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凄惨。
我掏出手机，各种角度拍照。
“赵向良！你还是人吗？人都死了，你还要拍照，不给他最后的体面！”赵娇娇远远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爱拍不拍，不准拍照那我不报保险了。”我语气冰冷。
她一把拽过我的手机，狠狠砸在地上，跺了两脚：“我弟真是苦命啊，摊上个没人性的叔叔！”
“大雪天里赵勇怕你冻着、摔着，一个人爬到棚顶清理积雪。夏天又怕你晒着，十个棚呀，他一个一个的放草卷遮阳，就是为了给你节省工费。”
“你说一句这个酒好喝，他攒了俩月的工资偷偷买酒孝敬你，怕你骂他乱花钱，还是打着我的名义送的！”
“赵向善，这么好的侄子，你不珍惜，死了也要让他走的不踏实，还得惦记着年迈的父母，孤寡的妻子，你就不怕午夜梦回他来找你问问清楚吗？”
“你到现在还不肯松手拿钱补偿他，安慰他的家人吗？”
赵娇娇再一次的质问换来的还是那句话：“没钱！”
知道果棚着火，越来越多村里人围上山来看热闹，口口相传，很快人们就知道了原委。
大多数人还是小声嘀咕咒骂：“赵二看着本分，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
“真是活该他一辈子娶不到媳妇，跟了他算是瞎眼了！”
更有村里上年纪的老头抄起铁锹要拍我。
“你个王八犊子，咱们赵家村向来本性善良，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畜类！”
“让我老头子拍死你，也算是给村里福报了！”
说着，他扬起铁锹“啪”一下拍在我脑袋上，顿时我眼冒金星，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众人拍手叫好：“就是欠打，打到他想明白为止。”
小李也劝我：“赵叔，钱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再挣，可是良心没了人就没救了！”
我咬紧牙关不松口：“叫我出钱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见我松动，赵娇娇一脸兴奋，赶紧拦着铁锹。
“除非你立了字据放弃我在县城里给你买的楼房，把它归还给我！
当初这房子还是她离婚后，央求着我可怜他们孤儿寡母凑了首付买的。
听到我要收回房子，她直接跳脚：“爸，你真是疯了，认钱
半夜，水果大棚突发大火，女儿和侄子奋力施救。
但火势太大烧断了横梁。
我来不及拉扯，眼睁睁地看着侄子赵勇推开女儿，而他被砸到横梁下，瞬间被大火淹没。
火舌疯狂舔舐，滋啦啦肉皮焦糊的味道传来令人作呕。
大火烧到天亮才熄灭，所有的一切皆成灰烬。
女儿踉跄着跑过来，哭号：“爸，表弟是为了救我才被烧死的，你给我点钱，我要去给伯娘赔罪。”
她涕泪横流：“人没了，我不能让他们日子更苦了！”
我平静的看着她，一整夜的烟熏火燎，我嗓子直冒烟，抄起一个西瓜砸烂，咬下，汁水丰润了喉咙。
大口嚼着：“钱全用来进货了，等卖完这批水果再说！”
……
“爸，你是疯了吗？这是我弟，是你的亲侄子呀！没有钱他怎么能入土未安？”
“你怎么跟大伯，大娘交代呀，你不能撒手不管呀！”
女儿赵娇娇一脸不敢相信。
“大棚里这么多水果还没卖出去呢，你怎么敢再订货！”
“你该不会是不想给大伯大娘赔偿，故意骗人的吧！”
她顶着一头土灰，眼被熏的黢黑，只见翻动的眼白。
我一向谨小慎微，每次水果基本卖到最后一点点的时候，才敢批量下单。
每次抠抠搜搜掏钱，娇娇都调侃我，做生意束手束脚注定做不大做不强，穷一辈子。
这次水果库存还有这么多，我反倒是提前订货了。
她心里犯嘀咕我当然能理解。
我打开手机调出订货单怼到她脸上，戳着红章的发票清清楚楚写着付款二十万元。
她抢过手机，放大细节，恨不得从中找出我作假的痕迹。
徒劳，顿时猩红了眼！
“你拿不出来钱，难道是想让我把命赔给伯娘吗？”
“大伯干不来重活，大娘瘫痪在床，小芬又刚刚怀孕，顶梁柱倒下了，你让这一家老小怎么活呀！”
她边嚎哭，边捶打自己：“怎么烧死的不是我呀！我死了，你就不用赔钱了，钱安安稳稳全揣你口袋里！”
帮忙救火的工人被她哭声感染，一个个不忍心地抽泣。
有的开口劝说：“娇娇你也别内疚了，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赵二哥
！”
回家之后，我摁着她跟我学着干生意，一开始她受不来这个苦。后来见着钱了，这才安分下来。
时不时的对不上账，我也知道是她偷摸拿的，想着她憋着久没玩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眼见账上缺的钱越来越多，窟窿越来越大已经影响订货周转了，我生气吵过她，让她单干，她又不同意。
眼下用这个理由逼我掏钱，我一时有些松动了。
就在这时，我摸出震动的手机，点开信息。老赵，我慎重考虑了一下，残存的水果恐怕有质量问题，我这都是老客户，吃出问题我没法交代呀，这次就先不收了
我一口气没喘上来，胸闷窝火。
一脚踹开她，将手里的水果箱“哗啦”砸向她。
“你她妈，拦、拦、拦就知道拦着我，这下好了，这些水果也卖不出去了，全烂在地里。我的损失谁来赔！”
赵娇娇摸着颈窝被砸出的鲜血，伤心欲绝、
“爸，我就是想要给弟弟要点赔偿好跟伯娘交代，你不仁就算了，我得救我的救命恩人呀！”
“要不，你把我工作这么长时间的工资给我也行，一千，两千也是个交代呀！”
“娇娇别求他了，他就是为富不仁！”
工人们义愤填膺，气红了眼。
“赵二，算是我们看走眼了，白瞎了这么多年给你卖命，真是错付了！”
