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晚一下课还有七八分钟时，杨正春走进来，将竞赛的三人叫去办公室。

“拿去好好做啊。”杨正春一人发了一套自己整理的竞赛题，“周六上完早自习，自己去校门口等着，学校包车，有专门的老师带你们去竞赛地点。”

三人接过他递来的一小本题集。

“谢谢啊，老杨！”霍明宵拿着题集挥了挥，“那没啥事我就先回教室了。”

杨正春摆摆手：“去吧去吧，好好准备。”

等另外两人都回去了，董嘉志朝杨正春靠近一步，问道：“老班，有没有押题或者模拟题啊？”

杨正春忙着整理着课件，没看他：“刚给你们发的那本里面有两套我出的模拟题。”

对面是15班班主任的办公桌，他教文科重点班和理科15班的语文，也是前两年学校才聘来年轻教师，为人很热情，尤其对他们班班主任。

他一手撑头，一手拿着红笔，从作业里抬头，打趣：“你们班主任每天忙得连轴转，连去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还能抽时间给你们整理竞赛题集，你还想给她再加点加工作量啊？”

“不是，我就是想多刷点题。”董嘉志看过去一眼，又收回视线，拍了拍杨正春的肩膀，“老班，我就指望你了，我不像霍明宵他们学习本来就好，再给我出套模拟题吧。”

杨正春停下整理课件的手，扭过头看他。

董嘉志无比真诚的看着她，杨正春沉思片刻，点头答应：“行，老师争取周四前再给你套，但老师也不是专业的……”

董嘉志打断他的话，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跑出办公室：“老杨，我相信你！”

……

四节晚自习结束，霍明宵和裴冬宁在路灯下肩并肩朝校门走，整个学校除了宿舍，只有高三教学楼依旧灯火通明。

“诶，老杨晚一叫你们去办公室说什么了？”裴冬宁拱了拱霍明宵胳膊。

霍明宵回答：“给了本她整理的竞赛题，然后说周六下了早读去校门口等专门的老师带着去竞赛地点。”

裴冬宁走到他面前，截住他去路，睁大双眼有些羡慕：“那就是说周六你们不用上课啊？”

“不一定，万一下午要回来上课呢。”霍明宵停下脚步和她对视。

霍明宵站在路灯底下，光从他头顶打下来，额前碎发的阴影被拉长到面中。

裴冬宁嘴角微微抽搐，突然爆笑出声，吓得身边路过的其他人都扭头朝他们看来。

她笑得直不起腰，一只手环抱着肚子，一只手擦笑出的眼泪：“对不起，你往前走两步吧，这个光哈哈哈哈哈你看起来真的好大怨气。”

霍明宵：……

霍明宵很听话的往前走了，提着她书包，把她拉起来，拖着往前走。

裴冬宁被他拉着后退着走，伸直手往后打，还在笑：“放开啊哈哈哈哈但是真的看起来很大怨气哈哈哈哈……”

一路上许多围观打量的目光投向他俩，霍明宵绷着脸道：“我现在怨气更大。”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一路走到裴文休车前。

裴文休开着窗，一手搭在窗外，看见俩孩子走过来，探出头问：“今天怎么还拖着出来的？”

霍明宵放开拉着裴冬宁书包的手，先一步上车，一脸正经说：“宁宁走半路突然蹲着不走了，说‘学校像家，她要睡学校花坛边’，我只好把她拖出来。”

裴冬宁站直身，听到这话，笑得眯缝着的眼睛又瞪大了。

什么人啊，怎么张口就来这种谎话！

裴文休似乎信了，招呼裴冬宁快上车，双眸含笑问：“就这么喜欢学校啊？要不在阳台给你装个小花坛？”

裴冬宁坐上车，抱着副驾的座椅头靠，兴奋道：“才不是，爸，我跟你说，霍明宵要这周六去参加全国竞赛。特牛的，我们班有个学霸连续参加三年了！”

裴文休专心开着车，笑呵呵道：“这么厉害啊。”

“对啊对啊！我跟你说……”裴冬宁越说越起劲，把董嘉志夸了个遍。

霍明宵手里捏着一个耳机，只看了裴冬宁一眼，便收回准备递耳机的手，垂下眼眸，听她神采奕奕地夸着另一个人。

裴冬宁说完话，很自然伸手找霍明宵要耳机，霍明宵看着伸过来的手有些愣怔。

“我余光可早就看见你了啊，宵啊，长大了，偷偷内卷不带我了是吧？”裴冬宁做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唉，我懂，感情淡了呗。”

霍明宵：……

霍明宵把耳机放她手心里，指尖触碰到她掌心的温度，飞快收回手，捻了捻指尖，表面上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给你给你。”

