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你早就知道了？”

“我和你爷爷相伴了60多年，他的情况我怎会不知道。”

“我之所以让他出院，是不想他在最后的时光里待在医院。而且这是他自己希望的。”

“自从五年前他得了这个病，我照顾了他五年。他的情况我最清楚。现在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在你离开的这一个月里，我和他谈了很多话，大多是我在说，他在听。看着他一天天熬日子，我的心如刀割。”

“比起医院，家里能让他更舒服一些。现在看到你，他就算闭眼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奶奶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我站在原地，回味着她的话，眼泪再次流下。原来最懂爷爷的人也只有奶奶，她陪伴了爷爷60年，而我这个跟了爷爷21年的小辈却全然不知。

当天中午，爷爷又醒来一次，不过没过多久就再次入睡。死神的步伐无声无息地临近，我能做的也只是全程陪在爷爷身边，拉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

日出日落，当第二天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我怀着忐忑的心，试探性地检查爷爷的呼吸。

整天我都坐在床边，和爷爷聊着天。他醒来两次，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不舍。我强忍着泪水，不让他看到，只是不停地说话。

凌晨十二点半，一阵寒风吹过，我缩紧了身上的单衣。突然，爷爷开始剧烈咳嗽。我立刻站起来，接着母亲和奶奶也围了过来。

第八章

一口浓痰被吐了出来，颜色黑黝黝的，接着又是第二口、第三口，这样反复了五六次。

不久之后，我感到握着爷爷的手变得冰凉，爷爷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青紫，从鼻子开始一寸寸变凉。

此时，我已经手足无措，而我的姑姑、奶奶和妈妈已是泣不成声。

“先别哭，大哥、老三，赶紧趁着爸还有些温度，把衣服给穿上。”

父亲一边指挥，一边安抚我们，要求大家快速行动。

大家忙碌起来，前后十几分钟内，爷爷就换
我侧眼看到他闭着眼睛，心中不禁回忆起十几年前爷爷背着我时的情景。

“那小二郎背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不怕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无学问，没脸见爹娘。”

每次爷爷背着我时都会唱这首《小二郎》。时光流转，一月、一年，直到我长大成人。

很快，我们到达了医院。经过挂号和检查，医生宣布了结果：“小腿骨折。”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第五章

接下来，我们开始办理住院手续。等一切安排妥当，奶奶也赶到了医院。她看到爷爷后立刻责备了一番，爷爷被奶奶训斥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静静地躺着。没过多久，奶奶又开始为爷爷擦洗身体。我想着，这一刻，爷爷应该感到很幸福吧！

时间飞逝，新年的钟声敲响了。这个新年，我们全家围在爷爷的病床旁，在医院里度过了一个特别的年，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相聚。伤筋动骨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恢复时间，但正月初八，爷爷就出院了。虽然这看似不尽孝，但实际上是奶奶的坚持。

我感到疑惑，问奶奶为什么要让爷爷提前出院。她没有直接回答，但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某种深意。直到几个月后，我才明白那时的情形。

正月二十三左右，我的学期开始了。我背上书包，拉上行李箱，又一次踏上旅程。然而，这一次心中却充满了不安。离别总是带来悲伤，我并不喜欢“再见”这个词，它总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我买了下午2点的车票，早上吃过早餐，整理好行李，便去给爷爷和奶奶道别。一进奶奶家，就看到她忙着给爷爷擦洗、按摩，嘴里不断聊着家长里短。爷爷躺在床上，听着奶奶的话，就像个孩子般安静地倾听，显得格外可爱。

“奶奶，我开学了，要走了，来跟你们打声招呼。”

奶奶似乎没听见我的脚步声，直到我开口她才反应过来。

“好，开学了，就好好读书。”

“爷爷怎么样了？”到你孙子上吐下泻，脸色都变白了。” “什么？”

爷爷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像一阵风般跑出门。那时我已经晕了过去。后来的一切我记不清楚，但当我醒来时，发现爷爷胡子拉碴地坐在我身边，双眼红肿。

我伸出稚嫩的小手，爷爷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爷爷，我疼。”

“别怕，有爷爷在。等你好了，爷爷带你去买玩具。”

就这样，因为生病，我第一次抚摸到了爷爷的脸庞。

“老李，出这张牌。” “不行，要是人家有这张牌我就输了。” “你也太胆小了。”

这大概是我四岁之后最常听到的话了，爷爷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打长牌。他常常在午后和一群老朋友打牌，不论风雨，准时如约。他们为了几毛钱争得面红耳赤，但这也是他们的乐趣所在。

