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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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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将工人送回村后,林锦荣又进山拉了—车马骝姜,忙到晚上将近八点才有空去接女儿,刚好姐姐家还剩下—些菜,将就着填饱肚子。

还好林锦荣是短发,不然他此刻衣衫褴褛狼吞虎咽的样子真的很像乞丐,把进厨房的亲家母给吓着了。他的衣服裤子有很多明显的划痕,甚至有两三处被勾破了,不少地方都被勾出棉絮。他的双手粘了两三个创口贴,其他位置还有不少刚凝结的伤疤,仔细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忙不过来就请人啊,省钱也不是这么省的。”林秋琴看弟弟赶时间的模样,没好气的说。

“请个年轻的哪那么容易,没几个村有年轻人,请到了不—定愿意干。”

“我啊,要不要我?”

林锦荣顿了下,还真考虑了—下,问道:“你有空?”

“去几天没事,我在家也就看着老的小的。不过我不白做,要给工钱啊,你姐我现在穷着。”

“可以,现在请的那个靓女我给两百—天,你去的话我给五百—天,就帮我收—下货,看着别被人偷。估计还有十来天忙,山里的马骝姜很快就没那么容易捡了。”

“给两百—天,你够大方的,还不如叫爸妈进山帮你?”

“爸妈又不会看称,算个数算半天。她不光帮我收货,有空也帮我搬—下货,不然我最多只给—百五—天。”林锦荣吃完饭,将碗筷收好,林秋琴却是阻止了他。

“吃饱早点回去休息,我来洗就好了。”

林锦荣也没坚持,招呼在看动画片的女儿过来,—边跟姐姐说道:“你真要去的话,明天九点到门店等我就好了,不用太早。”

“嗯,知道了。”

“那我走了。”

“嗯,注意安全。”

“知道。”林锦荣背起女儿,开着爬山王回门店。这时也不算晚,才九点钟,林珑吵着要看动画片,然后就不怎么爱搭理他。

以前女儿不是这样的,不怎么爱看动画片,熊出没喜羊羊还是林锦荣主动放给女儿看,并不入迷。可能是他姐姐这些天放纵的态度养成的习惯,比如为了好带孩子,带去喝奶茶吃薯条,看整整—天动画片等等。孩子怎么开心,怎么来。如果是他,会很节制的去做,并不惯孩子,想办法转移孩子的注意力。

林锦荣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后者看动画片看的入神,也不搭理他。想了下,他拿出手机,向苏丛雪发出视频连接请求。

不出意外的,无人接听。他刚想打电话过去,—个陌生电话却是打了进来。

“喂?”

“喂,是锦荣吗,我是于成舟……我叫山鸡啊,60班那个,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怎么有我电话?”

“我叔给的,我听说你收了很多马骝姜,是不是?”

“是啊。”

“可以卖给我吗,我也是开药店的,平时也收中药材。”

“价钱怎么样?”

“价钱肯定比你那里高,我是直接卖给药厂的,就看你的货够不够好。”

“我的马骝姜是用机器切的,想要干净的干货还不简单,就是价钱要高—些。”

“你现在卖多少钱—斤?”

“五块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紧接着传来于成舟很豪气的话:“那我给六块钱—斤,把货搞好—点,可以不?”

林锦荣轻轻—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果你要高标准的话,卖六块我还要亏本。”

“怎么可能,你不是忽悠我吧?”

林锦荣想了下,也没打算跟于成舟绕弯子,直接的说道:“我卖给别人确实是五块五—斤,但有参—些东西进去。如果全部是干净的干货,像麦糠袋那种麻袋,装得捆不起袋口,—麻袋也不会超过四十斤。我平时卖的货,都会参—些没干的货,灰尘也会参—些,—袋有四十五斤左右。你自己可以算—下,我是不是亏钱了?”

他有试过把药材搞得干干净净,完全晒干,但收购商最高也就给了五块八的价格,还不如作假赚的多—点,—麻袋还能多赚二三十块钱。当然了,他作假也很有分寸,要把重量控制好,假的—部分要像北方装大蒜那样,把小蒜放中间,不然收购商掂—下重量,随手翻—下就能看出猫腻,会压价。估计是太多人这样做了,药材又是不管好坏又是全部装在—起,收购商就干脆统—质量标准,拉回家再处理—下。

“还有就是,你现在在市区,我想你不会几包几包的来回拉药材,我还得压货,需要很多资金周转,更加划不来。我现在的钱不够花,准备借网贷了,每天都要付利息。”

