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窦昭魏廷瑜的武侠仙侠小说《九重紫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窦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母亲是个骄傲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让王映雪进门,就不会在进门的时间这种小事上为难王映雪。待窦昭的“病”好一些了,她请了大伯母和三伯母过来商量王映雪进门的事,窦昭被打发到院子里和小丫鬟们一起玩跳百索。四个小丫鬟分别叫萱草、茉莉、秋葵、海棠。母亲喜欢妥娘忠厚,给她取名素馨,和从前在母亲身边当差,现在拨到窦昭屋里的玉簪正好一对,是窦昭屋里的大丫鬟。妥娘很喜欢这个名字,但“妥娘”这个名字对窦昭有着特别的意义,窦昭还是喜欢喊她做“妥娘”,以至于窦昭屋里的丫鬟一会儿喊她做素馨,一会儿喊她做妥娘,因而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好在妥娘不在意,不管是谁喊哪个名字,她都应得欢实。窦昭并不真的是个两岁的小娃娃,自然对玩百索这样的游戏没什么兴趣。她想到祖父的书房里...
母亲是个骄傲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让王映雪进门,就不会在进门的时间这种小事上为难王映雪。
待窦昭的“病”好一些了,她请了大伯母和三伯母过来商量王映雪进门的事,窦昭被打发到院子里和小丫鬟们一起玩跳百索。
四个小丫鬟分别叫萱草、茉莉、秋葵、海棠。母亲喜欢妥娘忠厚,给她取名素馨,和从前在母亲身边当差,现在拨到窦昭屋里的玉簪正好一对,是窦昭屋里的大丫鬟。
妥娘很喜欢这个名字,但“妥娘”这个名字对窦昭有着特别的意义,窦昭还是喜欢喊她做“妥娘”,以至于窦昭屋里的丫鬟一会儿喊她做素馨,一会儿喊她做妥娘,因而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好在妥娘不在意,不管是谁喊哪个名字,她都应得欢实。
窦昭并不真的是个两岁的小娃娃,自然对玩百索这样的游戏没什么兴趣。
她想到祖父的书房里寻几本关于描写怪力乱神方面的书看看——世间无奇不有,她猝然回到了小时候,宛若重生,肯定还有人和她一样,她迫切地想从那些裨史杂记中寻找到一鳞半爪。
窦昭让妥娘抱着她去祖父的书房。
妥娘立刻丢下手中的百索,抱着她往鹤寿堂去。
绕过荷塘的时候,她看见俞嬷嬷站在太湖石假山旁和个穿着官绿色潞绸袍子的中年男子在说话。
两人遮遮掩掩,形迹可疑。
窦昭沉思片刻,指着荷塘对妥娘道:“我们去那边!”
妥娘不疑有他,穿过九曲石桥,到了太湖石假山边。
俞嬷嬷和那男子已不见踪影。
窦昭藏着疑惑离开了荷塘,迎面却撞到了大伯母和三伯母。
她下地恭敬地给大伯母和三伯母行礼。
大伯母一把抱起了窦昭:“寿姑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谁说不是。”三伯母笑着摸了摸窦昭的头,“和七弟妹小时候一模一样。”
两人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淡。
“唉!”大伯母可惜地叹了口气,“王映雪的出身摆在那里,她要是这胎生的是男丁,七弟妹再贤淑,恐怕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原来她们都知道王映雪怀孕的事了。
窦昭眉角微动。
“这就是命啊!”三伯母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怅然。
或者是觉得两个长辈当着孩子的面这样唉声叹气有点不合适,大伯母强笑道:“我们这是听书落泪,替古人担忧。七弟妹是平时没遇到什么事,遇到了事,自然就慢慢懂事起来。你看她现在,不是处置得挺好的吗?”
三伯母颔首,亲切地问了妥娘几句话,知道窦昭这是要去看祖父,嘱咐了妥娘几句小心地滑,不要摔跤之类的话,和大伯母出了二门。
窦昭骤然间没有了去鹤寿堂的兴致。她吩咐妥娘:“我们回正屋去。”
妥娘一声不吭地照她的话办事,两人很快回到了正院。
窦昭跑进了内室。
母亲正坐在临窗的热炕上和俞嬷嬷说着话:“……崔姨娘是七爷的生母,二百两银子的聘金,也不算辱没她。至于王家要不要,那是他们的事,送不送,却是我们家的事。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虽然是妾室,可到底也是新人,腊月二十二进门,正好过小年,到了春节,也好到各房去走动走动,认认亲戚。”说着,母亲端起茶盅呷了口茶,继续道,“新房,就设在栖霞院吧……”
“七奶奶!”俞嬷嬷一惊,没等母亲的话说完,失声道,“这怎么能行!栖霞院就在七爷的书房后面……”
母亲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他们隔个北直隶都能搅和到一起去,难道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能清清白白了?”
俞嬷嬷语塞。
“何况我也懒得看他们那副郎情妾意的样子。”母亲喃喃地道,“我放过王映雪,也放过我自己。”
窦昭几乎要为母亲鼓掌。
正是如此。
天下再大,大不过自己。
自己若是都不心疼自己了,别人凭什么要心疼你?
既然不待见王映雪,何必委屈自己佯装贤良!
她也是过了三十岁才明白这个道理。
窦昭低声对妥娘道:“你等会跟着俞嬷嬷,看看她都去了些什么地方?见了些什么人?”
妥娘点头。
窦昭高高兴兴地扑到了母亲的怀里:“娘亲,后院的腊梅开了,我们去赏梅。”
母亲呵呵笑,亲着窦昭的小脸:“娘亲有事,让妥娘陪你去玩吧!”
