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听了宥宥的事，几度哭的晕厥过去。
末了，听闻我要去找姜欣然，她拉住我的手，目光坚定：“浩然，妈跟你一起去，给我乖孙女讨一个公道。”
平复了下情绪，我开着车，驶向何望宇家。
何望宇和姜欣然正带着小楠在楼下游乐场晒太阳，她热的直出汗，却还忙着给小楠扇扇子，俨然幸福的一家三口。
见到我，她第一时间挡在何望宇身前，一脸警惕：“你来干什么？”
我妈情绪激动，指着姜欣然，开口就带了哭腔：“我们来带你回去向宥宥忏悔！你这个毒妇，还当什么育儿嫂啊！怎么能丢下自己的女儿不管，去管别人的孩子？都是因为你，我的宥宥没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会让你进我们安家的门！”
一句话如同在平静水面炸起惊雷，四周的家长老人都围了过来，嘀咕着悄悄话。
“这是啥事呀，天呐！这还是当妈的吗，心是石头做的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知道她是奔着孩子还是男人来的……”
姜欣然是最要面子的，她涨红了脸：“胡说！”
“我确实是帮学长带孩子了，那是我答应他的！大学时候他帮过我那么多，我现在还人情，不是应该的吗？”
“妈，你也是我长辈，怎么还跟着安浩然胡闹呢？宥宥在家好好的，你们别在这里信口雌黄！”
我妈气的“哎呦哎呦”直叫唤，捂着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我已经失去了女儿，我不能再失去我妈了。
伺候着我妈坐下，我怒瞪向姜欣然：“你跟我怎么说都行，别跟我妈说这么难听的话！”
一听这话，姜欣然更断定我在胡闹。
她双手抱胸，声音越来越大：“现在知道着急了，说谎诅咒自己女儿的时候不是嘴皮子可溜了吗？”
“反反复复的栽赃污蔑我，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逼我。安浩然，难道你自己没有爸，就要逼我离婚，让宥宥和你一样吗？”
“这么下贱的男人我是真没见过，难怪你爸不要你！你舔着脸去找，人家也不认！”
一股寒意从头发丝蔓延到脚尖。
我一时恍惚，好像觉得我从没看清过眼前这个女人。
爸爸家暴出轨，离婚后再婚，彻底不认我，这是我心底最深的伤痛。
曾经的姜欣然听闻后，心疼的将我抱进怀里：
“宝宝，我们不提这个，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们会有孩子，我们都是你最亲的家人。”
可现在，曾经的坦诚变成了刺向我的一把尖刀。
我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成功伤害到我的姜欣然得意的挑着眉：“你要再不走，我可真要跟你离婚了。”
“我离了婚学长也会照顾我的，你，可真就是孤身一人了。”
我妈被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抹眼泪。
我上前一步抓住蒋欣然的手，脸色阴沉的可怕：“跟我回家。”
“等回了家，看见宥宥，你就都知道了。”
谁知，姜欣然一个甩手挣脱我，朝我尖叫：“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这话像带着倒刺的钩子，一句一句在我心上来回的搅。
文学社团的何望宇，是姜欣然暗恋了七年的白月光学长。
这一刻，我才知道，我外派离家的这大半年，我的妻子竟丢下了亲生女儿，去给他的孩子当牛做马！
我每个月打给她的三万块生活费，是我透支身体，每天加班到凌晨换来的，她竟连个保姆都不愿给我女儿请！
无数个晚上，我和她打视频想看看女儿，却都被她拒接。
要不就是说女儿睡了、要不就是要打扫卫生、身体不适……原来全都是她蒙骗我的借口！
抱着女儿的尸体，我愤恨的嘶吼着“为什么”。
血液直直的涌向大脑，我拨通了姜欣然的电话。
那头，男人的说话声和婴儿的笑声闹吵吵的响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姜欣然的声音：“打电话什么事儿？我忙着带孩子呢。”
呵。
我冷笑反问：“你带的是谁的孩子？”
