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
扶我的同事忍不住在我耳边低声吐槽。
然后，越来越多类似的窃窃私语从周围响起。
妈妈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开始在我众多同事面前，说着从前说过上百次的话——
“程盼之这个贱骨头，害死了她哥哥和她爸爸！”
“妈！别说了！”
我的伤疤，在小区的街坊邻居面前，被我妈狠狠撕开了多年。
我不希望，这些话又让同事听见。
又是一番拉扯，是唐黎站出来打断了这场闹剧：
“阿姨，我是盼之的领导，有什么事情来我办公室说吧。”
办公室里，妈妈朝唐黎狮子大开口。
“这个小贱人一个月工资一万五是吧？她这个月不给我抚养费了，你把她工资给我。”
“下个月就不用给她了。”
闻言，唐黎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每个月盼之都把钱全给你？那她怎么生活？”
“她吃你们公司食堂还能饿死？真饿死了算你们公司虐待员工。”
妈妈不屑，仿佛我就算死了，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阿姨，您的要求不符合公司规定，恕我办不到。”
“而且盼之辞职了，她的工资只能发这几天的。”
唐黎的话音才落地，妈妈腾得站起身：
“你明知道我缺钱，你还敢辞职？”
“你就是想害你哥哥不能投胎！”
她又想动手。
被唐黎眼疾手快拦住了。
连她这个涵养极好的女强人，也没办法压抑情绪了。
“您怎么还打她？盼之她现在已经癌症晚期了，就不能让她过几天舒心日子吗？”
我的病情，就这么从唐黎口中说出来了。
妈妈扬起的巴掌，定在空中。
她嘴唇动了动，眼神有几分迷茫，几分不可置信。
我苦笑着看着这个生我养我的女人，
妈妈，我如你所愿就快死了，现在你知道了，
你是会高兴？
还是会不舍？

又一次被妈妈甩耳光后，我在社交平台注册了账号，
开始发vlog——“断绝母女关系倒计时30天”。
账号越来越火，不可避免的被妈妈发现了。
她不屑：“哼，断绝母女关系？除非你死了，不然这辈子都别想！”
妈妈，你猜对了。
我说的断绝母女关系，就是这个意思。
我马上就死了，再也不会碍你的眼了。
1
我等了十天的穿刺结果出来了，
是胃癌晚期。
我看着化验单，一阵恍惚。
耳边是医生的宽慰：“虽然是晚期，但是积极治疗，还能再活一年。”
“那一年的治疗费大概要多少？”
“至少20万。”
这个数字将我生的希望浇灭了大半。
我苦笑着扯扯嘴角：“如果不治疗的话，那可以活多久？”
“不到两个月。”
2
没有人不想活。
哪怕是我这个从一开始就不该生下来的孽障，也有求生的本能。
我难得回了家。
打算找妈妈借钱化疗。
我26岁，毕业四年了，去年被提拔成公司中层的小领导，年薪24万。
但是我现在身无分文。
甚至倒欠花呗两千。
因为，自从我18岁成年，我每个月挣的钱，都要给妈妈。
这些钱，都是用来赎我的罪孽的。
我的罪，罄竹难书。
在我出生前，我有个哥哥，3岁时意外被路边的疯狗咬死了。
自那以后，妈妈疯了般求神拜佛，乞求上苍将哥哥的灵魂再托生在她肚子里。
可惜，她再次十月怀胎，难产生下的，
居然是女孩。
是我，占了哥哥投胎回家的位置。
我出生后，妈妈不仅不喂养我，甚至多看我一眼都不愿。
我是爸爸一口一口牛奶喂大的。
两岁那年，我学会了说话，吵着要吃蛋糕。
爸爸下班绕路去买。
也就是那天，出了车祸。
爸爸和蛋糕一起被货车碾碎在血泊里。
妈妈已经养好了身体，算好了日子，打算和爸爸再要一个男孩，接哥哥投胎转世。
可是爸爸走了。
哥哥再也不能回来了。
这些账，妈妈全都算在了我头上。
她一直恨我入骨。
后来，她不知道从哪听来了试
管，也去佛寺请了高僧。
高僧说，只要找到爸爸的转世，生下有他血脉的孩子，就能找回哥哥的转世。
妈妈深信不疑。
命令我，必须把所有钱给她去做试管。
哥哥重新回来，我的罪才算能赎一点。
从小到大，我就被妈妈强制背负了两条人命。
强烈的愧疚感，叫我没法拒绝。
从18岁到26岁，这八年，我零零碎碎给妈妈的钱，已经超过了50万。
我找她借20万，应该……可以的吧？
3
抱着这个侥幸的想法，我敲开了门。
一见我，妈妈脸色变得晦气。
没等我开口，她先质问我：“钱呢？这个月为什么不打钱？”
“我生病了，拿去看病了。”
“生病？你这个贱骨头还会生病？别想赖，现在就转！”
说着，妈妈开始抢我的手机。
她亲眼看见我账上真的一分都没有了，还欠了不少。
妈妈突然就暴怒了，把手机摔到我身上，扯着我的头发开始甩我的耳光：
“钱去哪了？说！”
“你出息了？开始知道转移财产了是吧？”
“你个贱骨头，我告诉你，你就是去卖，都必须把钱给我！”
“一个月一万五，一分都不能少！”
她的力气很大，像是奔着打死我去的。
我生病了，早就弱不禁风，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就这么被她打趴在地。
她力竭后，也坐在地上，开始捶着地板嚎啕大哭：
