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我用力把我抱在怀里，嘴里不停重复着。
“还好那只是梦，还好你没真的走，琳琅，永远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没有立刻回答，一个英国人突然敲门。
两个人用英语交流，沈清远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琳琅，英国大使找我给他拍照，我……”
我笑着点头，语气一如往日般温柔又平常：“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沈清远听不出来我的话，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出门。
可我听懂了。
那个英国人说的是：“我是阮小姐的朋友，他让我告诉你她在大洋酒店等你，她说你很会拍照，还说给你准备了惊喜，兄弟你艳福不浅啊！”
而我也要出发了。
载客的游轮停靠在码头岸边，我拎着行李箱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一定会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沈清远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发现我一直没有回家后不禁起疑。
他发现家里有关我的东西几乎全没了。
沈清远忍着头痛抓住门口路过的卖报小孩问有没有看见我。
小孩天真懵懂：“琳琅姐姐没告诉你吗？她早就坐船走了，就是大洋酒店对面的那个码头上的船。”

珠一身火辣红色吊带短裙，在沈清远近身指导下突然亲了他的侧脸。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素色的短衫和纱笼长裙，已经褪色的珠绣鞋，却是没法跟光鲜亮丽的她比。
沈清远微微眯眼，看向阮雪珠的眼神变得火热。
我死死捏紧手中固定芭蕉叶的绳子，指甲陷进肉里渗出血珠才反应过来松开。
我大口喘着气，捂住嘴蹲在墙角无声哭着。
原来在他心里，我竟是如此不堪。
可他从未对我说过。
他说我是他低谷时的救赎，是他的缪斯女神。
为了让我吃上热乎乎的馄饨，沈清远瞒着我去给仇家拍全家福，被打的身上没有好地方也要遮得严严实实不让我看见担心。
为了给我过生日，他甚至卖掉了他父亲留给他的手表，只因为我随口替了一嘴还没尝过西式蛋糕的滋味。
我以为除了陆知行，沈清远会是这个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所以我想跟他好好过日子。
他喜欢摄像，我就起早贪黑卖娘惹糕，熬夜给未出嫁的女子绣珠鞋赚钱，供他在英国进修。
日夜不眠不休，身体也落下了病根。
眼睛常常疼的睡不着觉，走两步便觉得浑身乏力。
我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子送到咖啡馆，结果因为迟了一会儿被一个英国女主人刻意刁难。
这些侵略的强盗无时不刻在不属于他们的国土耀武扬威，就连这里的警察都要让着三分。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连忙道歉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没想到阮雪珠挽着沈清远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我连忙背过他们，不想让沈清远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沈清远给她点了最喜欢喝的卡布奇诺，往我这边瞥了一眼小声低语。
“雪珠，你拿着我给你的钱，去把那位小娘惹的糕点买下来。”
阮雪珠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什么都不去。
“真不知道这些肮脏的糕点清远哥哥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吃。”
“还有这些娘惹，又土又丑又封建传统，根本比不上我在英国留学交往过的那些外国小姐。”
沈清远脸色沉下来，用力拽住阮雪珠的手腕。
“我不许你这么说，琳琅也是个娘惹，你是看不起她还是看不起我？”
“
英国大使马上就要到了，他指名要我去当他的摄像顾问，如果你还想帮阮家跟英国人搭上关系，就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阮雪珠似乎没想到沈清远会这么护我，推开刚端上来的咖啡就气冲冲离开。
滚烫的咖啡几乎全泼在我的手背上，我痛的一下子泪水蓄满眼眶。
不知是心痛还是手疼，我强忍着逃出咖啡馆才痛出声。
我捂着手把今天赚到的钱换成银元，接着找到一个电话亭给桃姐打电话。
“我想明白了，七天后我会如约而至码头。”
“我厨艺好，绣工也不错，什么活我都能干。”
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2
收摊回到家没多久，沈清远失魂落魄进门就抱住我。
“琳琅，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我好累好饿，有没有吃的？”
累？
沈清远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水味还未散尽，是和别的女人约会玩累了吗？
换作以前，我肯定会不顾身体难受也要让他吃上热乎乎的饭。
可今天，我真的提不起来一丝力气。