窦昭只想陪在母亲身边。
母亲也不嫌她麻烦,一面打点着家里的琐事,一面逗着她玩。
父亲突然过来了,不顾满屋服侍的仆妇,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枚赤金镶碧玉的簪子。
“好不好看?”他讨好地望着母亲,“我特意去真定府让人打的。”
簪身金灿灿,簪头绿汪汪,呈水滴状,如美人腮边的一滴泪。
“好看!”母亲笑着将碧玉簪摆弄许久,吩咐俞嬷嬷收起来,“以后给寿姑做嫁妆。”
父亲讪讪然:“这是送给你的……寿姑的,我以后再给她买就是了。”
母亲抿了嘴笑:“你以后给她置办是你的心意,这可是我的心意。”
“我的还不是你的。”父亲小声嘀咕着,欲言又止。
母亲笑道:“你是来问王映雪进门之事的吧?我刚才已经吩咐下去了……”然后把跟俞嬷嬷说的话重新对父亲说了一遍。
父亲“哦”了一声,并不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又好像有很多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
一时间沉默无语。
半晌,父亲不安地站了起来,喃喃道:“你既然有事,那我先走了。”
母亲笑着站起身来:“那我就不送了。”然后喊了含笑,“送七爷!”坐下来低了头打着算盘。
父亲站了一会,见母亲始终没有抬头,眼神微黯,垂头走了出去。
俞嬷嬷喊了声“七奶奶”。
母亲眼角也没有动一下,道:“眼看着要过年了,只怕请人不易。新房那边的陈设,你还要多费费心,帮着催催外院的几个管事。”
“是!”俞嬷嬷无奈地应声退下。
母亲丢了算盘,笑着抱了窦昭:“走,我们去赏梅去。”
窦昭盈盈地笑。
时间是最好的药,不管多痛的伤口,时候长了,都会慢慢结痂愈合。
娘亲,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解您的寂寞,抚慰您的伤口。
窦昭望着母亲白玉般的脸庞在心里暗暗发誓,笑嘻嘻地牵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地去了后院。
※※※※※
晚上,妥娘告诉窦昭:“俞嬷嬷哪里也没有去,见的都是府里的管事和管事娘子。”
那个男子是谁呢?
窦昭咬着手指寻思着。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她的舅母带着她的大表姐赵碧如来给窦家送年节礼了。
“天寒地冻的,”母亲急急地将舅母和大表姐迎进了内室,亲自扶舅母上炕坐了,接过丫鬟手中的热茶恭敬地递给舅母,“让管事跑一趟就是了,您怎么亲自来了!”
舅母三十出头的样子,穿了件遍地金的宝蓝色通袖袄,并插着对赤金镶玉葫芦的簪子,中等个子,身材微腴,皮肤白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非常的和善。
她朝着妥娘怀中的窦昭拍手:“来,到舅母这里坐。”
母亲把窦昭抱到了炕上。
赵碧如则曲膝给母亲行了个福礼。
母亲搂了赵碧如:“大姐儿又长高了几分,都快赶上我了。”
舅母嗔道:“只长个子不长心,有什么用啊!”
赵碧如羞涩地笑。
此时的赵碧如只有十一岁,手长腿长,皮肤胜雪,已隐约可见成年后的绰约多姿。
母亲携她上了炕,大家围着炕桌吃着点心说着话。
“……你大哥已经连续两次春闱落第,这次卯足了劲要金榜提名,连我和他说话他都不理。”舅母笑道,“我在家里无聊,就带了碧如到你这里来串门。”然后道,“你这些日子可好?”
母亲粉饰太平:“和从前一样。每天忙得团团转,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舅母笑而不语,喝了口茶,对赵碧如道:“既来了,就和你表妹去旁边玩去吧!”
赵碧如细细地应“是”,乖巧地下了炕。
母亲微愣。
舅母道:“我有话和你说。”脸上露出几分凝重。
母亲应了声“是”,眼中已可见水光。
窦昭想到荷塘旁的俞嬷嬷和穿官绿色潞绸袍子的男子。
出了内室,她甩开赵碧如的手,一溜烟地朝大门跑去。
大门外,那个穿着官绿色潞绸袍子的男子正和窦家的一个管事说着话,他身后是辆平板马车,马车上装着满满一马车的东西,小厮们正川流不息地将马车上的东西往家里搬。
原来那个人是赵家的管事。
窦昭噔噔噔地跑回了二门,遇到了追她追得满头大汗的赵碧如。
“你,你要干什么?”她捂着肚子喘着粗气,“怎么比兔子跑得还快?”
窦昭想到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她优雅地端着茶盅,温和而不失矜贵地笑望着她:“姑母去世后,父亲和母亲原本想把你接到家里来,和我们姐妹做个伴,可你不愿意,当着窦家的人咬了母亲一口不说,还嚷着‘我不去你们家’,母亲只好悻悻然地回来了……”
她当时觉得赵碧如的话如秋天的团扇,让人说不出来的膈应与不合时宜。
可现在……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
没有漏章,不过是跳着写了写,没想到大家会觉得不习惯……⊙﹏⊙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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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正陪着新来的真定县父母官鲁大人看戏,小厮们端了福橘饼、丰城脯等点心上来,祖父原准备吃块福橘饼,因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竟然抓了颗咸花生就丢在了嘴里,等发现吃错东西的时候,咸花生已经卡在了嗓子眼里咳个不停,旁边的人忙端了茶让祖父润喉子,谁知道越喝咳得越厉害,最后一口气堵在了那里闭过气去。
窦昭坐在窦铎的床头,望着昏迷不醒的祖父,心中说不出是伤感还是怅然。
上一世,祖父入殓之后她才回到西窦,那个时候已经是八月份了,她又是懵懂的年纪,初入西府,慌张、惶恐、不安,哪里还知道问祖父的死因。
难道这一世祖父也是昏迷三个月之后就会去世?
父亲很快从京都赶了回来,同行的,还有窦明。
她和在东窦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区别。人显得活泼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她一下车就高声地喊着“高升”:“我给仪姐儿、淑姐儿他们带了很多东西回来,你小心点,把东西都送到我屋里去。”
她的屋里?
她的屋里在哪里?
是二太夫人那边的暖阁?还是王映雪给她安排的东厢房?
