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贵妃再一次来看我时,我第一次对她开了口。
“能不能让皇上来看看我。”
我从来没求过她什么,她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她是整个皇宫里最受宠的妃子,却在我进宫第一天就屈尊降贵来看我。
那是她第一次见我,我却早就见过她了,在父亲书房的画像上。
我是那时候知道父亲为何专宠赵姨娘的,她们眉眼间有些相似,气质却是云泥之别。
见到贵妃真容之后我总觉得,赵姨娘和她有几分相似,是对她的侮辱。
开始我很怕她,觉得她是怕新进宫的我分走皇上的宠爱,想来害我。
9她常常差人来给我送东西,还拨了两个得力的宫女来照顾我的衣食起居。
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对她放下防备。
她来看我时有时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带着笑意静静看着我,像是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我有什么好看的呢?
“你很好看呐,眼睛好看,眉毛好看,嘴巴也好看。”
我是那时知道她和我娘是手帕之交的,难怪她对我那样好,以前许是我小人之心了。
我拿出从父亲书房里偷出来的那幅画给她看,想告诉她,我好久以前就见过她了。
说起来父亲每日吃过晚饭之后都会独自进到书房,对着墙上的画睹物思人,我把它偷偷拿走了,不知他会不会急得跳脚。
贵妃接过那幅画卷缓缓打开,在看到一小部分时就控制不住地瞪大双眼。
“你娘的画技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这是母亲画的?
我从来不知道母亲会画画。
贵妃指着那画右下角的一个“晴”字告诉我,母亲总会在画的右下角留下这个字,这是母亲的闺名。
“你娘的画风,我也不会认错。”
她兴致盎然地跑回自己宫里,然后拿来另一幅画。
她说那是她和我娘及笄那年我娘画的,画卷上两个如花年纪的女孩,一个坐着抚琴,一个倚栏吹笛。
贵妃指着两个女孩,告诉我她们分别是谁。
其实不必她说,我怎么会猜不出呢。
她说起那些陈年往事时,脸上带着柔和的笑。
10她告诉我,母亲从小就喜欢父亲,奈何她早先就和父亲有了婚约。
察觉到母亲的心思之后,她请求她的父亲退了婚,之后母亲顺利嫁入相府。
她也因为没了婚约,被先皇选中成了太子侧妃,彼时的太子,还是个孩童。
贵妃虚长几岁,却依旧集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于是宫里盛传皇上喜欢年纪大的,妃嫔们打扮时,也尽量打扮成熟。
可看贵妃的脸,却只像是双十年华。
言行举止,更是如少女一般灵动活泼,并不像是和母亲同岁的人。
母亲的脸也耐老,看上去二十来岁,但神态上,却像个饱经沧桑的老妇。
“那时你父亲还不是丞相呢,只有个虚衔,若不是你外公帮忙,他这辈子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可惜啊,你娘福薄,没能多做几天丞相夫人。
不过人这一辈子,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似乎也不错。”
说到这时,她皱着的眉毛又舒展开来。
她久居深宫,并不知道母亲的境况,我也无意和她说,让她难过。
“你父亲真是糊涂,怎么把你也送进来了?
这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摸摸我的头,满眼怜爱。
“要是缺什么,就和我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说完,她又捋顺刚刚被她摸乱的我的头发。
她的玩心似乎被勾起来了,把我的头当成了什么玩意儿,一会弄乱,一会捋顺。
好一会她才停手。
“云舒,我给你梳一个我新学的发髻吧。”
发髻很好看,但并不适合我。
“有些老气。”
她自己评价道。
11贵妃走后两个时辰皇上就来了。
那时天刚刚黑,他就站在庭院里没有进屋,似乎没有要久留的意思。
“还知道找贵妃引荐,早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
怎么?
也想分一份恩宠?”
我上前两步跪伏在他面前,手里捧起一封密信。
“臣女有东西要给皇上。”
很快我听到信封被撕开,信被展开的声音,之后是一阵静默。
这封密信是父亲和成王勾结,意图谋反的证据,更是我的投名状。
成王不是第一次密会父亲了,但父亲一再犹豫。
他不是犹豫要不要帮成王篡位,而是犹豫自己要不要篡位。
他已经是位极人臣,就算成王上位,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他现在想要的是,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皇上看完信之后,轻飘飘地把它甩开。
那信擦过我的头顶落在我面前。
“你可知构陷忠良是何罪?”
皇上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这信确实是我伪造的,父亲和成王来往的密函,看完就烧了,怎会给人留下把柄?
我从小善书法,模仿父亲的字迹几乎能有十成像。
就算是他自己,恐怕也难以分辨。
“这信是不是真迹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您相信这是真迹。”
我依旧低垂着头。
“也是,丞相千金亲自检举丞相,谁会不信呢?