“听说欧洲风情街那边的洋人对这些娘惹糕挺好奇的，我就跑远了些去卖。”
沈清远神情突然变得紧张。
“不过那些洋人确实大方，今天卖的很顺利，就是回来的路上钱包不小心丢了，有点难受。”
男人松了一口气，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首饰盒。
里面是一对兰花耳坠。
沈清远自顾自帮我戴上，连连夸赞。
“你喜欢兰花，这对兰花耳坠也只有你戴着好看。”
“答应我，别再出去抛头露面了，现在外面太乱了，你又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我可不想让别的男人惦记上。”
“我今天从郊区回来的路上还看见一个跟你很像的娘惹被洋人欺负，如果换作你被别人这么欺负，我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沈清远将我禁锢在书桌两侧，一点一点低头贴近我的唇。
我下意识想躲开，却意外碰到被烫伤的手。
沈清远瞧我面色不对，才发现我的右手手背上红肿一片。
“手怎么烫成这样？你的手可是做娘惹糕的一把好手，看你这样我心里也很难受。”
他从抽屉里翻出已经过期的药
摆脱病娇少爷后，我和捡来的沈清远相依为命。
他喜欢摄影，我便起早贪黑卖娘惹糕赚钱送他出国深造，从此落下了病根。
可他回来第一天就带回一个留洋小姐，迟迟不提娶我过门的承诺。
后来我意外发现沈清远给她写的洋文情诗和很多张大尺度的照片，我才明白不纯粹的感情终究是一盘散沙。
我伤心至极，找到马六甲唯一的好朋友。
“去马来西亚的船票也帮我订一张吧，我想明白了，和你一起去赚大钱。”
1
“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去了马来西亚可能就不回来了，你这么在乎沈清远，真的舍得离开他？”
桃姐再三确认，生怕我反悔。
怎么会不舍得？
从一向不近女色的沈清远带回一个留洋小姐，从我发现他用英文给那位小姐写的莎士比亚的情诗，从他收藏的相册里翻出给那位小姐拍的大量大尺度照片。
他以为我只是个传统娘惹，只会做饭洗衣伺候人，看不懂洋文。
可他不知遇到他以前，我在陆家也是被陆知行当做宝贝惯着的。
陆知行不但教我学英语，还给我讲了很多新时代思想，让我不再如同笼中雀一般毫无意义活着。
我强压着心头的酸涩对桃姐点头。
“这是给你留的斑斓糕，找头家和买船票的事，还要多麻烦你操心了。”
桃姐再三推攘才肯收下，临走前一脸担忧，再三嘱咐我千万不要做傻事。
“你再想想吧，沈清远之前能为了救你挡日本人的子弹，这么爱你如命的人怎么说变心就变心呢？真是造化弄人。”
“如果你考虑好了就打纸条上的电话，七天后我会在码头等你。”
桃姐走后，有个英国人让我把最后一份娘惹糕送到欧洲风情街的咖啡馆。
我小心翼翼用芭蕉叶包严实，却在风情街一角看见本该在郊外采相的沈清远，此刻却笑着给带回来的留洋小姐拍照。
“清远哥哥，你这样瞒着琳琅姐来陪我拍照，琳琅姐要是知道生气了怎么办？”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一个只知道相夫教子的传统娘惹自然比不上阮雪珠你有趣。”
沈清远又教了那位名唤雪珠的女子几个极其开放的姿势。
阮雪
着手疼也要满足他的要求。
可这次我没有像以前一样热情，立刻回应男人的需求。
沈清远似乎察觉出我心情不好，主动把我压在身下索吻。
“明天陆家要举办长桌宴，我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我侧头躲开他的吻，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陆家的头家娘也就是陆知行的母亲于我有恩，是她把我从人贩子手里买了回来，从不让我做脏活累活。
于情于理，我都该在离开前去看看她。
而且陆知行人在国外，我回去也碰不见他，没什么好顾忌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蒸了糯米糕和参巴糯米卷，虽然过程有点麻烦，可是陆太太最爱吃这些。
见到陆太太的时候，阮雪珠正在陪陆太太打叶子牌。
她给沈清远抛了个媚眼，随即寻个由头离开。
沈清远视线追随她离开，陪我待了一小会儿便说要去陆家大宅采相。
我没有揭穿他的心思，强忍着心痛说了句“好。”
男人走的急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不可耐的事情在等着他。
陆太太看出我心不在焉，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当初知行对你做了错事，是我同意你离开知行。”
“本以为你会遇到良人……”，陆太太欲言又止，“都是我不好，没有安排好你的后路，当初应该帮你找个好人家的。”
沈清远演技原来连外人都瞒不过。
我苦涩一笑：“太太别老是替我操心，以后我不在，您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胃不好可别再贪嘴了。”
陆太太察觉出什么，却也没多说，只是离开后让丫鬟偷偷塞给我一荷包银元。
我明白这是她的心意，只有收下老人家才会心安。
准备回到宴席的路上，我听到树后面有什么动静。
我走近一看，沈清远背对着我忘情地吻着阮雪珠。
她睁开迷离的双眼看见我，更是挑衅地冲我一笑。
“清远哥哥，我和那个琳琅你更喜欢谁？”
“当然是雪珠妹妹，专心点小妖精！”
“我不要的兰花耳坠你为什么还要送给琳琅？她这么土你还喜欢她就不怕雪珠吃醋吗？”
“琳琅说到底就是一个丫鬟，我以后能娶她做个小妾都算抬举她了，你不一样，你可是未来的沈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