“志儿他爸，我的命苦哇！”
“这个贱骨头把你克死了，让咱儿子回不了家，现在钱也不给我了！”
“她就指望我生不出儿子，等我死了，独吞我们家财产啊！”
妈妈嗓门大，哭丧似地，又把邻居喊来了。
多年的邻里，她们都知道我们家的事。
婆婆娘娘们都站在我妈那边数落我：“盼之，你不能这么欺负你妈。”
“她已经找到了你阿爸的转世了，日子也算好了，钱够了就能去做手术了。”
“你妈这么多年的心愿，你做女儿的应该理解。”
“再说了，当年这事就怪你，你非要吃那个蛋糕，不然你爸也不会死，你妈用得着花这么多钱去做试管吗？”
“……”
无数的指责声从四面
八方传来，吵得我耳鸣。
我提着一口气，拨开人群，逃了出去。
我一路跑，跑到胃部抽搐痉挛，跑到喉头腥甜，才跌倒坐在了路边的花坛。
这一刻，身上脸上所有压抑的疼痛排山倒海般爆发了，
终于叫我泪如雨下。
我怎么蠢到会回家借钱呢？
怎么会蠢到乞求妈妈可怜我呢？
怎么会蠢到这么多年都认不清——
妈妈不爱我。
她恨不得我去死。
4
我在花坛坐了很久。
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消散，泪才止住。
从小到大，妈妈没少甩我耳光。
她但凡有什么不顺心，就发泄在我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人快死了，身体也变差了，这一次的耳光，是最疼的。
我打开手机看了看自己的样子，
头发凌乱，眼睛哭得红肿，面颊上是道道指印，
狼狈至极。
正当我看着相机里的自己苦笑时，
手机上方，弹出了一个短视频vlog征集令——
用30天体验百样人生。
只要在活动期间，每日连续打卡发布vlog视频，并带上活动tag，即算参加。
活动结束后按点赞数评选，第一名将会有一个大奖。
那就是在平台公司能力范围内满足获奖者任意一个要求。
我不在乎大奖。
我只是觉得，我这样糟糕的人，生命的最后，也该留下点痕迹吧。
于是点下了视频的录制键。
未语泪先流，我哽咽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又被妈妈甩了十几个耳光，好疼。”
“从小到大，这也许算是她甩我的第几千几万次耳光了。”
“这个活动一共30天，等30天倒计时结束，这段26年的母女关系，就也结束了。”
视频很简单，没有剪辑。
发布完成后，我关了手机。
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这生命最后的30天，我想，我该去体验一次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5
我补好妆回了公司，打算递交辞呈。
副总唐黎脸色很难看：“确诊了是吗？”
我点点头。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满是心疼和不忍：
“我给你批假，你安心治疗，位置我永远给你留着。”
“有什么困难和我说，
说起了那场车祸，还有那块被碾碎在血泊里的蛋糕。
我对着手机边哭边幻想，如果爸爸还在，这世界上是不是最起码还有一个爱我的人？
是不是我最起码还有一个挣扎活下去的理由？
我的vlog从来都没有台本、剧情、剪辑，
全都是情绪宣泄般的碎碎念。
偏偏是这样的碎碎念，引起了好多人的共鸣。
仅仅是一个晚上，这条视频的点赞就破了百万，登顶活动榜首。
不少人在我的视频下面留言。
有些猜测我和妈妈发生了什么，让我这么决绝地想要断绝关系，
有些分享和父母的故事，
也有些回忆起了过世的亲人……
当然也有不少骂我作秀博流量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火了。
8
周一去公司上班时，同事们看见我，都止不住地窃窃私语。
白凯泽神色复杂地把我约在了茶水间：
“盼之姐，你当时选我，是因为我和你去世的爸爸很像？”
我点点头。
“很抱歉，因为这种理由耽误你的实习了，我会和唐总打招呼让你跟刘哥那组。”
“不……”
白凯泽话没说完，另一个同事敲开了茶水间的门：
“盼之，你妈妈来了，看样子是你拍视频被她发现了，在前台撒泼呢，你快去看看。”
我的心，猛地一跳。
妈妈来了？
她发现了我拍的视频？
她知道我在视频里说，我要断绝关系了，那她会怎么样？
我早就认清了妈妈不爱我。
可我还是有几分期待，有几分兴奋。
期待她看见视频后，能有一点失去我的恐惧，能说两句挽回我的软话。
可是，又是一巴掌，将我的幻想统统打碎：
“贱骨头！我说了多少次，你没资格提你爸爸！”
“你还敢用他来炒作，看我不打死你！”
我又一次被她打倒在地，爬不起来。
是保安将她拉走，我才被同事扶起。
哪怕被保安拽住，她依旧没有放弃对我的谩骂：
“现在利用着你爸，赚了不少吧？”
“把钱全给我吐出来，你没资格用这笔钱。”
我低下头，苦笑。
原来，妈妈只是闹着来要钱的。
“难怪你要和你妈妈断绝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