就算是朕,也难免被蒙蔽。”
皇上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12我抬起头,这位少年君王脸上,带着和年龄不符的深沉。
“你手中可有丞相和大将军来往的证据?”
比起成王,大将军确实和父亲来往更为频繁。
父亲和成王只是虚与委蛇,和大将军才是真正的谋事。
“皇上可明日派人来取,不过臣女想要一样东西。”
“说,除了后位,朕都可以许给你。”
我微微颔首,“臣女要一份大将军的手迹,方能成书。”
皇上有些意外,“倒是朕疏忽了,那事成之后呢?
朕可不信你无欲无求。”
我知道,要是我什么也不要,他反倒不安。
只有我有所求,他才会放心,把这当成一场明明白白的交易。
“我要相府所有人的生杀予夺之权,包括我父亲的。”
皇上更是意外,却还是答应了我。
“依你所言。”
皇上刚走一炷香的时间,大将军的折子就被送来了。
我虽没有仿过大将军的字迹,写出来却也有九分像。
皇上很满意,问我想要什么位份。
“不急,能为皇上效力,是臣女的荣幸。”
再有一个月,大将军就要出征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皇上会选在他走后对父亲下手。
其间贵妃又来过几次,只是说些琐事,再不提我的母亲。
我知道她是怕触及我的伤心事。
在她身上,我找到了母亲的感觉,我喜欢和她待在一处。
有时她懒得出门,也会差人来叫去陪她。
我要是去了,她往往会让我留寝。
有次皇上也去了,她为了和我同宿,竟借故把皇上赶走了。
13后宫女人都期盼的恩宠,竟被她弃之如敝屣。
“你不爱皇上吗?”
我问她。
她摇摇头。
我又问:“那你爱谁?”
“难道一个女子来到世上,就必须爱上一个男子,才得圆满吗?”
“若不是家里逼迫,我倒是愿意一辈子孤身一人,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的?”
她是个极洒脱的女子,让我想起那个爱穿红衣的女人。
她们和母亲一点也不一样,母亲要是学得她们半分,这一生也不会这样凄苦了。
“你呢?
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也摇头。
“那就好。”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不像你娘就好,你是没看到你娘当年为了一个男人茶饭不思的模样。
要不是我察觉到她的心思,那我就嫁给你父亲了,这样她岂不是要一辈子郁郁寡欢。”
贵妃笑着,眼角却沁出几滴泪来。
看我低头不语,她以为我是想起母亲难过。
“不提了不提了,我们说点高兴的事吧。”
她和我讲她前一阵养的兔子下了一窝崽,小兔子十分可爱,想必烤了味道也是十分鲜美的。
那天晚上她和我说的最后一件事是,我进宫好久了,问我想要什么位份,她去求求皇上。
进宫就一定得要位份吗?
我闭着眼睛佯装睡着了,她帮我掖了下被子,长叹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她辗转反侧好久,弄得我也心烦意乱睡不着。
我刚想和她说点什么,又听到旁边传来均匀地呼吸声。
14大将军出征的前一天晚上,皇上就急不可耐地找到了我。
他口述,我手书,我们配合默契得好像天生就该一起造假。
写完后,我们商量着一遍遍地改,改完新的,就把前一封信函烧掉。
等到天大亮,皇上看着手边五六张纸,露出意味深长地笑。
我以为他会把信拿走,但他把它们留在了我这。
“三日后我会宴请群臣,届时丞相也会来,你做好准备。”
原来他还想让我帮他演一出大戏。
三日之约很快就到了,殿内歌舞升平,美艳的胡姬在宫殿正中献舞。
我是在这时不合时宜地走进去跪下的。
一部分人震惊地看着我,另一部分人则忙着推杯换盏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直到皇上发问。
“昭仪这是做什么?”
昭仪是前天皇上才临时给我的位份,因为太仓促,我现在还是没有封号。
我想起那天皇上告诉我,他也曾问过父亲,给我怎样一个位份合适。
只要父亲开口,让我一下子升到妃位也不是不行。
可父亲对此漠不关心。
“小女能侍奉皇上已是无上荣光,没有位份也无妨。”
原来是父亲的话让皇上查了我的境况,皇上才把我扔在一旁的。
“臣妾要检举丞相大人意图谋逆,罪不容诛。”
此话一出。
满座哗然。
一个杯子应声碎在我身侧,皇上的声音像是怒极。
“你可知构陷忠良是何罪?”