暖阁,在东府。东厢房,她一天也没有住过。
高升有些为难。
窦明已不满地大声嚷道:“你个狗奴才,小心我告诉父亲把你给卖了。”
窦昭闭上了眼睛。
事情还是毫无逆转地重新回归了原来的方向。
她出门喝斥着窦明:“高升是服侍父亲的人,就是有错,也轮不到你发落。你若是胆敢再说这样的话,我先把你拎到柴房里关三天。”
窦明从小就怕这个对她有些冷漠的姐姐,闻言不由表情微瑟,但她很快就克服了心中的恐惧,道:“我,我又不是有意的。”但声音小了下去,到底不敢和窦昭顶嘴。
窦耀成很喜欢享受,早早就在京都静安寺旁边的胡同里买下了一幢三进的宅子。那宅子虽然不大,但布置得花团锦簇,陈设器皿无一不精致,住着十分舒服。
血缘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不管是窦铎还是窦世英,都和他们祖上窦耀成一样喜欢舒适。
在京都的时候,窦世英就住在那里。窦明虽然也在京都,但他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不方便,何况王许氏看见窦明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又听了女儿的话,知道窦世枢和自己的丈夫不和,总觉得东窦是想借此压着西窦,会把窦明给养废了,心疼得不得了,窦明到了京都,她对窦明就像眼睛珠子似的,自己的孙子全都靠边站了,一心一意只疼着这个外孙女,窦世英去看过窦明几次,见她面色红润,身边一大堆丫鬟、婆子服侍,片刻也不愿意离开王许氏,却和他有些陌生,知道王家待她不错,他也落得个轻松,和窦明一个住在静安寺胡同,一个住在柳叶巷胡同,父女俩接触并不多。
见窦明这样待高升,窦世英心中不悦,但因没有和女儿在一起的经验,他一时愣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现在窦昭出面,而且窦明熄了火,窦世英不由松了口气。
而王映雪见窦明受了窦昭的训斥而窦世英却一句话也没有说,知道窦世英这是向着窦昭,怕窦明因此不如窦昭得窦世英的喜欢,忙笑着出来打圆场,对窦昭道:“你父亲和你妹妹都惦记你祖父的病,风尘仆仆地从京都赶回来,又急又累,难免脾气大些,说话有些不周全。”又对高升道,“把五小姐的箱笼都搬到栖霞院的东厢房吧?”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进东府。然后对窦世英道,“七爷一路辛苦,妾身已经吩咐灶上的婆子烧了热水,您先去梳洗一番再去探望父亲吧,免得让父亲也沾染上了尘土。”
窦昭在心里冷笑,想着:你亲娘都不管你,我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难道还多嘴多舌地管头管脚不成?遂也不多说,回了祖父的卧室。
丁姨奶奶自从祖父病后就一直不眠不休地在祖父床前服侍,两天前终于挺不过去也病倒了,祖父身边如今由丁姨奶奶身边的大丫鬟秋芬主事。
看见窦昭进来,她忙恭手立在了一旁。
窦昭吩咐她:“我父亲回来了,最多三炷香的功夫就会过来看祖父,你让丫鬟们准备些茶水,然后把给祖父看病的大夫请过来,父亲恐怕有话要问他。”
自从窦铎倒下后,窦昭就回了西府,住进了一直空着的正房,平日只在祖父床前待疾,家里的其他事,一应仍由王映雪打理,只有来了诸如像二太夫人这样的长辈探病时,她才会出来应酬几句,偶尔也会指使丫鬟或管事的妈妈做些事,却事事都在点子上,全是王映雪没有想到的或是疏忽的,渐渐的,家里有头有脸的丫鬟、管事妈妈在她面前行事都多了几分谨慎。
秋芬恭敬地应是,派了丫鬟、婆子听差。
不一会,盥洗完毕的窦世英和窦明由王映雪陪着走了进来。
窦昭退到一旁,将床头的位置让给父亲。
窦世英握了窦铎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秋芬进来禀道:“四小姐,大夫过来了。”
窦昭轻声对父亲道:“您有什么事就问大夫吧!”
窦世英知道是女儿的安排,感激地看了女儿一眼,心中大慰,觉得把长女交给纪氏抚养是件再正确不过的事了。
大夫细细地给窦世英解释着窦铎的病情,大意是如若过了七月还没有醒,家里就应该准备后事了。
这个判断还是很准确的。
窦世英听着哭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悲伤起来,大家都跟着抹眼泪,就是窦昭,也跟着落了几滴泪。
父亲在祖父床边支了张榻,亲自帮祖父擦背洗澡、端屎端尿、喂水喂药。
窦昭按自己平日的作息时间陪着父亲,中午依旧小睡一会,晚上到了亥时就回房休息,卯时过来帮父亲照顾祖父,在祖父昏迷、父亲呆坐的时候就在心里默默背着新近跟着六伯母学的《论语》。
窦明毕竟只有六岁,哪里耐得住,在屋里呆一会就扭来扭去的。
父亲嫌她闹腾,让王映雪把她交给二太夫人照看,王映雪哪里敢,又不能把二太夫人的用意跟父亲说,只好把窦明带在身边,一面主持府里的中馈,一面照顾窦明,窦明又在京都带了很多真定州都没有的小玩意回来,不时要招了仪姐儿和淑姐儿过来玩耍,祖父这边就有点顾不过来。
来探病的二太夫人见了,就对父亲提议:“你看,要不要把崔姨奶奶接回来侍疾?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小叔正正经经的妾室,是你的生母。”
父亲自然是愿意的。
窦昭却不愿意。
凭什么祖父好生生的时候就把祖母丢在田庄里任其自生自灭,现在病得不能动弹了,就把祖母接回来服侍祖父?
她插言道:“不如再等些日子……丁姨奶奶管着祖父屋里的事,是祖父的心愿……若是实在不行了,再派人去接崔姨奶奶也不迟。”
对二太夫人来说,这些都是小事。
“也好!”她点了点头,问起祖父的病情来。
父亲事后满腹的狐疑问窦昭:“你不想接崔姨奶奶回来吗?”
他以为窦昭是这个家里和自己生母最亲近的人,没想到提出反对的也是窦昭。
等祖父要咽气了,窦家的人就算不同意她也会把祖母接回来,却不是这个时候!
窦昭在心里想着,却道:“总要先跟丁姨奶奶商量一声,何必把崔姨奶奶接来受别人的闲气。”
父亲再无二话。
窦昭却叫了赵良璧:“崔十三这些日子有没有找你?”