*

两人各回各房写作业，被生物题卡着下不了笔，裴冬宁抓耳挠腮半晌，这才拿起放床头柜上一整天的手机，看到霍明宵昨晚发的消息。

一时忘了自己拿手机是为了搜个题，她点开霍明宵的微信。

【非衣宁：你睡得好晚】

霍明宵手机就放在桌边，几乎秒回。

【嚯：这个点玩手机，卡题了？】

【非衣宁：大哭.jpg】

【非衣宁：哥，大哥，好哥哥，救救我的生物，第7题，我不行我真不行，我甚至连下笔都下不了】

霍明宵聪书桌柜里拿了支架，把手机立在前面，播了视频过去。

裴冬宁飞快接起，把手机靠在书桌前堆着的书上。

“捞我一把，好哥哥！”她学着张飞的语气。

霍明宵从书包里拿出生物必刷题，跟裴冬宁细致讲解，等她弄明白想要挂电话的时候，开口道：“开着吧，一会儿你有不懂的直接问我。”

“那多不好啊，太打扰你了。”裴冬宁羞涩婉拒。

“那就这么说定了，好哥哥，你可不能反悔！”她飞快接道，依旧是用着张飞的语气说话。

霍明宵：……

两人就开着视频，低头各写各的题。

霍明宵写完一页老班给的题集就抬眸看一眼手机屏幕，裴冬宁一直低着头写题，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念得太小声手机没收进音，只能看见她的嘴一直在张张合合。

郭舒婧出来接水，看两个孩子房间灯还亮着，给两人各泡了杯蜂蜜水。

看见裴冬宁手机支在前面，还和霍明宵开着视频，郭舒婧把蜂蜜水放她桌上，像是打趣朋友似的，道：“哎，不是说不打扰别人准备竞赛吗，这怎么还开上视频了？”

“因为你亲闺女真的写不来理科题呜呜。”裴冬宁抱着郭舒婧的腰，哭诉着。

“分科的时候我和你爸都告诉你选文科，你偏要选理科。现在才哭，晚了哦，再努力一下，高考完就好了。”郭舒婧怕她压力太大，摸着她头安慰道，“妈妈把小宵那杯蜂蜜水先送过去，再来跟你聊啊，乖。”

“谢谢郭姨。”霍明宵声音从手机传来。

“跟郭姨客气啥，都是一家人。”郭舒婧端着蜂蜜水送过去。

她站在霍明宵书桌边，低头看了看他正在做的竞赛题，有些感叹：“你裴叔和你爸以前高中也搞竞赛，我整天看他俩刷这种天书一样的题，头都大，后来他俩都保送进了S大，高考那前两三个月他们保送生疯了似的玩，我们其他人拼了命的学。”

霍明宵有些意外，裴叔参加竞赛他不意外，主要是意外他爸以前居然是竞赛生，还保送了。他一直以为他爸的学历都是靠爷爷砸钱堆出来的，毕竟在家的霍父整天就只会老婆长老婆短。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加油！考完回来你裴叔给你做大餐！”

“行！”

她轻轻带上霍明宵的房门，去书房拿了本书，回裴冬宁房间。

郭舒婧静静地坐在裴冬宁旁边看书，陪她写作业，耳边时不时传来裴冬宁和霍明宵讨论问题的声音。

裴冬宁在霍明宵的帮助下写完最后三道化学题，时间才刚过十二点半。

“谢谢你啊，霍老哥，早点睡，晚安。”

“晚安。”

两人到了晚安，裴冬宁拿起挂断视频，收拾书包。

郭舒婧合上书，看她写完，摸摸她的头，说：“终于写完啦，辛苦我们宝贝了，快去洗漱，妈妈今晚陪你睡。”

她洗漱完，湿着头发出来，撒娇道：“妈咪，帮我吹个头好不啦？”

裴冬宁坐在梳妆镜前，眯着眼享受郭舒婧拿吹风机帮她吹头发，她头发不长，很快就吹干了。

两人躺在床上，只开着一盏床头灯。

裴冬宁提出想听“父母爱情”当睡前故事，郭舒婧依她，柔声讲着她和裴文休年轻时的事儿。

这些事从裴冬宁小学听到现在，依旧没有听腻，并且充满好奇和探究欲。

裴冬宁一开始还时不时插嘴，异想天开，幻想事件中另外的发展，郭舒婧也顺着她的天马行空，给出她认为会有的发展，两人像是女寝夜谈一般欢声笑语。

到后面裴冬宁说话频率慢慢降低，声音渐渐变小，直到没声。

郭舒婧低头看了眼睡得四仰八叉的裴冬宁，小心翼翼给她盖好被子，关了床头灯，轻手轻脚躺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