他又重复了一次那天的话。
“臣妾有证据,这是在丞相大人书房中找到的。”
我将一沓信高高举过头顶,身子却伏得更低了。
15一个小太监跑过来,拿走那一沓信递给皇上。
皇上一一看过,眉头越皱越紧。
看完后他把信给了小太监,让他拿给父亲。
父亲只看完一张,便冷冷看向我,把信函全数扔到地上。
“臣冤枉。”
他把这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之后一言不发。
“朕定会还丞相一个清白,只是水落石出之前,不得不委屈丞相了。”
父亲抬眼看向皇上,似乎一眼就把他看穿了。
父亲被收押后,朝堂一下子变了天。
和他交好的大人们,有的极力摆脱和他的关系,有的干脆称病不出。
父亲被关押的第三天,皇上给了我一壶酒。
他说只要我让父亲喝了那壶酒,他就相信我的忠心。
“皇上从前答应过我的事,可还作数?”
“自然,只是丞相的命不能留。”
我原本也没打算要留下父亲的命。
到监狱时,父亲正躺在一堆枯草之中。
他稍稍抬眼,看到我华贵的裙角时,才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拍掉头上的枯草。
“爹爹,您受苦了。”
我假惺惺地凑近牢房围栏。
他眼里满是不屑,“我真是生了一个卖父求荣的好女儿。”
“唉,以前苦日子过够了,抓到机会可不得奋力往上爬么?”
我摇摇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把毒酒端上来。
“我这个做女儿的,原本该给爹爹养老送终,可我现在身在宫中,很多事身不由己。
为您养老是不行了,送终倒还是能出一份力的。”
他大概没想到我竟想亲自送他走,情绪总算是激烈了一点。
“孽障,你竟如此阴毒。”
16“父亲当年对付把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岳父时,也没手软啊。
这大概就叫,虎父……无犬女。”
我并非不知道外公和舅舅是怎么死的,母亲也正是因为接连遭受打击,身体才一日不如一日的。
再者若不是父亲苛待母亲,赵姨娘也不敢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若不是父亲纵容赵姨娘,我娘不会那么早死。
这些仇,我都一笔笔记在心里。
“那是他该死,若不是他以权势相逼,她怎么会与我退婚?”
原来父亲一直以为,贵妃退亲是被外公逼迫的缘故。
说不定他还以为母亲也掺和了,否则他何以如此憎恶母亲。
“你当年不过是靠祖上的荫蔽混了个闲差,凭什么觉得自己比得上当初的太子,如今的圣上。”
父亲冷哼一声,似乎不屑于我用权势地位来玷污他所谓的爱情。
我看着只想发笑,或许我该给他下一剂猛药。
“贵妃娘娘同我说过,她年少时无意间遇到太子,一见倾心,从此茶饭不思,这才让她父亲退了和您的婚事。”
“你胡说!”
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失态,他站起大步走过来,却因为步子迈得太大,被脚下的铁链缚住狠狠摔倒在地。
“父亲被退婚后曾去找过贵妃娘娘,娘娘当时可有半分不舍?
我是不是胡说,父亲当真不知道吗?”
他颓唐地伏在地上,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这些年来他一直自欺欺人,突然被我说破,他自然是难以接受。
17“父亲若是肯自己喝下这杯毒酒,相府中其他人还能留得一条命。
若是要借我之手,那可就难说了。”
我先是将杯里的酒倒在地上,又把壶递给他。
父亲慢慢伸出手,将那些酒一饮而尽。
之后我带着另一壶酒回了相府。
我进门时院子里跪满了人,平日里最爱出风头的赵姨娘,却缩在最后头。
我走近她时,她的儿子从嘴里伸出沾满口水的手指,拉住我的裙角。
“好看……好看……”那孩子含糊不清地夸赞着。
赵姨娘当年得偿所愿,一举得男。
但她也没能风光多久,没几年大家就发现,这孩子似乎不大聪明。
那时赵姨娘还不相信,谁要敢说一句,她就掌人家嘴。
茯苓便是第一个被掌嘴的。
可过了几年,这事也瞒不住了。
为了巩固地位,她使出各种手段想再要一个孩子,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娘娘万福金安。”
这是赵姨娘第一次用这样柔和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倒是有些不适应。
“娘娘,老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她只知父亲被皇上请进宫里了,却不知道他为何迟迟不归。
“快了。”
父亲很快就会回来,到时我也会找一张草席裹好他的尸体。
“娘娘,您如今富贵了,可否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为您弟弟谋个职位,让他为朝廷效力。”
我笑了,一个傻子要如何为朝廷效力?
赵姨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他……他只是……”她不知道如何为自己七八岁了,还说不清话的傻儿子辩驳,我也懒得听她多说。
18“这是圣上赐的御酒,尝尝吧。”
赵姨娘赶紧谢恩,赔着笑脸喝了。
“这酒味道如何?”
