人，不让周围伤我半分。
天子自知气数已尽，但他还是想保全我的性命。
“瑜烟，不要怕，孤定会护住你。”
我知他不是勇敢的人，但在此刻却能豁出性命相护，只觉动容。
“让霖，我没事。”
闯进殿中的少年将军一身盔甲英武不凡，带着十足的血腥气。
他看着我们两个轻嗤了一声，语气分外不屑，
“当真是对亡命鸳鸯，真叫人感动。”
他直直地看向我，眼神中满是冰寒，其中的怒气似要将我撕裂。
我面上勉强带着笑意，心中溢满苦涩。
自己怎么会同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眼前的这位谢楚合将军原是要与我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啊...
指向天子的长剑仍未收回，还留存着上个人的鲜血，正一点一滴跌落。
天子丝毫不畏惧地回望，一句要杀要剐还未出口，却见到了上前一步的我。
在他愕然的目光中，我朝着面前之人朗声道，
“若是我履行当初的诺言，你可否留陛下一命？”
“瑜烟...”
天子面上满是不可置信，震惊地看着我。
我回了一个安心的笑意，
“我不想你死。”
谢楚合怔愣地看了我半晌，竟是笑了起来。
笑声愈来愈大，吸引了大殿内所有人的注意。
他上下打量着我，面露讥讽，
“元瑜烟，怕是你太高估自己了吧。
再者，求人也是要诚意的，不是吗？”
敌军埋伏下落不明，而救了他的正是这位柳姑娘。
但好不容易醒过来的谢楚合却记忆有损，全然忘记了同我之间的过往。
“元小姐，将军他确实是失忆了，您...”
我笑着同他道谢，表示我已经知晓。
副将也不好多劝什么，只能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离去。
自那之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我同谢楚合的初遇是在京郊的寺庙。
那一日，我带着身边的穆雨上香祈福，意外碰上了郊外策马的谢楚合。
谢楚合一身红衣，肆意潇洒，很快便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原以为今后不会再见到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
但不曾想七日后谢家竟会上门提亲，说是谢楚合那日在京郊对元家小姐一见倾心。
我高兴极了，父母亲也询问过我的意愿，这婚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曾料到，会有今日如此光景。
从前谢楚合每次得胜归来，第一个便来寻我，说此生非我不娶。
他知道我爱吃五芳斋的芙蓉糕，排队一个时辰也会为我买过来。
可曾经的山盟海誓，柔情缱绻，谢楚合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偏生我还不能怪他。
父母亲知道这件事也不好受，父亲做主退了同谢楚合的婚约。
母亲半砸开我的房门，将我搂在怀里。
边摸着我的头发边感慨，“瑜烟，我苦命的孩子。”
可不幸总是接二连三。
半个月后，父亲因为牵连进一桩案件，被下了狱。
父亲官至五品，投靠的是位二品大官，可那位大官被查出结党营私，意图谋逆。
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涉案官员无数。
我父亲也是被连累的其中之一。
母亲接连受到打击，知道这事后更是一病不起，缠绵病榻。
家中能指望的如今只剩我一个。
谢楚合是二品谢将军家的独子，我再三思量，还是敲开了谢家的门。
谢夫人待我还算友好，但表述的意思很清楚。
这忙，谢家帮不上，也不敢帮。
3.
当今天子昏庸无道，冤假错案皆有先例，无人敢在这个节骨眼出头。
更何况犯下的是谋逆大罪。
谢楚合并未注意到我，那位柳姑娘还依偎在他的身侧。

忆回笼，过往已逝，刚才大殿上的一幕幕才是真实。
我好像被人敲昏了，我揉了揉尚有些余痛的后颈，打量起周围的装饰来。
正是我进宫一直住着的长乐宫。
高让霖呢？！
我昏过去之前似乎听到了他在叫我。
4.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
穆雨端着水盆进来，见我醒了，极为高兴的模样。
穆雨同我一起长大，与我的亲妹妹无异。
我进宫也是她偏要跟着，她常常说小姐在哪她便在哪。
“我睡了多久？高让霖呢？”
穆雨把水盆放下，有些为难地看着我，终还是回道，
“娘娘，您睡了半日，至于高公子...现在被关在地牢，等待发落。”
穆雨似在犹豫怎么称呼昔日的帝王。
我闭了闭眼，应该不会让他那么快死的，他还有用，不是吗？
我心底安慰着自己，但下一刻却见到了一身常服的谢楚合。
谢家还是反了，但并没有人因此感到意外。
本朝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认为高让霖是个昏君，不配为王。
可他把一颗真心全然给了我。
纵使我要天上的月，他也会登着天梯交到我手中。
诚然，他不是一个好君主，但却是个能与我交心的夫君。
“醒了？”
谢楚合与我不过几月未见，可却判若两人，那眉眼透出的狠厉让我陌生。
我淡淡点头，不想与他有过多交流。
谢楚合似是不满意我有些冷漠的态度，眉头蹙起。
“瑜烟，从前之事我都不再计较，高让霖的命我也留着，你还要如何？”
“我要如何？”
这话实在荒谬，我面露嘲讽，但语气放缓了些，
“谢楚合，我是高让霖的贵妃，你我之间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
说到最后我直直看向他，
“我元瑜烟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如何与我计较？”
谢楚合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似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怒气，
“元瑜烟！当时是你先退的婚，是你主动找上我父亲要进宫，这些你作何解释？”
故人重逢当是一大乐事，但和谢楚合再相见我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时至今日，他竟以为是我为了富贵荣华抛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