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思贤云暖青的其他类型小说《界面神入世修行中云思贤云暖青完结版小说》,由网络作家“阿彻撤不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谢如之近些日子迷上了抄佛经。虽然半懂不懂,但在绢纸上写下一行行簪花小楷时,总能获得片刻宁静。听到那消息时,她也只是顿了顿笔。一点墨自笔尖滴落在即将完成的佛经上。她惋惜地看了许久,还是将它揉碎了丢在一旁,在新的纸页上重新撰了一行字。谢如之偏偏在这时来了,他朝服都不曾换下,径直向她走来,见着桌上的纸团,好奇打开看了眼:“写得好好的,怎么扔了呢?”他如今不让太监宫女传报,渐渐的,谢如之习惯了他不知何时便会来。搁下笔,走过去替他更衣,漫不经心地回道:“滴了墨便脏了,我不要。”就算她似乎只是随口提起,唐景闻言仍是浑身一僵,他不敢问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生硬地岔开话题:“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出去走走。”“冷宫终年阴暗,如今我在阳光下是睁不开眼了。”...
谢如之近些日子迷上了抄佛经。
虽然半懂不懂,但在绢纸上写下一行行簪花小楷时,总能获得片刻宁静。听到那消息时,她也只是顿了顿笔。
一点墨自笔尖滴落在即将完成的佛经上。
她惋惜地看了许久,还是将它揉碎了丢在一旁,在新的纸页上重新撰了一行字。
谢如之偏偏在这时来了,他朝服都不曾换下,径直向她走来,见着桌上的纸团,好奇打开看了眼:“写得好好的,怎么扔了呢?”
他如今不让太监宫女传报,渐渐的,谢如之习惯了他不知何时便会来。
搁下笔,走过去替他更衣,漫不经心地回道:“滴了墨便脏了,我不要。”
就算她似乎只是随口提起,唐景闻言仍是浑身一僵,他不敢问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生硬地岔开话题:“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出去走走。”
“冷宫终年阴暗,如今我在阳光下是睁不开眼了。”谢如之毫不在乎地说起这事,模样就像在说今天中午吃了什么,轻描淡写却让唐景心中犹如针刺。
她本不是这样的。
可如今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鲜活恣意的少女早就被他送进冷宫化作枯骨了,在他有预谋地接触并让她爱上自己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她死亡的结局。
他们的相知相识本就是他为了夺得皇权的一场计谋,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入这场戏,他在演这场戏时不自觉地用了真心,可帝王的真心又值几两?
在利用完她的家族,剪去了她的羽翼,看着她狼狈不堪地祈求自己不要杀她的亲人时,唐景的心里竟然生出了极为古怪的报复感。
他想起她往日骄纵的模样,像是终于吐出一口淤堵在胸口的浊气。
明明已经贵为天子却还要虚与委蛇那么久,数次低声下气地哄着她的小性子,实在令他感到颜面尽失。
唐景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哭花的妆容,半分心疼也没有。
他隐忍的那些年和谢如之牢牢地绑定在一起,他视她为耻辱。
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他将一直承蒙他恩宠的小宫女封为才人,两日晋升婕妤,三个月封为贵妃,耳鬓厮磨时少不得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话,可总又恍然惊觉这些话他早已说过。
不知哪一日,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却觉得有些恍惚。
他的记忆重新倒带,所有模糊泛黄的旧日如同忽然翻涌的泉水,压在回忆最深处、他原以为最不愿想起的回忆被一股脑地带了出来,清晰得如同昨日发生。
他终于想起了曾经被她一举一动牵动的心绪,想起她温软的身躯和生气时欲坠不坠的泪珠——谢如之性子倔,生气总不乐意哭,可又忍不住,于是憋着嘴噙着泪,唐景曾经觉得她那样可爱的紧。
但那日,她被打入冷宫的那日,她的脸上只剩苍白的绝望,好像燃尽的灰烬,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不断滚落,几乎要连成串。
他顿时心如刀绞,再也忍不住,下朝便将她从冷宫里接了出来,见到她时,她茫然和困惑的眼神几乎要化为实质把他的心给剜出来。
他在心中发誓以后要待她好。
可三个月不曾碰女人,哪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忍得住?