崔十三这个时候十四岁,过了县试,正在县学里读书,他和赵良璧前世是好友,这一世私交也很好。因为祖母不愿意沾惹窦家,崔家的人从来不和窦家的人打交道。他们两人都在县里,窦昭猜测崔十三肯定会悄悄来找赵良璧,虽然她一次也没有发现过。
赵良璧顿时像炸了毛的猫似的跳了起来:“您,您怎么知道的?”眼神有些惊惧不安。
窦昭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自然不会和他解释什么,而是肃然地道:“你立刻叫崔十三来见我。”
她知道,崔十三是个有能力、有野心、有毅力的人,他平生最大的夙愿就是让崔家改门换第,成为耕读传世的诗礼大家。
重生就有这点好,省去观察、考验等很多功夫,想用谁直接提了就用。
赵良璧吓得脸色发白,一溜烟地跑了。
下午,他领着崔十三从侧门进了西窦。
窦昭问崔十三:“你想不想让崔姨奶奶堂堂正正地从窦家的大门走进来?”
崔十三眼睛一亮,看着窦昭目光却还是带着些许的警惕。
窦昭吩咐他:“你这些日子住到崔姨奶奶的田庄去,我会让赵良璧给你带信的。我让崔姨奶奶来,你再护送崔姨奶奶过来。可若是没有我的口讯,谁去接崔姨奶奶,你也要把崔姨奶奶给我拖住了。你能做得到吗?”
崔十三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迟疑地道:“您,想干什么?我们崔家,可不想给人当枪使!”
窦昭为祖母抱不平,不愿看见祖母被窦家的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不屑地望着崔十三,“崔姨奶奶是我父亲的生母,她难道就没有资格踏进窦家的大门?至于崔姨奶奶来了之后是想留在窦家还是想回田庄,我想就是二太夫人出面也拦不住她吧?”
那眼神,刺伤了崔十三,但他还是沉思良久,缓缓地点了点头。
※
姊妹们,加更送到。
O(∩_∩)O~
今天是初二,各地的风俗都不一样,不知道你们是走舅舅家还是走岳父母家?
※
小殓后第三天,窦家向亲戚朋友报丧,一时间窦家人声鼎沸,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
窦世英、王映雪、窦昭、窦明做为孝子、孝媳、孝孙在灵前答谢,家里的事全交给了高升。
伺候茶水的,陪侍吊客的,管理孝账的,甚至是打云板捧香纸的都去他那里示下,他从来没有经过这种事,不过是这几年陪着窦世英在京都增长了些见识,办起事来又用心,比西窦的其他人更沉稳、可靠而已,一番忙碌下来,顾此失彼,颇有些力不从心。
窦昭就不时在旁边指点他两句,他没几天就摸清楚了门道,行事越发的稳妥,东窦的一些老管事见了纷纷夸奖他“能堪大用”,高升这才松了口气,再看窦昭的时候,眼光不免有些不一样。
这正是窦昭的打算。
三年的孝期,她肯定得住在西窦,她需要一个有力臂膀。
过了两天,王知柄和庞玉楼来吊唁。
大伯和弟媳妇,这样的组合很奇怪。
王知柄解释道:“楠哥儿她娘有了身孕,因是头几个月,年纪又有些大,受不得奔波,正好弟妹有些日子没见着小妹了,檀哥儿又惦记着表姐,我就带着他们一起过来给老太爷上炷香。”
王檀,是庞玉楼的长子,比窦明小一岁。
或者是两人在京都柳叶胡同的时候就玩得很好,王檀一进屋就拉着窦明的手不放,喊着“明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家?都没有人陪我玩。”
窦明道:“我要给祖父守孝,守完孝了就去京都看你。”
王檀就道:“那你快点守完孝,到时候我让爹爹领着我们一起去大相国寺吃羊肉面。”
窦明不住地点头。
庞玉楼就推了儿子一下,指了窦昭道:“还不快叫大表姐!”
王檀长得像庞家的人,白皙的皮肤,水汪汪的大眼睛,比姑娘家还要漂亮、清秀。
他甜甜地喊窦昭“姐姐”。
窦昭还记得自己上一世在蔷薇花旁撞到他跪在窦明的脚下苦苦地哀求窦明:“好姐姐,大哥心里只有他那个表妹高明珠,他就是娶了你,也不会对你好的。我不一样,我从小就喜欢你,你若是嫁给了我,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的,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可惜,窦明目光似春水般柔软、缠绵,仿佛能把人溺死,看王檀的眼神却透着算计。
她娇笑道:“那我要你当着外祖母的面说要娶高明珠,你敢不敢?”
王檀说了。
王家的人只当高明珠在王楠、王檀兄弟间暧昧不清,她再无做王家媳妇的可能。
高氏宁愿和离也不愿意让窦明做她的儿媳妇。
王楠再也没有和窦明说过一句话……
窦昭再看见王檀时,心里就对他充满了怜悯。
她朝着王檀淡淡地笑。
庞玉楼就将儿子推到了窦昭的面前:“你们表兄妹,得多多亲近亲近才是!”
窦昭没有做声。
窦明却跑过来拉了王檀:“我们去和仪姐儿、淑姐儿一起玩。”
王檀嘻嘻地应“好”。
庞玉楼瞪了儿子一眼,道:“你好好在这里呆着。”
王檀不敢动弹,可怜兮兮地望着窦明。
窦明哭起来:“我要和檀哥儿一起玩,我要和檀哥儿一起玩!”
窦世英直皱眉。
王映雪不悦地看了庞玉楼一眼,哄了王檀和窦明:“好了,好了,不哭了,仪姐儿和淑姐儿都在花厅,你们去找她们玩去吧!”