后来，我上了初中，按照父母的要求，我离开了爷爷，开始独自睡觉。

小鹰展翅，成长的道路上总会有孤独。离开爷爷的那段时间，我像个迷路的孩子，夜晚常常感到害怕，甚至不敢入睡。父母将我的情况告诉了爷爷，他没有多说什么。

三天后，我放学回家，像往常一样吃饭、写作业，正当我准备入睡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我家门口。

“爷爷，你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爷爷笑了笑，然后对我说：“我来看看你，今晚陪你睡。”

那一刻，我激动得跳了起来，而这一晚，也是我离开爷爷后睡得最踏实的一晚。我原以为爷爷的到来只是偶然，但没想到这种意外持续到了我上初二才结束。

第二章

2010年对我们小县城来说是特别的一年。那年8月，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席卷了整个县城。

那时我正外出求学。第二天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心如焚，我疯狂地拨打家里的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恐惧和焦虑充斥着我的全身，直到下午母亲打来电话告知家人平安无事，我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五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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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这样。”

我走到床边，坐在爷爷旁边，握住他的手说：“爷爷，我开学了，要去读书了哦！”

爷爷费力地睁开眯着的眼睛，缓慢地说道：“好，好……好念……书。”

然后便没有了下文。

“好好养身体，等我暑假回来再来看你。”

我说完这句话时，明显感觉到爷爷的手微微颤抖，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多想。

我起身去倒水，因为早饭有点咸。然而，爷爷却紧紧握住我的手，费劲地说道：“再……坐……一会……儿。”

我心里想着，也许爷爷只是舍不得我离开，于是也没多想。

最终，我让奶奶帮忙倒水。奶奶将水递给我后，坐在床头，没有离开。

“超超，你还记得小时候常跟在爷爷身后吗？”

“怎么会不记得？我还记得上幼儿园时，爷爷送我去学校，我刚离开就大声哭喊，到处找爷爷。”

“你爷爷六十岁时你才出生，所以一直把你当做宝贝。”

“记得小时候，每次蒸鸡蛋，爷爷明明已经出门，却总是回头看看。”

“我问他为什么还回来了。”

“他担心你，如果蒸鸡蛋时不小心把你烫到了怎么办？”

就这样，我和奶奶聊着，我家爷爷则像个忠实的听众，静静地听着我们三人之间的故事。

第六章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我在奶奶家随便吃了点东西，打算赶往汽车站。起身时，我再次和大家交代一番，准备离开。爷爷点了点头，算是对我告别了。奶奶则拉着我的手，叮嘱道：“有空的时候，多给你爷爷打几个电话。”

“好的，绝对会做到的。”

奶奶让我赶紧去拿行李，然后便催促我去车站等车。就在我刚离开门口时，躺在床上的爷爷慢慢睁开了眼睛，微微转头，用余光注视着我离开的方向。

校园总是充满了青春与活力，这里能让你暂时忘却烦恼。

时光飞逝
，一个多月转瞬即逝。一天，我去食堂吃饭，把手机留在宿舍充电。当我回到宿舍，打开手机时，发现有八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一个号码——“爸爸”。

父亲大中午打这么多电话，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里有些不安。于是我立刻拨回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刚刚去吃饭了，手机没带，回来才看到你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父亲不像平时那样和蔼，而是用严肃的语气说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爷爷的情况可能不妙了。”

“什么？”

我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爸，快告诉我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唉，这事儿说来话长。如果能的话，你还是尽量回来一趟。毕竟你和爷爷的感情深厚。”

“原本奶奶不想告诉你，让你好好读书，但我考虑了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爸，谢谢你。”

我挂断电话后，立刻去找辅导员请假。从省城回家只能坐早上的大巴车，所以我只能等待第二天才能回家。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特别漫长。

第二天，我坐上了最早一班的大巴车回家。由于前一晚没休息好，我很快就在车上睡着了。

“超超，超超，你又睡着了！”

“快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觉，赶紧起床，爷爷要带你去溜达了！”

“哎呀，爷爷，我再睡一会儿吧！”

“爷爷，快点，我要吃好吃的！”

“超超，爷爷走了！”

“爷爷你去哪儿了？”

“下车吃饭，休息30分钟。”

一阵嘈杂声把我惊醒了。我揉揉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车只是停在了一个服务区。经过三个小时的颠簸，县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我面前。

车停稳后，我第一个冲出车门，急匆匆地往家赶去。

“爷爷，等着我，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