那日在去惠平宫的途中,他恰好撞到了柳玉茹。那是一个极温柔的江南女子,她的语调和眼神都缠绵软糯,无论是与过去还是现在的谢如之相比都是两个极端。
哪有那么巧的呢?偏巧就撞上了。
唐景心知肚明,可他看着柳玉茹,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个晚上他没有敢去见谢如之,可第二天他还是来了。
自从从冷宫中出来,谢如之便总是面上淡淡的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在冷宫生活的两年便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
他只想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这事生气。
可她仅仅垂着眼,宛如一尊丧失了所有生气的木偶,平静地描着她的经书。
他就那样看着她,心中百味杂陈,终于没忍住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起来,谢如之一时不察,低呼了一声,手中毛笔脱落,墨汁溅了两人一身。
谢如之的记忆又回到那个雨夜,暗沉的天色下,四溢的血迹也近似黑色。
短暂地失神片刻,谢如之便挣扎起来。
唐景手劲实在是大,捏的她腕骨生疼。
见她皱着眉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唐景第一次萌生出无力感,好像自己做什么都无法干扰面前女子的心了。
笔墨纸砚铛啷啷滚了满地,是唐景扫开书案上所有杂物强硬地将她抵在桌上,一手将谢如之两只手腕擒在头顶,另一只手撑在桌面上防止她跑开。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微微颤抖着,像是在祈求:“谢如之,不要不理我。”
她温热的呼吸喷吐在他的脖颈上,沉默许久:“臣妾不敢。”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她第一次自称臣妾。
这话简直冷如冰霜。
唐景微微起身,定定地看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
她看不懂他的眼神,只是忽然感觉自己被打横抱起,强烈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环住了唐景的脖子。
“既是朕的妃子,那今日便侍寝吧。”
谢如之自下而上地抬头看他,只觉得天光刺眼,她看不真切。
幔帐摇曳,烛火燃了一夜未眠。
她顺从无比,没有拒绝。
这夜后,唐景还是时时来看她,总给她带些新奇的小玩意。
曾经他也会给她带这些,但那时他势微,给的都是精挑细选拿来的,如今他是九五之尊,奇珍异宝数之不尽,最终递上来的,经过了无数人的手。
可他带过来时未必看过,谢如之也没有用过。
时日久了,她也奇怪自己重活一世的意义在哪,与唐景互相折磨么?
她摩挲着血红的骨笛,悠悠地望向偌大宫闱,只觉得陌生。
这骨笛也越来越安分了,明明初来时还十分躁动。难道跟她一样认命了么?
若要谢如之自己选,她宁愿所有的一切在那个雨夜戛然而止。
强行续写已经落下句号的故事,只会将残余的情分越磨越薄。
本来她还可以妄想如果当初被接出冷宫,两人之间会有何不同,可惜这事真的发生后,便只能直面这平淡而绝望的结局。
谢如之深切地怀念着曾经爱恨都炽热分明的自己,奈何岁月磋磨,爱恨纠缠,暗地里阴暗横生,过往种种,无处可寻。
祝璨儿走了,曲常幽本来想再拨两个下人去云音缈那里,只是她婉拒了。
不是说下人们有野心不好,但那点心思看起来委实小气得紧,往日她的侍神可都是奔着成为大神去的。
可就在这日晚膳时,她却忽然心口一空,像是有什么东西断开了。
她内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异常。
抬头向窗外望去,残阳如血,殷红沁开,云霞丝丝缕缕,仿若朱砂染制。
两日后,回门的日子到了。
或许是因为伤势未愈,曲常幽陷入了长达三日的深度昏迷,云音缈出门时他都没能清醒。
左右回门不是寻仇,她不过是想看看乔玉红如今的待遇,于是并未大张旗鼓,随意寻了辆朴素的马车。
捏开曲常幽提前给的灵马符,马车在灵马傀儡的牵引下晃晃悠悠地下了山,沿途经过巍巍青松和山脚的桃花,入城后是人声鼎沸,马车又平缓,当它缓缓停在相府后门时,云音缈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只是她历经了不少战斗,极为警惕,马车刚停下便醒了,一撩开帘子,便看见看门的护院惊喜地打开门,仿佛早就知道她这个时候回家似的:“国师夫人,您回来了?”
……他怎么知道她不从前门走,偏从后门回来的?
