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屿咬住唇，脸色煞白。

周昕岚沉着脸：“穆屿，你还是小孩吗！烧水都能打翻！”

“屿学长是烫到了吗？不严重吧？”苏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神情急切：“我去找烫伤膏……”

周昕岚看一眼穆屿的脚，拉过穆屿，越过苏言走出去，“去医院。”

车子发动时，苏言一瘸一拐地赶了过来，说担心穆屿，非要跟着去。

周昕岚一路将车开的飞快。

穆屿的手机在包里悄然震动，他隔着包外层握住手机，心情烦躁。

两人都不说话，车里气氛有些压抑。

行至半路，后排的苏言忽然掩面哭起来：“屿学长，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说想吃梅子排骨，屿学长也不会烫到。我只是看着屿学长，就想起我哥，忍不住想跟屿学长亲近……”

周昕岚眸色微动。

穆屿并不搭言，周昕岚出声安慰了苏言几句。

苏言还在哭：“对不起屿学长，是我考虑不周全，我应该想到你可能并不愿意做给别人吃，毕竟这菜是你专门为岚姐做的。还有，我是被人推倒摔伤了脚，才不得已才麻烦岚姐的，我真不是故意受伤的……”

周昕岚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慢慢沉下来。

车子一个猛刹在医院门口停下来，穆屿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周昕岚看过来的眼神里淬了冰：

“穆屿，有意思吗？做一道菜而已，你不愿意做不做就是了，犯得着把自己弄成这样？”

“这一套，你是用不腻是吗？”

“滚下去！”

穆屿光脚站在医院门口的水泥地上，脚底冰凉，脚背刺痛。

看着周昕岚的车子绝尘而去，他又想起了那个暴雨的夜里。

只是今天，好歹还将他送到了医院门口。

穆屿苦笑。

包里的手机又催命一样震起来。

这次是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穆屿深吸一口气，
晚餐厅要关门了。”一旁的学姐对穆屿说。

“好。”穆屿转身要走。

“你想出国是要跟这女人一起吗？”周昕岚突兀开口，“是不是只要能结婚，跟谁都无所谓？”

穆屿皱眉：“你别扯上其他人，我跟学姐是单纯的同学关系。”

周昕岚冷笑：“单纯的同学关系用得着在进你门之前，对着手机整理头发，往嘴巴喷清新剂？我都不知道跟你做同学得这么讲究呢。”

被拆穿小心思的学姐面红耳赤。

穆屿有些诧异，他之前并没察觉学姐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周昕岚一把推开红着脸的学姐：“收起你那点心思，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就想泡？”

学姐狼狈后退，穆屿有些不忍，推开周昕岚的胳膊：“周昕岚！”

周昕岚见他护着，憋了许久的郁气上扬，一把勾住穆屿的后颈，没头没脑地亲了上去。

穆屿的后背“咣”一声撞上宿舍的铁门，声控灯照得雪亮一片。

“唔……周昕……你放开！”穆屿想推开周昕岚，周昕岚却缠的很紧。

他一直坚持将学校和周昕岚的圈子分的很开，从未将跟周昕岚的关系告诉学校的任何人。

学校是他的自留地，在学校他是他穆屿自己。

可周昕岚偏不放过他。

她非要用这样不管不顾的方式将他拖下来，让他精心维护的一切破坏掉。

穆屿仿佛已经听到楼上同学下来的脚步声，能想象到从操场路过的学生们投过来的窥探目光……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

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

周昕岚不但没停下来，反而更紧的缠住他。

声控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

她终于肯松他的时候，穆屿剧烈喘息。

“啪！”一耳光打在周昕岚脸上。

穆屿打的不重，周昕岚愣了愣，随后舔了下被咬破的下唇。

穆屿衬
如果她从来都没有付出过真心，凭什么又为他的“虚情假意”而愤怒？

周昕岚在车里坐了很久后，走出去，踏上小区旧楼的台阶。

周昕岚敲第二遍门的时候，穆屿就出来了。

他在窗户里看到周昕岚的车一直没开走，就猜到她不肯罢休。

他跟别人合租，怕骚扰到舍友。

“去天台。”穆屿言简意赅，顺手关上了门。

周昕岚瞥到一角屋内的旧布艺沙发，老旧的取暖器。

穆屿现在的生活环境，是她没想过的破旧。

她之前总以为他的生活是拿琉璃罩子罩起来的，象牙塔里的大学生，不谙世事。

穆屿看起来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可周昕岚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两人沉默着爬楼梯上了天台。

“那女人姓汪，小时候我叫她汪姨，是我们家的邻居。她老公坐我爸的车去市里，路上出了车祸死了。”推开天台门，穆屿一刻都没停顿，开门见山。

“我赔了她八十万，后来又陆陆续续给了她二十万，她不满足，还想要钱，我拒绝了，所以她来找我麻烦。就这样。”