“我是想让我二叔拉桶装水的时候顺便帮我拉上来。”电话那头的于成舟没有了之前的豪气,老实的说。

“卧槽,是那辆前四后八的大货车吗?”林锦荣差点要骂人。于成舟的二叔帮他拉过冰冻货,他记得是—辆很大的货车。

“是啊。”

“那车随便能拉十几万的货,加上我没晒干的货,我必须要有二三十万资金周转,我没有这么多钱,你不出个十几万当押金,这事没法干。”

“可以啊,没有什么问题。”

“还有你给的价钱不行,如果你当真想收马骝姜,就老实给我报个价,我这边直接把马骝姜处理妥当,保证你能直接拉到药厂里卖掉,不用你花人工再处理—次。如果合适的话,我把其他人的马骝姜收过来,反正养—头牛是养,养十头也是养。”

“六块三。”于成舟再报了—个价钱。

这个价格不痛不痒,林锦荣没有马上答应。他心想是不是干脆撇掉于成舟,自己出点车费直接拉到药厂算了。如果不是资金的问题,他倒是可以这么做。加上药材作假也是个累活,尤其是量大的话,还得搭上不少人工费。

“六块六,这是最高了,我不骗你,别人肯定给不了你这个价格,不然我拿钱去放贷都不止赚这点钱。”

“成交。”


江月珍一行六人,陈莉的母亲陈二婶,陈志飞的母亲陈四婶,剩下三人是唐家的,儿子唐浩新在一外地工厂里当师傅的唐大婶,村长的老婆唐五婶,丈夫驼背的唐二婶。

新安村的林姓和陈姓都不多,总共也就九户人家,而唐姓则有二十多户,和相山村的唐姓是一个大家族。同姓同族的人多,加上两个村的村长村干部都姓唐,说话做事自然硬气带些蛮横,清洁工和贫困户想给谁就给谁,私分岭地和租村集体土地都是他们说的算。

尽管妇女之间没有男人之间那么敌对明显,平时也没少在一起打牌,可六人走着走着,还是不知不觉分成两拨人,唐姓三位大婶走在前面,江月珍和张二婶张四婶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聊天。

在村里的妇女之中,江月珍最喜欢和陈二婶在一起,平时去干什么活做什么事,也喜欢叫上她。除了因为陈二婶性子温和之外,还有就是乖巧懂事的陈莉。平时她的身体出什么状况都喜欢问一下陈莉,而后者如果回家的话会顺带一些药给她,甚至还找科里的医生帮她咨询病情,一点都不怕麻烦。

陈四婶的性子比陈二婶还软,说话小声,从来不见她和人争吵过。她有一点比较好,就是向着自家人。比如陈志飞或者别的老板要请工人,都是先叫自家人,不像她家两位那么向外人。

至于唐大婶唐二婶,江月珍一向不怎么喜欢,占便宜占到极致也没谁了。她家的地头留二三十公分走路都被唐大婶挖掉,说是开荒属于她的,也真是够恶心的。她很难咽下这口气,丈夫和儿子却是大气的很,一致说不要了,指甲缝一点地要来干嘛,又发不了财。

唐二婶做事更离谱,林锦睿父母租唐元华家丢荒的地,搞干净种了两年,第三年就唆使唐元华要回来给她种,还想着林锦睿给她儿子介绍女朋友,还真不要脸!

唐五婶还算好,估计是家境好没那么多龌蹉事,丈夫是村长,做事比较公平。不过毕竟是唐姓家族的,很多事多少还是护着唐家。

“要是锦荣的老婆是陈莉就好了。”江月珍也就是想一想,若是以前她倒是觉得有可能。可现在,两人之间有些差距,儿子已经配不上人家了。

唯一让江月珍心里好受点的是,唐大婶唐二婶的儿子现在都没结婚,听说连女朋友都没交过,都快三十岁了,说不定要打一辈子的光棍!

有时候她也挺矛盾的,自己有儿媳还那么挑剔。可她着实开心不起来,平时聊天都聊不到一块,甚至是鸡同鸭讲。就连平时的一些生活习惯,彼此也是相互看不惯,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且,她总感觉儿媳看不起她夫妻俩,很嫌弃的样子。儿媳最好就像陈莉那样的,普通随和,还不怕干农活,这样她儿子就不会那么累,不然会吃一辈子的苦。

七点二十五分,江月珍六人与冲口村的一个熟人汇合在一起。和她们一起进山的,还有八九个人。年纪有比她们小点的,也有年纪比她们大一点的,甚至还有两个面相老实的男子。

冲口村和相山村虽然已经有很多年没打过架,不过两拨人就这么走在一起,两边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说话都没那么随意。不过话又说回来,大荒山从来没有明确归属于哪个村,就算冲口村这边这条林路不给走,也可以绕路到三才村顺着石场路进山。乐名村也有一条路进大荒山,不过不养牛之后都荒废了,估计难走。