云音缈望着他,却见他面色如常,只得暂时把心中的疑虑压下去,将之归结为曲常幽提前知会过了。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她掐指将灵马重新化作一抹符咒收入袖中,随护院入府。
府中人来人往甚是忙碌,看样子是在为了迎接回门而做准备。可他们见了云音缈仍是会笑眯眯地恭称一句国师夫人,态度与她出嫁前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
她倒是觉得这种转变在意料之中,毕竟她们母女之前的遭遇已经足以说明这些人的势利眼了。
只是,府中除了饭菜的烟火味和花草的清新香气外,还弥漫着暗藏的甜香。
这香气朦朦胧胧,也不知从何而来,只让人觉得头脑有些发昏,阵阵反胃感直往上涌。
随着她深入相府,眼前的景物边缘已经模糊了,如同人在梦中看不真切。
“哎呀,定是舟车劳顿,您累着了。”那护院简直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面说,一面回过身,搀住她就往院子里走,她虽然有些抗拒,思维却已经迟钝了。
想说的话从脑海里滚过去,最终却莫名其妙地被吞了下去。
原先的破败的小院早已被重新装饰得精致漂亮,门前帷帐呈微粉色,泛着如同珍珠一般的光彩,倒真对得起宰相千金的身份了。门内正中央的红木桌上摆着一琉璃花瓶,斜插着一只犹带露水的奇异花朵。
乔玉红就在桌子边绣着帕子,见护院搀着她回来,连忙扔下帕子走上来,将她从护院手中接过:
“这是怎么了?”
“国师夫人太过劳累,烦请夫人照看一二,小的这就去请大夫来。”
“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迷迷糊糊中,云音缈感到自己好像陷进了一朵云中。
待身上多了几分重量,才反应过来,是乔玉红将自己放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额头上冰凉的触感一下一下的,是原身的母亲在用湿毛巾给她降温。温凉的杯子被凑到了唇边,乔玉红柔声道:“乖女儿,喝吧。”
她正脑中混沌,唇瓣下意识地微微掀起。
乔玉红看着,脸上虽仍带着关切的表情,眼神却蒙上了冷漠的笑意。
云音缈正要喝下水,脑中却如同忽然劈过了一道闪电,灵台顿时清明,瞬间便想明白了违和之处。
……乔玉红可从来没有称她为“女儿”过。
“咚!”猛地一抬手,床边的妇人显然没有防备,手一松,那盏琉璃杯便飞了出去,翠绿的液体划出弧线,在透入屋内的阳光下反射出瑰丽且不详的斑斓色彩。
琉璃杯咕噜噜地撞上了门槛后碎成了数瓣,妇人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她倏地站起,死死盯着床上艰难地支起上半身的少女,面寒如冰,双眸染上血色,血管像是涌动的蠕虫一般呈现出紫黑色爬满全身,杀意不可控制地满溢。
“界面神,我给你面子了,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话再出口,已然是不男不女的声调。
见鬼,是魔将育戈。
虽然他本身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一个普通的魔士,但身为堕魔的鬼修,他仅凭强大的神识便跻身上位。
她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大概是因为他们本身的灵魂只是被压制,而不是磨灭后取而代之了。
“滚出她的身体。”她声音嘶哑,周身杀意顿时反卷袭去,两两撞击,顿时荡起尸山血海般的虚影。
育戈下意识后退两步,但很快又稳定住身形,面上流露出几分讥讽。
面对这个杀神,说不怵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早就清楚云音缈强大的神魂之力无法离体,她的肉体不能承受如此可怕的牵引之力。
“就凭现在的你?”他冷笑一声,大门訇然洞开。他的身影变得虚幻,几乎眨眼间便退了数十丈。
府内下人已经不复理智,如同行尸走肉嗅到血液的味道一般瞬间像门内涌来,动作却极为灵敏。
这是育戈常用的招数,在数百场被云音缈碾压的战斗中,他唯一能够给她造成些许困扰的便是操纵尸骨。
只是尸骨操控起来简单,堕魔的鬼天生便能够利用尸气使死者复生,活人却略麻烦些,他需要用自身的神识将他们的意识按压下去后,才能接管他们的肉身,不过原理大抵是一样的。
可,真的一样吗?