周昕岚注意到他说的数字，问：“你跟我妈签的那个合约，就是为了赔这笔钱？”

穆屿顿了两秒，“对。八十万给她，二十万是我爸当时的手术费。”

穆屿已经不想回想那段日子，一边是父亲生命垂危在抢救，一边是汪姨领着儿子在医院抓着他撒泼哭闹。

他一手拿着医院的催费单，一手是病危通知书，四处打电话到处跟人借钱。

父亲抢救了三天，才从昏迷中醒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汪姨冲进病房，大闹着要父亲偿命，嚎着她孤儿寡母以后活不下去。

穆屿心疼父亲，也委屈，拦在前面说：“可是张叔叔自己非要坐我爸的车，我爸都已经开上高速了又被他电话叫回来……”

话没说完就被一
好，在家一直穿着拖鞋。为了配合正装，他硬是咬牙把脚卡进了皮鞋里。

到了酒宴现场，穆屿意外看见了周昕岚的母亲。

优雅矜贵的美妇人昂首挽着周昕岚的手臂，经过穆屿身边时，目光扫过他的脸，定了两秒，又轻飘飘地移开，走远。

穆屿听见身后传来她同陆远笑谈：“礼物给寿星送到了，我就不多留了，免得你们年轻人拘谨，玩不尽心……”

周母离开后，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苏言，穆屿忽然明白了周昕岚今天让他过来的目的。

圈子里的人都说，穆屿之所以能在周昕岚身边一待两年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周昕岚母亲唯一没有公开责难过的男伴。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喜欢他。她只是无视他。

原来周昕岚今天让他过来是给苏言挡枪，周母有什么火冲着穆屿发就好了，免得苏言被她刁难。

穆屿无声地笑了笑。

周昕岚送走周母折返后，就径直往苏言走去。

苏言穿一身白色礼服，黑色温莎结，看着怯怯的，一双桃花眼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周昕岚看着他，眸光微动，似有光华流转。

有侍应生举着托盘经过，不慎被苏言撞到，眼见托盘倾倒，周昕岚上前一把拉住苏言的胳膊，将他带离。

酒杯落地，一阵哗啦啦乱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言被吓到了，一双手紧紧抓住周昕岚的手，面色惊恐：“岚姐，完了，我是不是闯祸了，好丢脸……”

周昕岚拍着他的背安抚她：“谁敢说你丢脸？”

“我，我马上收拾……”苏言慌张蹲下去收拾地上的酒杯碎片，却立刻“啊”了一声，缩起手。

周昕岚紧张举起他的手查看。

蹲在地上的侍应生已经吓死了，不停道歉，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呵……”

穆屿听见身后有人冷笑。

“一浪更比一浪高啊。”当着穆屿的面。<
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周昕岚明明看见了穆屿打他，因为苏清的关系她一直很维护他的，可现在，周昕岚几乎没看他一眼，也没理会他的说辞，她的全部眼神都盯在穆屿身上。

“我希望你和你身边的人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这样我就会高兴！”穆屿堵着一口气。

周昕岚默然片刻，“我可以不出现，但你至少得过的让我放心。”

“要怎么算过的让你放心？是得跟你一样左拥右抱，身边有人才算吗？廖学姐——”穆屿叫过手里拿着奶茶过来的女生。

周昕岚记得，那个跟穆屿亲昵的女生。

穆屿搂住了廖学姐的肩。

廖学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配合地挽住穆屿的胳膊。

“穆屿你别这样——”周昕岚咬着牙。

“还不够是吗？得做到跟你一样的程度才行是吗？”穆屿猛然偏头，亲在了廖学姐的脸颊上。

“穆屿！”周昕岚抬手狠狠一掌拍在了穆屿身后的墙上，鲜红的血瞬间溢出，染上了白色的墙。

在苏言的惊呼声中，赶过来的沈昉硬着头皮扯走了其余的人，只剩下两人。

周昕岚手撑在墙上，垂下头，一句句说得很慢：“穆屿，你要怨我，恨我，都可以。你有火冲我发，别为难你自己。”

“过去是我错了，应该道歉的人是我。”

“尽管知道于事无补，如果可以，我想去你父亲的墓前，亲自给他道个歉……”

“不必了。”穆屿冷冷打断她，“你的道歉我和我爸都不需要。周昕岚，我只是收钱按合同哄你，你不会还当真了吧？”

周昕岚紧紧盯了他一瞬：“……没有一刻是真的吗？”

“没有。”穆屿与她对视。

良久，周昕岚惨然笑了一下，“好。”

穆屿靠在墙上，看着暮色中越走越远的周昕岚，想起那个相貌跟她三分相似的女人。

昨晚，周昕岚的母亲，坐在他客厅破旧的布艺沙发上，身姿笔挺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