王檀和窦明手牵着手去了花厅。
庞玉楼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笑着对窦世英道:“我娘家的两个侄儿修哥儿和昆哥儿也过来了,想进来给姑爷问个安。”
窦铎去世,庞玉楼的三个哥哥都亲自来吊唁,却不知道她娘家的侄儿也跟了来。
来者是客。
窦世英没有拒绝。
庞寄修是庞金楼的儿子,今年十五岁,庞昆白是庞银楼的儿了,今年十二岁。两个孩子都长得一表人才,举手投足间彬彬有礼,若不是一个目光太过飘忽,一个目光太过精明,倒也是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庞玉楼就给两人介绍窦昭:“这是你们的大表妹。”
两人给窦昭行礼。
窦昭无意应酬庞家的人,淡然地点了点头,没有还礼,显得有些孤傲。
窦世英没有想到庞玉楼的两个侄儿这么大了,见庞玉楼这般行事,心中不喜,自然不会觉得窦昭失礼。
他冷淡地和庞寄修、庞昆白寒暄了两句,就带着窦昭去了灵堂。
王映雪将庞玉楼拉到了一旁的耳房,低声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庞玉楼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也知道,我娘家的哥哥们如今还在灵璧县做生意,一心想搭上窦家,听说四小姐和修哥儿、昆哥儿年纪相当,就有了求凰之意。我也知道,修哥儿和昆哥儿配不上四小姐,可不管我怎么说,他们也听不进去,反而怪我从中做梗。我没有办法,只好把两个侄儿带了过来,看能不能得了姑爷的青眼。”又道,“不过,我仔细想想,如果四小姐嫁到了庞家,对你也好啊——我嫂嫂就成了她的婆婆,我就成了她的姑奶奶,她总不能忤逆长辈吧!”
“你难道忘记了?王家不能插手窦昭的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庞玉楼不以为然,“我们又不是直接给四小姐订婚?”
王映雪心头一跳:“你是说?”
“要是四小姐自己相中了呢?”庞玉楼捂了嘴笑,“赵家又没有说四小姐不能嫁给庞家的人!”
那窦昭有什么好,二嫂要这样费尽心机地把她娶入庞家……
念头一闪而过,王映雪想到了窦昭的陪嫁。
她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涩晦不明。
如果窦昭嫁到了庞家,这份产业就是庞家的了。
虽然二太夫人下了封口令,可当年当事的这些人心里却是清楚的。
王映雪再看庞玉楼的时候,就多了几分警惕。
她可真有心计啊!
王映雪想着,窦世英正在和邬家来吊唁的人说着话:“………走得太突然了,大家都没有想到……翰林院那边,我报了丁忧,正好在家里好好地读些书……”
跟在伯父身边的邬善悄悄地递给了窦昭一个荷包:“你节哀顺变!”
可这与荷包有什么关系?
她不解望着邬善。
邬善趁着大人们没注意低低地道:“是我在大方寺求的平安符。”声音急促,耳朵通红。
窦昭微微一愣,笑着说了声“多谢”,言辞恳切、真诚。
邬善眯着眼睛笑,耳朵红得更厉害了,之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邬家伯父身边,再也没看窦昭一眼。
窦昭隐隐感觉到邬善对她的心意,不由陷入了沉思。
※※※※※
七七过后,祖父葬在了北楼的窦家祖坟里,家里的客人也渐渐散去。
庞玉楼和王映雪商量:“能不能让修哥儿和昆哥儿在窦家的族学里读书。”
王映雪不喜欢庞玉楼的贪婪,不想帮这个忙,但又怕自己以后有什么事要求庞氏,因而不愿意和庞氏翻脸,她把这件事推到了窦世英的身上,窦世英觉得两个孩子看上去都比较世故,有些不喜,把责任推到了三伯父身上:“……一直是三爷管着的,也不知道去族学里读书有些什么要求,你不如去问问三爷好了。”
两人答应得都很勉强。
庞玉楼听过比这更难听的话,并不放在心上,提了八色礼盒亲自找到了窦世榜。
窦家族学在真定州都颇有名气,常有亲戚朋友的孩子来窦氏族附学。
窦世榜二话没说就应了。
就这样,庞寄修和庞昆白进了窦氏族学,很快就认识了窦政昌、窦德昌、窦启俊等人,偶尔还会想办法跟着他们回东府吃饭,只是一次也没有碰到窦昭。
庞昆白忍不住向父亲抱怨:“根本就没有用。”
庞银楼拍了儿子一巴掌:“你老子我做了十几年生意,也就赚下了两、三万两银子,人家那么一大笔银子,你想得来全不费功夫,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然后又教训他,“你给我争气点,窦家的银子不仅你大伯父盯着,就是你姑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可别到时候让王檀那小子得了便宜,你哭都哭不出来了。”
“真的?”庞昆白非常的惊讶,“王檀比窦家四小姐要小四岁?”
“小四岁怎么了?”庞金楼道,“庞寄修还比四小姐大六岁呢!”
庞昆白闭上了嘴巴。
庞寄修比庞昆白沉得住气,他花了大把的银子请人调查窦昭未果后,不仅认真地跟着窦家族学的西席杜夫人读书写字,还极力交好窦氏族学里的人。
窦启俊等人被人巴结奉承惯了,并未把这些放在心上,庞寄修却因此从窦启俊几个人的随从中打听到窦昭每年的夏天都会到田庄去住些日子。
第二年的夏季,他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听说窦昭启程去了田庄,他就邀窦政昌等人去乡下玩。
窦政昌几个都不愿意去:“晒死人了,乡下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说这话的时候,窦德昌正端着碗冰镇酸梅汤。
庞寄修也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只好道:“我们能下河摸鱼啊!”
“我在塘边垂钓还不是一样的。”窦政昌懒懒地道。
邬善过来了。
窦政昌给他们引荐,奇道:“我还以为你端午节会来,结果你端午节没来,这么热的天却跑了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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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王知杓和高氏歇在了窦家。
窦昭并不关心这些,她一直等着妥娘回来。
“俞嬷嬷说,明天一早她就把东西送过来。”妥娘回来得有点晚。
窦昭松了口气,吩咐妥娘:“把我们平常惯用的东西都收拾收拾,过几天我们可能要去东府的六伯父那边住几天。”
“为什么要去六老爷家住?”妥娘张大了嘴巴,“是不是因为王姨娘在家里闹腾得不像话?”