云音缈强行按捺下胃中翻涌不停的感觉,轻咬舌尖逼出一口心头血强行清醒过来,同时用喷出的血雾迅速结了一个结界暂时挡住门口的人群。
他们的意识被压制后不知疼痛,冲在最前面的骨骼都已被身后的人和面前的结界挤得扭曲。
没有犹豫,她抬手又一道清心诀打入识海之中,驱散了些许返魂香带来的影响,而后竟直接将手伸出结界,握住了离得最近的侍女的手臂向内一拉,径直穿过了结界!
“你这样有恃无恐,想必知道我神魂无法透体而出。”对面那头的侍女已然狂乱,身体拧成了各种诡异的形状,却无法抽离半分,云音缈手中的手臂依旧如同一截静静的莲藕。
育戈心中警铃大作,可不知为何,他的眼神根本无法从云音缈的身上挪开半分。
朱唇轻启,声音冷冽如山泉水般,落在他耳中,却像是冥界的召唤,“那你怎么敢用活人迷惑我的呢?”
要用活人,势必要将神魂之力附在他们身上,哪怕只有一丝,凭借云音缈强悍锋锐的战斗本能,已经足够追溯到本体身上了。
在短短的一刹那,一柄神识凝成的利刃,直插育戈的心脏!
逃,逃!!
死亡的威胁让育戈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他顾不得慢慢抽回神识,分布在下人们身上的神识力量如同深扎进筋脉的根系一般直接被拔了起来,鲜血顿时一处处爆炸开,如同下了一场血雨。
一时之间,面前的结界都被鲜血糊满。
他们活不下来了。
即便凡人魂魄被育戈的神识镇压过本就不能如常,轻者疯癫,重者痴呆,可她心里仍不是滋味。
正是这微微一愣神,育戈立刻抓住了时机挣脱云音缈的束缚逃窜出去。
依旧是春日的艳阳天,墙头停着两只歪头的胖麻雀,桃花纷纷扬扬地随风飘散。
云音缈长裙曳地,缓缓地在小声呻吟的尸海中走着,靠近地面的部分已经被鲜血沾满。
府中几乎已不剩活人了。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呼唤响起。
“音儿……”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说言清名义上与言家断了联系,可底下到底还是有几家店面的。
初时言清还担着顶梁柱的位置,可到底是娇贵的公子哥,即便往日偶有历练的机会,然而不过区区数日。
如今冷不丁让他撑了一两个月,他也焦躁,最终还是请周茹惠这个接触过经商之道的女子帮他经营铺子了。
周茹惠临近产期,孕妇大都喜怒无常,她本身又是个泼辣的性子,更是雪上加霜。
在言家备受照顾和宠爱时,她尚能绷着。
后来周家隐患初现,她频频奔波,付出的辛劳却付诸东流,满腔怒火和怨气无处发泄。
原以为亲家有难,言家会顾念着自己的利益帮一把,没想到言老爷子早打算将家产传给言大少爷,二话没说分了家,仿佛早有预谋。
这会她快生了,言清竟还不顶事,还要她来帮。
这几日积压的情绪终于骤然爆炸,她再也压抑不住原本的脾气,说句平常的话也像是带着怒气。
初时,言清还觉着愧疚,可时日稍久,便看不过眼了。
蝉冬毕竟是妾,周茹惠使唤她是理所当然的,因而离开了言家,她还是要做丫鬟活计。
她自己不觉得什么,周茹惠语气虽然差,可并没有故意刁难。
倒是言清看不下去,愈发觉得她可怜,行为间屡屡维护。
可惜蝉冬不觉得感动,只觉得好笑。
她对这个男人的心一日日冷了。
除开曾经情愫的修饰,她这才发现言清不过是个自私卑鄙的普通富家少爷。
直到那日,她才再一次认识到,除了自私卑鄙,他还心狠手辣。
又一年秋。
庭中枫叶渐渐燃成火红色,夏装显得薄了,周茹惠也到了临产的时候,但他们夫妻二人似乎都并未意识到。
蝉冬听人说言夫人晕过去时,言清还在外地洽谈生意,看样子是回不来了。
她叹一口气,替周茹惠叫了大夫送到产房内,待她清醒,又跪坐在她身边让她抓着手,省得疼过劲了昏过去。
彼时周茹惠被阵痛折磨得眼睛都红了,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攥着蝉冬的手用力到颤抖,饶是她如今远超常人硬度的骨骼都感到隐隐疼痛。
“放松放松,很快就没事了。”
“疼……”产床上的女子从紧闭的牙关间挤出一个字,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便又响了起来。
蝉冬有些晃神。
疼么……她也疼过的。
在恍如隔世的数月前,在她刚刚成型的孩子被强行流掉时,她也疼到几近晕厥过。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很少疼过了。