姜欣然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却理直气壮：“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何学长他老婆没奶水，工作又忙，我只是帮他带一下孩子而已，我看你真是在职场待太久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流泪的冲动：“好，我现在不跟你说这些，你现在就回来，女儿没了，你这个当妈……”
话没说完，被姜欣然一声讥笑打断。
“女儿没了？你一个大男人自卑到什么程度，才能靠诅咒女儿逼我回家？”
“你别诓我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的，我今天就让你长长记性，用我女儿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电话被挂断，再打过去已是关机状态。
我呆呆的等着殡仪馆的车来，最后一次抱着女儿青紫的小脸亲了又亲。
给女儿起名宥宥，本想她恩泽庇佑，福佑安康。
却不想，我费劲千辛万苦娶进门的妻子，害她丢了性命。
宥宥，我的女儿，相信爸爸。
爸爸拼了命，也要带那个女人回来，跪在你面前，跟你道歉忏悔。
打了十几个电话后，姜欣然将我拉黑了，打听到何望宇的电话打去，仍然无人接听。
我恍恍惚惚的回到家，家里，还和女儿在时一样。
桌上喝完的奶瓶还没洗，几个破旧的玩具散落在地上，不知道小家伙在哪儿摸了泥巴，沙发布上，还留着一个小小的脏手印。
这是我们共同期盼了十个月的宝贝女儿啊……
大学时，我一直知道，姜欣然喜欢何望宇。
守护在她身边五年，在她所有需要我的时刻都陪在她身边。
终于，何望宇结婚了，她终于答应了我的告白。
我们的恋爱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我生了场高烧不止的大病，她不眠不休的守在床边三天，在医生说要抽血时，推开所有人，挽起袖子冲上前去：“抽我的！只要能救他的命，抽多少都可以！”
我病了两个月，姜欣然瘦了二十五斤。
康复后，我拉着她皮包骨头的手，在心里认定她就是我要守护一生的女人。
可终究还是比不过她心里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她挂了两天催产素都没动静，却因为失联数年的何望宇一句“生产顺利”激动的破了羊水。
生下宥宥，她第一时间给何望宇报平安。
而我这个丈夫，是第二个知晓的。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将我从痛苦中拉回现实。
是银行短信，姜欣然，偿还了一款9260块婴儿床的分期付款。
可家里……并没有婴儿床啊！
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我登上购物软件，这才发现，9260的婴儿床，1680的尿布台，888的玩具摇铃……收货地址，都是何望宇家。
看着女儿破旧的玩具和已经磨破了的奶嘴，我后知后觉，我对家人的爱成了别人脚踩的垃圾。
姜欣然，你凭什么？！
下一秒，电话打来。
是何望宇。
他的语气不算友好，带着几分嘲弄：“我们都是当爸爸的，我真的想不到，你能用女儿去世这种荒谬的谎言来骗欣然。”
“亏我以前还对你印象不错，现在看来，欣然嫁给你，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拳头一点点收紧，我的眼睛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少他妈的废话，让姜欣然接电话！”
“你这样闹下去，欣然跟你离婚也是早晚的事儿，到时候，欣然带着宥宥走了，你还能骂的出来脏话吗？”
姜欣然抢过电话，朝我尖叫：“安浩然你神经病啊，吼什么？”
我哑然，这样的姜欣然陌生到我差点不认识：“你没听见刚刚何望宇是怎么嘲讽我的吗？你怎么能向着他说话？”
“何望宇说的不对吗？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没有底线，情绪不稳定的人，我就不应该嫁给你！”
“女儿很好，我也很好！我答应过学长，要把小楠带到一周岁，现在小楠离不了人，等到了时候，我自然会回家的！你要是还是这样冥顽不灵，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姜欣然挂断电话，再次将我拉黑了。
心中的痛苦愤恨抑郁搅成一团无处发泄，我一拳狠狠的锤在沙发上。
大门突然被叩响。
是我妈。
她提着大包小裹喜滋滋的进门：“臭小子，昨天给欣然和你打电话，都不接，我担心，就直接过来了。”