连她都知道了,可见窦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听说了。
窦昭笑道:“不是。是父亲要去京都参加乡试,怕我没人照顾,可能会送我们去六伯父那里住些日子。”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举业最大,父亲肯定会去京都参加乡试。
前一世丁姨奶奶很成功地离间了窦昭和舅母,她安然无恙地呆在窦家,由窦世英帮着养老送终。这一世,她失去了管理内宅的权力,窦昭也没了长辈的照拂,在祖父不待见祖母的情况下,六伯父的提议正好为父亲解难,她十之八九会被送到六伯父家暂居。
窦昭也愿意去六伯父家暂居。
六伯母姓纪,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她的祖父纪年是己丑年的状元,祖上还曾出过一位帝师,一位阁老,是江南屈指可数可数的官宦世家。
二太夫人当年就是看中了六伯母的家世,仗着二伯祖做御史的时候曾经给过纪年方便,涎着脸为六伯父求来了这桩亲事。
相比纪家而言,窦家此时不管是声望还是财力都远远不如,何况那江南人家过日子本就比北边的人精细,六伯母嫁进来以后,二太夫人在这个儿媳妇面前颇有些珠玉在侧的感觉,说话、行事都有点顾忌。
好在六伯母大家出身,大方沉静,并没因为下嫁而倨傲,不管是对婆婆还是妯娌小姑都恭逊有礼,加之六伯母进门有喜,先后诞下两个儿子,一来二去,六伯母就成了二太夫人的心头肉。
前世,窦昭和这个六伯母接触不多。
但她出嫁前,父亲却请了六伯母告诉她闺房之事。
她还记得,六伯母临走前拉了她的手低声嘱咐她:“记住了,你嫁人之后最要紧的是生儿子,其次是奉承婆婆,至于丈夫,你只要在他面前保持颜色常新就行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剥开妇言妇德的面纱这样直白地向她讲述为妻之道。
窦昭非常地震惊。
可震惊之余,她不免仔细地思索六伯母的话,而且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觉得有道理就越照着行事。
前一世,她忙得自己的事无暇顾及旁人,此时回想起来,她不禁对六伯母和六伯父之间的关系十分地好奇。
加上她还有事要求六伯母,不免有些期待着去六伯父家暂居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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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庞家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人。
或许是已经决定了让纪氏照顾窦昭一段时间,或许是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好,下午,窦世英就亲自把窦昭送去了东府。
二伯母和六伯母在二门迎接他们父女。
窦昭不由打量起六伯母来。
纪氏此时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白净娟丽,乌黑的青丝绾了个纂儿,插两根金包玉的簪子,藕荷色的夏衫,白纱裙,通身再无其他饰物,十分的素雅。
她笑着上前抱了窦昭。
窦昭闻到若有若无的蔷薇花香。
这香味她识得。
并不是寻常的薰香,是大食来的蔷薇花露,五十两银子一小瓶,价比黄金,而且只有京都最大的几家商行有售。
二伯母则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对窦世英道:“你也和我们一起去见见太夫人吧!”
女儿要麻烦东府的女眷帮着照料,窦世英谢了又谢,一行人去了二太夫人那里。
二太夫人屋里的布置很简单,却件件古朴大方,低调中透着奢华,让人想起放置古玩的库房,没有什么生气,处处透着冷意。
这屋子和二太夫人倒很相配。
窦昭想着她对母亲的冷酷无情,在心里腹诽道。
行过礼,二夫人抓了把糖给窦昭,然后问窦世英:“听说王家闹得有些不像话?”漫不经心的口气中透着几分严厉。
窦世英红了脸,低声道:“我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二太夫人道:“你马上要去参加乡试了,我看这件事就让你二嫂出面帮你和王家的人交涉吧?”
是命令的口吻,而不是询问。
窦世英赧然点头。
二太夫人满意地“嗯”了一声,望向窦昭时就换上了一张慈爱的笑脸:“来,寿姑,到二伯祖母这里来!让二伯祖母看看你有没有长高?”
窦昭觉得二太夫人像千年老妖似的,祖父去世后又十年,她才去世。
她无意和二太夫人亲近,听到二太夫人的招唤,并没有走过去,而是拉着六伯母的手大声地道:“我今年都五岁了,自然长高了。”
声音清脆响亮,让众人怔愣之余大笑起来。
二伯母凑趣道:“二婶,您失算了!您应该先把糖拿在手里再喊寿姑过去的。现在您手里什么也没有,寿姑怎么会跑到您哪里去?”
大家又是一阵笑。
二伯母站起身来,对窦世英笑道:“你就放心把寿姑交给六弟妹好了,我们都会帮你照看她的。时候不早了,我和你回去看看吧?真定一巴掌大,这样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窦世英摸了摸女儿的头,叮嘱了她几句“听话”之类的话,然后和二伯母回了西窦。
二太夫人则仔细地询问了六伯母怎样安置窦昭,这才放她们离开。
六伯母带她去给大伯母问安。
做为和二太夫人一样的孀居妇人,她就住在二太夫人隔壁的院子。
悄无声息的宅子,青色的帐子,黑漆家具,松荫遮了外头的阳光,大伯母憔悴的面孔雪般的惨白。
窦昭想起她从前笑语殷殷的样子,很是唏嘘。
大伯母微笑着将窦昭抱在了怀里,让丫鬟端了瓜果糖食进来招待窦昭:“没事就来看大伯母。”
窦昭笑眯眯地应了。
六伯母和大伯母闲聊了几句,就带着窦昭辞了大伯母。
出了门,晒着外面的太阳,听着嘈杂的蝉鸣,窦昭莫名地就松了口气。
六伯母温柔地问她:“累不累?”
窦昭摇头。
六伯母笑道:“那好,我们去给你三伯母问安。”又哄着她,“给你三伯母问过安,我们就回去吃冰镇西瓜,好不好?”