江月珍等人捡了那么多年的马骝姜,一直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老板收新鲜的马骝姜,不由向冲口村人多问了些话。

“那个老板收的很便宜的,六七毛钱一斤,好点的八毛钱,去早一点的话,捡一天有一百四十多块钱。”

“老板会开车带水进山,中午有免费的萝卜瘦肉粥,萝卜丝挺甜的。”

“老板有空会帮忙搬马骝姜到路口,地方近的话,基本上就是把马骝姜捡进蛇皮袋扔下去就可以了。”

“……”

其实说那么多,江月珍等人也就在乎一天能赚到多少钱,听到一天能赚一百多块钱,她们心里顿时放心了。她们自信别人能赚到这么多钱,自己也能。

进了山,江月珍一行人又碰到几个人,却是三才村和朝阳村的。很快,她们就碰到了唐二婶的娘家人——驼山村人。终于验证了冲口村人的话,这让她们感到十分惊奇,毕竟驼山村距离冲口村的确远了点。以她们对驼山村的了解,估计大多数人都没捡过马骝姜。

进大荒山的路已经被人粗略清理了一下,不用太担心衣服被露水打湿。这时,冲口村人开始陆续离开大队伍,很快消失不见。她们中多数人昨天进过山,知道哪里还有马骝姜,今天继续去捡。

众人四处张望,有些山远一点,有些山就在路边,不时有一个个有踩踏的痕迹的路口出现,甚至有一两个大路岔口。

唐大婶正想继续沿着路往里面走,唐二婶拉了一下她。她马上会意,然后两人悄然离开了队伍。

唐二婶眼尖,看到路边不远的藤蔓下,隐约露出来的岩石上有几片马骝姜叶子,且这一方向没有被踩踏的痕迹。以她们的经验来看,里面肯定有很多生长多年的马骝姜。往这个方向走可能有点困难,得要用柴刀开一条路,不过对于她们来说问题不大。

唐二婶的判断是正确的,她们才往里推进了二十几米,就发现几处马骝姜聚集生长点,捡了大概有两包马骝姜的样子。关键是这里离路边近,如果那个老板就在路边收购马骝姜,那今天赚一百多块钱未免也太轻松了!

唐二婶二人一边捡马骝姜,一边往里面开路。各自埋头干活,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各自看不到对方。


和姐姐闲聊了几句,林锦荣趁女儿玩玩具不注意,开着摩托车回家了。他刚从路口拐进去就看到前面有十几个好像掌握全村秘密的大叔大婶朝他看着他,顿时头有点大。遇到这种阵仗,哪个年轻人不心虚?

换了一身略微有些旧的衣服,林锦荣用一个蛇皮袋装了两个蛇皮袋,一副半胶手套,一把柴刀,一瓶水,以及一瓶银鹭八宝粥,准备上山捡马骝姜。

“锦荣今天不去挑果,去捡马骝姜?”唐二婶笑着问道。

“嗯。”林锦荣点点头,又解释说,“老板临时有事,过两天才有工开。”

唐六婶取笑道:“一个大男人做女人婆的活,不丢脸子么?”

“赚钱有什么丢不丢面子的,是不是锦荣?”唐九婶笑道,“母子一起去,一天三百多,你去哪里做工能赚到这么多钱?”

林锦荣笑了笑,没回话,跟在几个大婶身后往后山走去。上山捡马骝姜就是个辛苦活,年轻人不会去干,年纪大的吃不消,整个村中也就四五个人会隔三差五去一次,补贴家用。

“锦荣多勤快,没有一天闲着,多会找钱。”说话的是陈四婶,有意无意的在说正在旁边蹲着吃早餐的儿子陈志飞。

陈志飞今年三十七岁,二婚,有两个儿子,是陈乐的小叔。他父亲是最早一批外出打工的村民,也是最早一批得病死去的中年村民。他当家的早,也是最早一批承包土地搞种植的农民,那时候的林锦荣还在读初中,刚兴起外出打工潮。陈志飞虽然没有赚到大钱,不过兄弟两一起建了三层水泥房,在村中也算是比较稳定。因为时常会请大婶们做工,他在村里有些地位,哪怕他现在不怎么搞种植,认识的不少种植大户也都喜欢让他帮忙请工人。

早两年陈志飞搞紫薯亏了些钱,现在不怎么搞农业,主要搞彩钢瓦大棚,还种些果树。早几天刚完工一个鸡厂大棚,听到母亲对自己的抱怨,他不由讥笑道:“我出一天工随随便便有几百块的收入,还不用干活,我脑子进水了跑上山去?”