“御赐的酒,自然是好的,多谢皇上,多谢娘娘。”
赵姨娘抹抹嘴,眼睛还盯着那酒壶,看上去是意犹未尽啊。
看来她这儿子不聪明,是随了她。
“还要?”
赵姨娘点点头,在这府中多年,她那股子小家子气还是没改。
“那便喝吧,这一壶都是你的。”
赵姨娘有些受宠若惊,又喝了一杯后还不忘为她那傻儿子也讨一杯。
“小孩子喝酒伤身。”
稚子无辜,我也不想对他痛下杀手。
赵姨娘连连称是。
我看向伏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茯苓。
“你一向对赵姨娘忠心耿耿,本宫便赐你殉主吧。”
茯苓吓得瘫倒在地上。
赵姨娘后知后觉,使劲扣着喉咙催吐。
还真让她吐出来了,不过我身后三个小太监拉住她,又把大半壶都灌下去了。
赵姨娘挣扎时,她的儿子就在旁边拍手笑。
“行了。”
多少要给茯苓留一点吧。
“小姐饶命啊!
看在茯苓以前照顾小姐和夫人那么多年的份上,小姐就饶了奴婢吧。”
她跪趴着行至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你不说我也记着呢,那些年你和赵姨娘暗中勾结,没少往我娘药里多加东西吧。”
我娘走的那天,管家告诉我,大夫说早在那以前,我娘就被毒药伤了根本,所以才会连一场小小的风寒都经受不住。
除了那药以外,我们的吃食都是一样的。
19茯苓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发抖。
毒酒递到她前头她也不敢接,只能再麻烦那三个太监了。
当夜大理寺传来了父亲自尽的消息。
皇上对外宣称,父亲谋逆实属无稽之谈。
只有这样,丞相府满门才能留得命在,皇上也才能实现对我的承诺。
当然,这只是次要的。
更重要的是他怕大将军不敢回来,他还准备瓮中捉鳖呢。
过了几天皇上才来找我,同样带了一壶酒。
他惋惜道,“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朕是想把你留在后宫的,只是我深知你的心计,留这样一个人在枕边风险总归是很大。”
我知晓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喝下了一杯酒。
构陷丞相,即便我贵为昭仪,也难逃一死。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在这世间我已没有什么遗憾了,那我的生命延续下去,意义也不大了。
看着我喝完酒他摆摆手。
“出宫去吧,别死在宫里,脏了这紫禁城。”
他派了两个小太监送我,其中一个是他身边的贴身太监。
大概是想待我死了挖个地方把我埋了,省得吓到别人吧,还挺贴心的。
我出宫时,只拿了入宫时拿的一个沉香木匣子。
那匣子是入宫时父亲给我的,里头是母亲剩下的一点嫁妆,都是珠宝首饰。
至于其他的,当年为了帮父亲升官,都拿去打点了。
父亲当时说,我拿了这些,便和相府没什么关系了。
虽说我要死了,富贵于我如浮云,但这些东西我还是想带走。
到时候埋在我坟里,下辈子我才不愁钱花。
民间似乎是有这个说法的。
20到了城外,马车突然停了。
我探出头往外看,周围是一片荒野,看起来确实很适合竖起一座坟茔。
“奴才们只能送您到这了。”
皇上的贴身太监微微拱手。
“你们再等一会,等我毒发了挖个坑把我埋了再走吧,我给你们钱。”
我不想暴尸荒野,也不想被活埋,只好利诱他们。
那小太监笑了。
“您不会死,马车里有皇上为您准备的盘缠,可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皇上说,祝您前程似锦。”
小太监说完走了。
我不用死了?
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后一切阴霾都被扫除,我仿佛得到了新生。
我连忙在马车里找了起来。
那些东西并不难找,就在座椅底下。
那是一整箱金子,晃得我睁不开眼。
不愧是皇上,真是大手笔。
我清点着那箱金子的数量时,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
是贵妃。
想着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了,觉得该给她留点念想,就想着把那一箱珠宝留给她。
贵妃挑了一个白玉镯子,给我留了一箱银子,血亏。
“要是我同你一般年岁,现在我就撂下一切跑了。
只可惜,人无再少年啊。”
我知她是在说笑,迎合着怂恿她和我一起走。
“罢了罢了,老了,跑不动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很快马车外小太监开始催促,贵妃不得不回宫了。
我跳下马车送她,很快她的马车消失在荒原之中。
此一别,便是山高路远,相见两难了。
我想起两句诗。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伤感之情不觉油然而生。
但当我看着眼前的美景时,又觉得豁然开朗。
我头顶是苍穹万里,脚下是荒原无际。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听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是该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