“宥宥呢？快让奶奶亲亲抱抱，是不是在午睡啊……”
天塌了，我一个人扛着。
但一见到最疼我的亲人，我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亲人接二连三的离去，我的心脏已经被剜的像一块烂肉了。
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签下死亡通知，浑身僵硬的被拖上车，被带去殡仪馆，被推到女儿的冰柜前。
我妈的尸体被安放在宥宥旁边的柜子里，祖孙俩挨着，就像宥宥刚出生时，我妈哄她睡觉，躺在一起的模样。
“……宥宥，我的好宥宥，妈妈来了……”
缥缈的意识里，我看到姜欣然趴在宥宥跟前，哭哑了嗓子。
她小心翼翼的触摸着宥宥的小鼻子小嘴唇，一颗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流下，肩膀剧烈颤抖着，发出绝望的哭喊声：“对不起，宝贝，妈妈来晚了……求求你，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抱抱妈妈，好不好啊……”
女儿死了，不能像从前一般，作出各种可爱的小表情求抱抱了。
姜欣然伸出手，将女儿僵硬的身体抱了出来，死死的搂在怀里。
用脸颊贴了又贴，又亲了亲女儿的小脸，突然，她掀起了上衣。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慌张道：“您好，女士，逝者遗体是不允许触碰的，还请您……”
姜欣然痴痴的笑了，她仰起脸，看看我，又看看工作人员：“嘘……我要给我女儿喂奶呢，你们安静些……”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先生，您看看您太太……”
我面无表情：“她已经不是我太太了。”
说完，我转身离去。
“老公！”
姜欣然叫住我，回过头去，她跪在地上，抱着女儿的尸体，目光里全是绝望的哀求：“你别走，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呵。
现在知道回家了，早干嘛去了？
姜欣然的这份回心转意是用两条我至亲之人的命换来的，太沉重了。
我不稀罕，也不想要了。
我面色如死灰，声音冷的吓人：“没有家了。”
“等我办完女儿和我妈的葬礼后，我们离婚。”
“葬礼你不用来，你不配。”
妻子是他们公司最年轻的金牌育儿嫂。
生下我们的女儿后，她月子还没做完，就去帮白月光学长带孩子。
我每个月转给她三万块的生活费，她拿去给学长儿子花，将女儿丢给农村来的嗜赌二姨妈。
“我之前说小孩儿金贵都是诓客户，为了赚钱的，小孩儿是最皮实的！谁带都一样！”
后来，女儿被二姨喂了酒早夭。
妻子却疯了，将女儿的尸体抱在怀里，掀开衣服，要给她喂奶。
......
连夜开着车赶回医院时，女儿已经被医生宣告了死亡。
“我们已经尽力了，家属节哀……”
女儿才八个月大。
小小的，冰凉僵硬的身体放在襁褓中，被医生推出来，只看一眼，都让旁边的其他家属心碎落泪。
我呆呆的看着，心脏好像被人生生挖掉了一块肉。
女儿在我怀里笑闹的声音仿佛还在我耳边回荡。
她，马上就能学会叫爸爸了啊……
我身形一晃，向后栽去。
医生连忙扶住我，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抖的厉害：“我老婆呢？我女儿是怎么死的？好好的孩子，我老婆还是金牌育儿嫂呢，我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医生蹙眉，随即指了指一直在一旁贼眉鼠眼探头围观的二姨妈。
“孩子妈妈没来，我们一直联系不上才联系的你。孩子是她送来的，酒精中毒，应该是家长给孩子喂了酒。”
我红着眼，一步步的走过去，站在二姨妈面前。
“就是你，给我女儿喂酒？”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吓人，二姨妈连忙摆手甩锅：“不关我的事啊！真的不关我的事！”
“是你老婆请我来城里照顾你女儿的，她说我带了两个孩子，带你女儿就像从前一样就行！”
“以前我也带我小儿上牌桌，用筷子沾白酒喂我儿。我，我怎么知道你女儿怎么会出事！”
“欣然说她有事，她月子都没坐完，就去管她文学团的什么学长的孩子了，你可千万别赖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