自从她决定要报仇,俞平渡便传了她一套隐秘的功法。虽然根骨并不如何,然而在她勤耕不辍的努力下,也稍有成果。
随着功法的精进,她的感情愈发淡漠,仇恨却一日比一日刻骨,现在单是言清碰她一下,她都感到一阵反胃和恶心。
之所以不杀他,不过是尚存一丝善念。言清视他人性命如草芥,她不想与他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脆亮的啼哭响起。
“哎呀恭喜恭喜,是个小姑娘。”
产婆喜气洋洋地道贺,蝉冬给了一锭赏钱,将小姑娘从产婆手里接过去给周茹惠瞧。
冷汗淋漓的女子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温柔地抚摸了一下粉白的小婴儿,又不安地侧头看了眼蝉冬。
她眼中的提防太过明显,以至于蝉冬忍不住笑了:“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孩子做什么。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语太过柔和,周茹惠犹疑片刻,还是顺着她的手躺进了被褥中,沉沉睡去。
有了孩子,周茹惠便不如从前那样戾气横生了。她给孩子取了小名,叫小豆子。
这几日,她对蝉冬说话都和缓了许多。
她时常将小豆子抱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哄她,甚至会抱着小姑娘将她的可爱模样与蝉冬分享,两人俨然闺中密友的情态,仿佛从前的不快都是假象。
可意料之外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按理来说,言清出去最多半个月。
然而这次,三旬转瞬即逝,他却不曾回来。
蝉冬拿着拨浪鼓逗弄小豆子,见她咧着嘴笑,眼睛亮晶晶的,样子与言清很像,这才猛地想起来这事:“老爷这会都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啊,这都一个多月了。”经她这么一提,周茹惠才从有了小豆子的喜悦中脱离出来,面带忧色,轻缓地拍着小豆子,“也没个消息……”
似乎察觉到母亲的忧愁,小豆子也紧跟着哇哇大哭起来,惊得两个女子手忙脚乱地连连安慰,又把言清抛之脑后。
但就在这日下午,周茹惠忙完店中事宜,正想着去书房处理账目时,推开书房门,却看到书桌前坐着面色沉沉的言清。到底是夫妻,那一瞬间,她是有些惊喜的。
她迎上去笑道:“怎么回来了也不叫人通知我一下。”
可还没走两步路,便被人拽住了衣襟。那人显然毫不怜香惜玉,用力之大几乎让她要被勒得无法呼吸。
她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地上,要不是还能勉强起身,突起的脊骨与坚实的地面撞击之时,疼的她以为脊骨已经断了。
身后的门不知何时被一股劲风碰地关上,她惊悚地看去一眼,再回头,一双玄黑的靴子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周茹惠只觉得背后汗毛猛地立起,有如炸毛的猫。身为女性的直觉告诉她此地危险,可贸然逃走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恶劣。
强忍着逃离的本能,她顺着那双靴子往上看,一张线条凌厉的熟悉的脸庞正低头俯视着她,眼神淡漠,如同在看死物:“周茹惠?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她心中惊惧:“俞平渡?你想做什么?”
“昔年你父亲为了上位,用卑劣手段灭我全族,只余我侥幸存活。”他一面说,一面勾起唇角,可正是这种云淡风轻的模样,更让人感到恐怖。
他的眼底渐渐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掌心之中逐渐溢出一缕缕黑色的魔气,一个又一个死不瞑目的人头从黑气中掉落,滚了数米远。
父亲、母亲、弟弟……
熟悉的家人纷纷毙命,周茹惠目眦欲裂。
直到看见最后一个人头滚落,她全身的气血顿时逆行,愤怒和恐惧夹杂在一起直冲上头顶,她疯了一般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双手颤抖,喉间发出了撕裂的、破碎的悲鸣:“小豆子……小豆子!!!”