窦昭笑着点头。
三伯母和六伯母比邻而居,她们进去的时候三伯母正在训斥刚过弱冠之年的七堂兄窦繁昌:“……你能和启俊比?他能问得倒先生,你呢,你是被先生问倒……”
他是三伯母的长子,在窦繁昌之前,三伯母生了三个女儿。
见纪氏和窦昭进来,这话当然也就训不成了。
窦繁昌笑容尴尬地和纪氏、窦昭打了个招呼,悻悻然地走了。
三伯母抚着额吩咐丫鬟上了茶点,然后和六伯母抱怨道:“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好不容易生了两个儿子,大的二十岁了还不晓事,天天只知道玩,小的倒是聪明,可就是不喜欢读书,让他读书就像要他的命似的……”
在窦昭的记忆中,三伯父的两个儿子在读书上还就真没什么出息。
窦繁昌中了秀才之后就一直在读书、科举,落第,窦华昌年过三旬时转行做起了古玩生意,窦昭还介绍了几个重量级的客户给窦华昌。
六伯母安慰着三伯母:“他年纪还小,未定性,娶了媳妇就好了。”
窦繁昌和自己的表妹定了亲,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三月。
三伯母叹气:“但愿如此!”
六伯母带着窦昭告辞。
三伯母送她们到门口,抬头却看见三伯父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寿姑过来了!”他远远地笑着,朝着六伯母拱了拱手,喊了声“六弟妹”,道:“我有要紧事见娘,晚上你们过来吃饭吧?算是我给寿姑接风!”
三伯母忙道:“是啊,是啊!你们到我们这边来用晚膳吧!”
东窦本是二房住在一起,除了节气、祭祀,平时各家吃各家的。
他们请的是窦昭,纪氏没有客气,笑着应了,然后抱着窦昭回了屋。
纪氏的乳娘王氏已经将窦昭的东西和丫鬟都安顿好了,见窦照脸晒得通红,喊了妥娘,一起服侍窦昭洗了个温水澡,又帮着窦昭拍了冰片粉,换了身白纱小衫,戴了银项圈和银手镯,这才领着她去见纪氏。
纪氏也洗了澡换了衣裳,两个丫鬟正一左一右地给她摇着扇子。
她拉着窦昭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盈盈地点头,抱着窦昭上了炕:“这才像个姑娘家的样子!”随手拿了把扇子,一面帮窦昭打起扇来,一面吩咐王嬷嬷:“今天我们去三伯那里吃饭,要是六爷赶得回来,就让他去三伯那里,要是赶不回来,你们就单给六爷做晚膳。”
窦昭猜六伯父肯定是和父亲去了她家。
王嬷嬷笑着应是。
有个桃眼杏腮的丫鬟走了进来。
王嬷嬷一见,立刻把屋里服侍的几个丫鬟都带了下去。
那丫鬟接过六伯母手中的扇子,帮窦昭打着扇,低声对六伯母道:“三爷接了五爷的信,说是陈季舟被迫致仕,曾阁老推荐何文道何阁老主持这次的会试。五老爷在吏部侍郎任上甚得曾阁才的器重。太夫人听了,立刻让人带信给西府的老太爷。我过来的时候,送信的人刚刚出门。”
六伯母“嗯”了一声。
丫鬟就去撩了帘子,王嬷嬷和几个服侍的丫鬟鱼贯着走了进来,原来干什么的继续干什么,要不是那个丫鬟还在帮窦昭打着扇,窦昭还以为她刚才是在做梦呢!
六伯母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窦昭汗颜。
情不自禁地想起刚才听到的话来。
曾贻芬逼走了陈季舟,而五伯父得曾贻芬器重,这是好事啊!为何二太夫人一听就急急地把祖父叫了过来?
她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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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母走后没多久,江南那边传来消息,大伯父窦世样病逝了。
家里立刻乱了套。
大伯母受不了这个打击卧病在床,三伯母主持东窦的中馈。三伯父领了二堂兄窦玉昌去扬州料理大伯父的后事,四堂兄窦荣昌协理六伯父管理家中的庶务,祖父好像也老了十岁似的,每天躺在书房的醉翁椅上发呆。
东、西两窦的气氛都很沉闷。
这些却影响不了窦昭。她还是每天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往自己住的屋里拖。窦世英笑她:“不去看妹妹了?”
“王姨娘不喜欢我去看妹妹。”窦昭嘟着嘴,满脸的不以为意,眼中却有小小的伤心。
窦世英心头一跳,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地抚了抚窦昭乌黑的头发,低声道:“也好,爹爹告诉你写字。”
窦昭问窦世英:“祖母什么时候来?”
马上要过中秋节了,她希望中秋节的时候能和祖母说上话。
窦世英眉头微蹙,道:“谁告诉你喊崔姨奶奶作‘祖母’的?”
窦昭暗暗叫苦。
祖母应该是在窦晓出生之后才被称“祖母”的,她自懂事起就和祖母生活在一世,记忆中一直称祖母为“祖母”,倒把这茬儿给忘了。
她只好含糊地道:“不喊祖母喊什么?”
“要喊崔姨奶奶!”窦世英耐心地教导女儿,“你大伯父病逝了,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今年的中秋节恐怕不会大操大办了,崔姨奶奶可能会留在田庄里过节。”又问她,“你为什么想见崔姨奶奶?”
窦昭道:“她们说崔姨奶奶会种田!”
窦世英大笑起来:“不错,你崔姨奶奶很会伺候庄稼,她的田庄,一直是我们家几个田庄里收益最好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有些茫然。
或许,这就是妾生子的悲哀。
窦昭不再和父亲说这些,拉着父亲去书房里练字。
那年的八月十五,大家只是分食了月饼,比起往年又是赏月又是观灯的,冷清了很多。
丫鬟们都在私底下议论:“这孝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到了九月底,大伯父的棺椁运回了真定县。
窦家披麻戴孝,半个真定县都是白色的。
真定县的县令和六伯父、父亲亲自在城门口迎了大伯父的棺椁,祖父和二太夫人作为长辈没有参加葬礼,治丧之事全由三伯父主持。
窦昭见到了乳名“兰哥儿”的九堂哥窦环昌。
他今年十六岁,瘦弱而苍白,在大伯父灵前颤颤巍巍地答谢吊唁之人,转过身却扑到祖父怀里大哭:“爹爹吐了好多血……”
祖父眼里立刻含满了泪水,揽了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他:“好孩子,以后就跟着叔祖父读书。”
窦环昌点头,望着祖父的目光中充满了孺慕之色。
窦昭冷笑。
祖父把父亲教歪了,现在又来祸害大伯父了。
难怪窦环昌考了快二十年的进士也没个影子!