“赵勇真是死的怨呀！老实本分的一个小伙子，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还一直说他多干点，叔叔就少干点，真是良心喂了你这个市侩的狗了！”
“娇娇这么仁义的孩子，摊上个钻钱眼里的爹也是不幸。”
任由他们咒骂，我闷声不动。
“赵叔，你快过来看！”一直跟着我跑车送货的小李惊声尖叫,语气中满是恐慌，好像看到十分惊悚的场面。
赵娇娇站起身随着大家的目光一同看向小李，而后低头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一秒，两秒待人们看清楚，看明白，一个个又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又吐又干哕。
其中不乏女工人尖叫着后退，甚至晕倒。
我挤进去，只看到残垣断壁之下，赵勇黢黑的半截身子露在外边，手指扭曲抓地，指甲都锛掉了，
不认人了，我是你闺女呀，你连给我的这一点东西都要抠搜回去吗？”
“老赵是魔怔了吗？钱在他眼里大过天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赵勇真是冤死了，为了这个赵扒皮丢了命，他不感恩戴德的照顾好赵大一家，还把歪心思打到女儿身上了。真是让人心寒！”
手持铁锹的大爷再也忍不住了，越过赵娇娇又要拍我。
我满头是血，无所谓道：“心疼赵勇你自己给钱啊，逼我出算什么？你不签我也不出钱。”
赵娇娇咬牙思考：“是不是我签了，你就赔偿赵勇！”
“赔，搭上全部身家我也赔偿给他！”
听了我这话，赵娇娇环视整个果棚，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后答应：“我签，为了我弟，为了我大伯一家的后半生无忧，我舍弃房子还给你！”
周围哗然一片：“娇娇真是仁义宽厚的好孩子。”
“这么好的孩子，赵向良你不配给人家当爹，呸！”
“娇娇咱不怕，过后婶子给你找个好人家，咱再挣大房子，赵二这个没良心的，你就当没这个爹！”
甚至感动的几个大娘直抹眼泪。
她嘴里还在叨叨什么，只不过我已经全然看不清，听不见了。
刚才被大爷敲的那一下止不住血，我哐当一头扎倒在地。
要不是赵娇娇拦着，大爷再给我第二掀，估计我真交代在这了。
就算没有死，以后也会被村里人一口唾沫淹死。
只不过，我心里高兴地狠，骂吧，打吧，闹腾的越大，我越开心，对赵勇越公平！
我被颠簸醒，睁开眼，是惨白的天空。
我躺在担架上，前后两个人“呼哧呼哧”地抬我下山。
“哼，就应该让他死在山上，还让我费劲巴拉抬他下来，我都嫌他脏！”说话的也是我的小辈，也得跟我叫叔叔。
见我睁开眼，他故意一晃：“我们可没赵勇那么傻，抬你下来一人五百！立结。”
我摸索手机，才想起来，刚刚被赵娇娇摔烂了。
“过后给你们！”
“切，谁不知道你是葛朗台，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好骗呀！”
“我们可没你那么没良心，我们要保持赵家村最后的良知！”
“到了医院我看谁还能帮你！”
，你快想想办法筹钱吧，赵大哥家确实也不好过！赵勇没了，这不是天塌了嘛！”
我大哥赵向善五十多岁了，自从赵勇工作挣钱了，他早早的就开始养老了！
嫂子年轻的时候因工受伤，常年瘫痪在床，药费，护理费都不少钱。
侄媳妇上个月才检查出来怀孕。
本该是奔着希望的日子，眼下生生被砸断了。
我抠搜地扒拉着土灰里的香蕉：“我给你们都上了保险，赵勇也有赔偿，你不用担心。”
说着，我把残存的水果搬上卡车。
“还有事吗？没事帮我捡水果！”
这些高档水果只是包装被火燎黑了，里边完好无损，更换包装后低价应该不难卖出去。
趁着新鲜，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
“爸！要不是赵勇，死的就是我了！”
“你是傻了吗？这些人情都不懂，你差点连闺女都没了，就差家破人亡，你明白嘛，是赵勇替咱抗下了这一切，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破水果！”她一脚踢开，烟灰散开迷了眼。
“我奶不还是给你留下了一部分钱嘛，就当是我借你的，先给大伯送过去，让他别为以后的生计想不开！”
围观的工人见我不为所动，也都生气的咬牙切齿。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这么没良心，就不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吗？”
“对待自己的亲闺女，亲侄子尚且如此，那我们埋头苦干的人命更不值钱了！”
“都说老板是资本家，今天真是开了眼了，见着活阎王了！”
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娇娇性情激昂：“爸，今天你只要把赵勇的赔偿给了，我保证我离家，再也不跟你搀和买卖上的事了，行不行！”
“求求你了，爸！”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我松手掏钱。
我就娇娇这么一个女儿，她没有娘，我深知她从小被我惯坏了。
嫁人之后跟婆家天天吵闹，生下孙女后也不消停，早出晚归的玩，兢兢业业的玩。
每每回家，女婿总跟我大吐苦水，我只能劝慰他忍一忍，不过没人会一直包容，没多久就把自己玩离异了。
她倒满不在乎：“我终于自由了，再也没人在我耳边嘚嘚嘚，烦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