而坐在书桌前的言清,只是面露不忍,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一缕宛如毒蛇一般的魔气悄然蜿蜒,狠狠洞穿了周茹惠的脖颈。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空白,泪痕还未干,眼神空洞地转向俞平渡,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恨意却不曾消散。
杀了最后一个仇人,俞平渡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喜悦的神色。
为了报仇,他堕入魔教,杀了林河,顶替了他的身份,潜伏进周家。
时至今日,他的手上已经沾了太多无辜人的性命,复仇于他已经是枷锁。
如今枷锁卸下,他只觉得疲惫。
言清站起身,话语中有几分警惕:“我带你杀了仇人,你可以放我和蝉冬走了吗。”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是他带着俞平渡找到了正在哄孩子睡觉的蝉冬,也是他阻拦甚至重伤了试图保护孩子的蝉冬,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让俞平渡觉得好笑。
他的脸上泛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当然可以。不过……你先去问问你的蝉冬愿不愿意吧。”
话音刚落,清脆的破窗声响起。
言清不知所以地向窗户看去,迎面却袭来一柄淬雪一般的霜冷长剑。
持剑人双目充血,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仍流着汩汩血迹,丝丝魔气从其中钻出,极其不详。
她容貌娇美,眉间怨气却几乎凝成实质。那剑直冲他心脏而来,毫不留手。
平日里清浅可爱的声音此时说不出的沙哑:“去死吧。”
言清因为恐惧而睁大的眼中,映出了蝉冬的身影。
次日午时,昙蕊去找了临兰酒楼的阳掌柜,对方确认牌子无误后便将她带去了雅间。
她一坐下就直接了当地说明了来意:“叫明轩王派人来接宝卿楼接我。”顿了顿,她补充道,“越张扬越好。”
至少得让半城人瞧见才行。
阳掌柜只以为这又是周况养在外面的姘头,摸不准是想玩情趣还是想逼宫上位,但还是写了信绑在鸽子腿上传了消息。
此时周况正在用膳,见着鸽子扑棱棱地飞进来落在桌上,便眼神示意侍卫打开读一读。
侍卫展开纸条一看,面色有些奇怪:“阳掌柜来信,说花魁姑娘想让您派人去接她。”
“她想要这排面干什么?”
周况闻言疑惑不已,总不是她真看上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想与他先有夫妻之名吧?
“你怎么看?”他指了指信件。
这侍卫亦是幕僚,很受周况重视,昨日之事周况也与他讲过,思索片刻后,他道:“许是花魁姑娘接下来的行事需借着您的名头。”
“好事坏事?”
“尚未可知。不过属下觉得既然您想要与她合作,不必处处猜疑,提防一二即可。”
周况点头:“言之有理。将她接来,也正好听听她所谓的计划,真由着她来难免做出损害王府利益之事。”
两眼一抹黑的入局可并非明智之举。
未时,明轩王府的轿子便迎走了昙蕊,老鸨不是任何一方的人,拿了钱就真心实意地高兴,昙蕊走时还和她耳语要她抓紧机会。
她无法走脱,只能由着老鸨拽着她讲述男女相处之道,好半晌才上了轿子。
到了王府,面对周况质疑的神情,昙蕊只将心中的思量说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周况逼问的时候,她只道:“我并非只有你一个合作选择。”
若真有心,凭昙蕊的容色,与其余两人攀上关系不是难事。美貌到了一定程度,便是奢侈品般的通行证了。
周况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中仍然十分不舒服,他不喜欢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
待到太阳西斜,他又将人送了回去。
如此往复三天,谭鹤声先坐不住了。
昙蕊没去找他,他倒先找上门来,欲言又止:“你与周况进展如何?”
看见他的脸昙蕊就腻味得慌,这人活像有人格分裂似的,但又不得不应付,勉强笑一下:“自然顺利,王爷十分宠爱我。”
“周况为人不端,时时寻花问柳,你可不要被他所蒙蔽。”即便昙蕊已经将敷衍二字写在了脸上,谭鹤声犹豫了片刻,依旧如是说。
“哦?”昙蕊做出嘲讽的神色,“庄主是怀疑在我身上种下蛊后,我还会反水?”