她每天咬紧牙关坚持练三百个大字。
窦环昌却对窦昭非常的友好——家里就他们俩人穿着重孝。
他常把大伯母给他做的好吃的送给窦昭品尝,窦昭对他的态度也渐渐柔和起来。
很快就到了腊月,窦昭的母亲要举行小祥祭礼。
父亲将除服,窦昭还要穿十五个月的孝服。
三伯母上门,和祖父商量给父亲续弦的事。
自从大伯父去世后,大伯母不再是窦家的宗妇,按理应由二伯母主持中馈,但二伯母随二伯父在任上,要打点好了二伯父身边的事才能携子女回乡,家里的事暂由三伯母打理。
祖父问三伯母:“你有没有什么好人家?”
三伯母斟酌道:“大嫂那边有个小堂妹,小时候常来我们家走动,人品、相貌都好,大嫂也有这个意思。再就是城东诸举人家的五小姐和南楼乡陈大人家的孙女,诸小姐性情柔顺,跟着哥哥们读过几年书,诗琴书画都略有涉猎,想必能和七叔叔能说到一块去。陈大人曾做过淞江知府,说亲的这位小姐行三,人我没见过,却素有贤名。其他几家不是家世略差一点,就是出身不太好,是庶出的,我觉得用不着相看。”
祖父点头,对三伯母的办事能力非常的赞赏:“你考虑得很周到。万元是庶出,万万不可再娶庶女。我看就定下诸举人家的小姐吧!大侄媳妇娘家的人,隔得太近了,有时候未必是件好事。陈大人总觉得自己是读书人,行事有些酸儒,这样人家教养出来的小姐多半有些呆板。”
三伯母笑着起身:“那我就跟诸家的人打声招呼。您看您这边派谁去相看为好?”
丁姨奶奶自从在大厅出了丑之后,就称病不出,祖父身边由原来服侍丁姨奶奶的大丫鬟秋芬伺候。
祖父也有些为难起来,想了半天,道:“你帮着拿主意就行了。”
三伯母笑盈盈地走了。
窦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伏在自己的花梨木书案上描红。
这个家里很快就会迎来新主母了,她也得从正房搬出来了。
以后,母亲的气息会在她生活中越来越稀薄。
想到这些,她心里有些惘然。
只是不知道父亲会把她安置到什么地方?
等会回去就让妥娘她们开始收拾东西吧!
西窦现在缺少主持中馈的主母,两家的婚事一旦说定,诸小姐应该会很快就嫁进来。
窦昭放下笔,轻轻地活动着发酸的手腕。
父亲却皱着眉头去了祖父那里。
“我不想续弦。”他目光直直地望着祖父,眉宇间充满了毅然决然的坚持,“我想给谷秋守三年。”
“荒唐!”祖父大怒,“你都几岁了,怎么还不晓事!你可是家中的独子,不想着尽快为窦家开枝散叶,竟然学那些风流浪荡子为妻守制……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祖父气得胡子一撅一撅的,“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会尽快让你三嫂和诸家把日子定下来的,你只管等着成亲就行了!”
扒在门缝偷听的窦昭差点跌倒。
明年五月,王行宜就将起复。
王家以后还要在官场上做人,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做小妾。
如果父亲在明年五月之前续弦,王家要么会把窦明留在窦家,让王映雪大归;要么会送王映雪三尺白绫,逼王映雪自缢;要么把王映雪送到庵堂,古佛青灯了此残生。
若父亲在明年五月之前没有续弦……
前一世,王行宜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妻子、子女良多,他富贵后只守着老妻过日子,从不沾染女色,对儿女也都十分的爱护,尽己所能地满足他们的任何要求。特别是王映雪,不仅被未婚夫退亲,而且还抛头露面帮着维系家中的生活,耽搁了自己的婚事,因而对窦明和窦晓比自己的孙子还要宠溺。
她要是料得不错,王行宜肯定会想办法让窦家把王映雪扶正。
那王映雪岂不又成了她的继母!
不行,不行!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父亲必须赶在明年五月之前续弦。
让王映雪滚蛋!
父亲的态度却无比的坚定:“爹,您要是不怕和诸家撕破脸,你就直管和诸家定日子好了。反正到了那天我是不会出现在礼堂上的,诸小姐嫁过来,我也不会理睬她的。”
“你还反了!”祖父脸色涨得紫红,“啪”地一声将手中的茶盅砸在了地上,“你直管不出现,看诸家的小姐能不能进门!”
“爹爹!”父亲突然跪在了祖父的面前,哽咽道,“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您就答应我这一次吧!我知道我是家中的独子,你年过四旬才得了我,就盼着含饴弄孙、家业有承,你就让我再任性最后一次吧!从今以后,我一定循规蹈矩,好好地读书,考取功名,为窦家光耀门楣,繁衍后嗣。爹,您就答应我这一次吧!”
父亲“咚咚咚”地给祖父磕着头。
那声音,如同敲打在窦昭的心尖,让她心中一窒,有片刻的酸软。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早不为母亲守,晚不为母亲守,偏偏赶在王行宜即将起复的时候!
上一世你不是没等母亲满百日就迫不及待地娶了王映雪吗?这一世为什么要做好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她什么都安排好了,父亲却跳了出来!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窦昭又急又气。
耳边传来祖父带着几分迟疑的声音:“你已经为她守了一年……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爹爹,爹爹,”父亲磕着头,声音更响亮了,“我只求您这一件事,我只求您这一件事!”
窦铎望着儿子乌青的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要守,就守吧!不过,明年的乡试得给我考过才行……”
“多谢爹爹,多谢爹爹!”父亲满脸的惊喜。
窦昭脸上冰冷冰冷的,一摸,满手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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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诸家让人带信给三伯母,说诸家五小姐觉得父亲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愿意等父亲三年。
祖父大喜,亲自从库房挑了几刀玉版纸,两方端砚,一匣子湖笔让管事送给诸举人,并赞三伯母看人看得准。
三伯母抿了嘴笑,问父亲:“这八字是对还是不对?”
父亲没有做声,紧绷的神色却松驰下来。
三伯母带着写了父亲生辰八字的庚帖去了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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