对于求来的子母蛊,谭鹤声其实非常有信心,但这两日总是觉得莫名心慌,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才来找昙蕊求个心安,谁知道心安没求到,还被刺了一顿。
也许现在刚巧不是他发病的时候,被刺了也不吭声,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沉默片刻,他拿出一个小瓷瓶,又开口道:“下次,你找个机会让他把这药喝下。”
顿了顿,他补充一句,“周况生性多疑,不要犹豫,容易被看出端倪。”
昙蕊的视线在瓷瓶和他的脸之间转了两圈,看得他莫名有些心虚。
好在她还是接过了,笑道:“我知道的。”
时间又过去两日,这两日无事发生,谭鹤声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然而这日,预测中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昙蕊被识破了。
准确的说,是外人以为昙蕊被识破了。
第二日,昙蕊仓促离开明轩王府时,暗中盯梢的问月山庄势力便预感到不妙。
还未等他们禀告庄主,她就像知道什么般径直向他们跑来,甚至出示了信物玉簪。
“帮我逃走。”她一上来便对着伪装成路人摊贩的两人说道,神情压制不住的紧张,“今日明轩王请了大夫,兴许他已察觉到不对。”
这两人被派来监视昙蕊,自然知道关于她的计划,闻言也知道多半失败了。
听到明轩王的人或许马上会追出来,二话没说便直接带着她潜入暗巷。
谁知道刚跑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乱:“有人借雪魄之名行刺!捉住她!”
人声嘈杂,紧随身后,两人深深地皱眉,打定主意若是后面的人追上他们就放弃昙蕊这个累赘,可奇怪的是,双方之间的距离竟然被渐渐拉开,很快地便听不见声音了。
两人松了一口气,只以为明轩王的侍卫们学艺不精,追不上他们,不疑有他。
然而当山庄大门近在咫尺时,暗处忽然出现了五十多个身着轻甲,手持长矛的卫队,看他们身上印的家徽,分明是明轩王的人。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在家门口被蹲了个正着,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人群分开,明轩王缓步走出,目光清明声音洪亮,完全不是中了毒的样子,他斥责道:“谭鹤声,你指使他人毒害本王是何居心?!”
声音虽然不大,但谭鹤声一介习武之人,在院内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周况来时,他本就在前院习武,闻言心下一紧,出门却是一副平和的面容:“明轩王?贵客,不知何事让您大驾光临?”
周况就见不得他这样子,冷哼一声:“伪君子,这三人均是你的手下,何苦在此装腔作势?!”背地里使阴招却不敢认,令人不齿。
“哦?他们可曾说过受我指使?”谭鹤声显露出好笑和疑惑的神态,仿佛真与他无关。
为问月山庄做事的人都吃下了万蚁噬心散,每月都会发作,发作时痛不欲生,若没有解药,咬舌自尽的也不在少数。而昙蕊更是被种下蛊虫,那可是比万蚁噬心散痛苦万倍的。
因而他极有信心,这些人只要想舒舒服服活下去,就不得不替他掩盖。
可就在他洋洋自得,觉得自己颇有先见之明时,冷淡的女声却忽然地响起:“我就是受你指使的,如何?”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虽然这枕头及时得令人忍不住怀疑。
云音缈垂下眼,掩去其中的深思。她习惯性地吩咐道:“把言清放到床上去吧。”
在神界时她哪里需要自己做这样的小事,清姬素来会看眼色,她说之前就已经把大小事务安排妥当了。
话脱口而出的刹那她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侍神,而是凡人王朝最受尊崇的国师。
“走神了。”她叹了口气,正想着让他给自己搭把手总行吧,便看见地上的言清晃晃悠悠地悬浮起来了。
他身下泛着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芒,黑暗中尤为显眼。
窗户还没关上。
若此刻还有人没睡,看到了这一幕,想必明日城里就要流传起新的奇闻了。
云音缈忍不住挑眉,以手掐诀的青年抿着唇,并不与她对视。待言清躺在了床上,他才忽然想起什么要紧的事情似的,道:“那你今夜睡在哪?”
“我修炼,不睡床。”她自然而然地回道。
他似乎是被噎了一下,继续道:“但你毕竟嫁了人,与外男共处一室于你的名节不利……”
“我们要了两间房,谁会以为我们是夫妻?”云音缈瞪着他,只觉得这个男人委实作得很,“你是想要我去你房里?”
“我……”他想呵斥胡说,可不知为何总说不出口,支吾半天,干脆眼一闭甩袖走了。
这女人牙尖嘴利,若是被她说中,免不了要被嘲笑一番。
想不到衣袖被人轻轻拽住,云音缈仰起一张小脸朝他笑道:“你乱生什么气?我随你去便是了。”她长得清丽,笑起来时一双眼盈盈的有光,像盛了满眼秋水。
柔软、干净……他一时心神失守,眼前的景象晃了晃,绵延成炫目的光。
直到一蓬温热的血溅在脸上,云音缈玻璃珠般透亮的眼睛猛然睁大,而后化作一团瘴气,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寒霜一般的剑影也随之融化,真正的云音缈还保持着操控剑诀的姿势瞧着他,很有些不解:“这么会功夫就被魔障侵了心神?”
以她的角度,她根本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只看到一团黑雾自言清伤口中溢出,缠绕在曲常幽的身上,且还有往心口钻的趋势,这才一剑劈来。
可不知道这黑雾什么来历,明明已经消散了,却还是让曲常幽收到了神力的波及。
云音缈快步走过来,粗略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灵台不稳,难怪易受侵害。看来今夜确实得守着你过了。”
“……毕竟伤重,好的没那么快。”曲常幽没有看她。
那仅仅存在一瞬间的眼含秋波似的眼,不知为何,莫名地和印象里,她总是凉薄讥讽的眸子对上了。
莫名其妙的男人。
见他如此,云音缈也懒得关心他是不是身心健康,灵光在她的指尖闪烁一瞬,这间屋子便成了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也不担心言清会遭受追兵伤害或是逃跑了。
曲常幽便被云音缈守着一觉睡到了天明。
本以为与其他人同处一室会睡不踏实,没想到竟然是他出生的十九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云音缈出于种种考虑则没有炼化神力,毕竟神力与灵力波动大不相同,于是真的按凡人的法子吸取灵气修炼。
不过此界灵气稀薄混浊,一整晚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
天蒙蒙亮时,她便从塌上下来,穿好了鞋袜,来到隔壁瞧了眼。
刚巧言清自己醒了,正解下外衫为自己抹药。冷不丁抬眼见门缓缓开了,顿时将衣服一卷伸手捏住别在腰间的柳叶刀,警惕地看向门外。
“我是救你的人。”云音缈倚着门解释道。
想不到清醒的言清意外地警惕,他捏紧了手中的利刃,指腹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救我的未必不害我。”
云音缈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可眼神却冷极了——或许不能称之为冷,可它不带任何一丝人类的感情:“便是你毫发无伤,我要杀你,你怎么逃?”
能靠威胁解决的事情,她从来不高兴多费口舌。
她周身气势几乎凝为实质,宛若千万把寒光烁烁的尖刀齐齐对着他,强大的压迫感令他寒毛倒竖,仿佛有种被尖锐的针对着眼球的惊惧感。
连片刻都不到,他极为识时务地强迫自己放松了身体,服软地垂下了头,露出脆弱的后颈:“……您救我,为的是什么?”
识相的人总是这么讨人喜欢。
云音缈微微勾唇,收起气势,几步走到屋内的桌子边上坐下,手肘压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手托着腮望着他:“带我和曲常幽去瑞云谷。”
“国师?”听到曲常幽的名字,言清的瞳孔明显一缩,整个人放松又紧绷,“我的命既然是您救的,您就算杀了我都可以,但瑞云谷于我是家,这世间没有为了一人苟活而牺牲全家的道理。”
还挺重情重义。
云音缈笑了:“要你们的破命做什么?我们走后,瑞云谷不会有分毫变化。”
言清沉默半晌,神色多有纠结,最终却还是道:“抱歉。我不敢赌。”
“也好说,你随我们回一趟国师府吧。”人在身边,不愁找不到进瑞云谷的法子。
“带回去做什么?”正说着,清冷的男声却忽然插了进来,原来曲常幽来了。
他的脸色比昨日看起来好了许多,但身形瘦弱,还是让人疑心他风一吹就倒。
云音缈一惊,他如今过来竟是连自己都察觉不到了,看来恢复力量的进度需要加快。
“先回去拿点东西。”她含糊其辞,没讲神使的事。
曲常幽虽然不是多事的人,但心眼比狗多,指不定就猜出她的身份了。两人未必一定一直是同一阵营,况且她尚未恢复,贸然暴露风险太大。
但曲常幽却幽幽地盯着她,看得她背上发毛。
对视良久,云音缈依旧懵懂,他才不得不咬着牙传音挑明:“你总不会送了我顶帽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