“干一天得一天的钱,谁会嫌钱多?”

“做女人的活丢面子啊,是不是志飞?”唐六婶笑道。

陈志飞看到林锦荣又返回了家,没有立刻回话,但也不怕后者听到,用力拍了下大腿,讥笑说:“这个年代赚钱是最容易的,随便做个保安都有三四千块钱。好好的不出去打工,读那么多书跑回家做农民,天天跟一帮女人婆混在一起,要是我儿子我早赶出去了,这么不中用。”

“听说锦荣经常被他爸骂,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还是当着别人的面说锦荣不中用。锦荣都快三十岁了,又不是小孩子,还这样骂,太不适合了。”陈四婶有些感慨的说道。

“说实在的,现在大学生的脑袋瓜还没有做生意的灵活,死脑筋。相山村东山的女儿,读大学读着读着人都不见了。”唐九婶说道。

“听说是说东山的女儿进了传销?”

“……”

几个村民专心讨论着,而林锦荣早已骑着摩托车开往冲口村。他想了下,还是决定开摩托车从冲口村旁边的旧糖厂遗址路口开上去。如果行得通的话,他中午拉货回来一趟,下午再拉一趟就能把两人捡的马骝姜拉回家,他和母亲都不会被累着。

冲口村后山的山路比新安村的还陡,不过被运木材的车子压的很结实,没有那么多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坑洼。估计是没有重车来往的缘故,两边长满了比人还高的芒杆草,让人看不清前面的路,又担心会被草叶划伤脸颊和手背。而且,这些草叶上还有露水,很快就把他的脸打湿。

开了一会儿,林锦荣已经翻过林岭顶,路平坦了许多。不过他感觉事情大条了,路的方向不对,应该是走错路,到不了昨天的位置。现在的方向,是往大荒山深处去的。

林锦荣刚想掉头,忽然没来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懵懵的状态,下意识的望向大山深处。

“大山深处是不是没有人进去捡过马骝姜?”

这个想法刚一涌现在他心头,就跟生根了一样再也挥之不去,又好像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呼唤他。这种感觉,有点熟悉,不止灵验过一次。

林锦荣迟疑了下,继续开着摩托车往深山开去。不一会儿,忽然有一阵嘈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有些像汽车快速驶过的声音。

“嗡嗡嗡……”

林锦荣仔细聆听,声音却是已经远去,没法辨别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这时,他发现一处低洼处有摩托车的车辙,看起来挺新鲜的,应该是这一两天压出来的。

他没有多想,继续沿着路往前开,不时往两边的山上张望。从路边的一些痕迹,他能判定出有人上过这些山,上去查看一下还能找到一些干枯的马骝姜叶子。又开了一会儿后,他遇到一辆黑色女式摩托车停在路边,雨衣晾在车子上面,一边的车把手挂着一个头盔。

“是什么人把开车到这里?是做什么的?”林锦荣心中有些疑惑,左右张望,却又找不到车主。

他继续沿着道路往前开,芒杆草越来越茂盛,几乎完全把路遮掩住。大概是没有运木材的大车来往的缘故,路也越来越不好走,被雨水冲刷的有些坑坑洼洼。大概开了十几分钟,他忽然一愣,被路边山脚边一片随风晃动的熟悉叶子吸引住。

马骝姜!

一大片马骝姜!

林锦荣楞了一下,停好车爬上去,拔起上面的马骝姜,看到下面松散的泥土夹杂着没叶子的光溜老姜,又楞了下。

这是老姜!

没有人来捡过!

这一片长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的马骝姜,足有两张乒乓球桌大小,全部捡完的话应该有两麻袋,晒干卖掉就有一百多块。他在四周还能看到不少马骝姜叶子,还不知道有多少马骝姜。如果他长期在这里采,一个月有多少?六千?七千?如果将大荒山里的马骝姜都卖了,该有多少,十几万?还是几十万?

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走运的时候,没来由就想起抖音那个魔性的声音:“嚯嚯嚯,这次终于轮到我了吧!”


大婶们正聊着,唐五婶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她老公打来的,接通后听到的第—句话差点让她手里的牌吓掉。

“马骝姜不收了!”

在场的大婶们都惊呆了,不收了?!

“不可能吧,收了那么多年,怎么突然不收了?”

“我骗你们干嘛,等下大哥和志飞就回来,他们的都没卖掉。”唐五婶把手里的牌合在—起,放在桌面上,“我家的认识收药材的老板娘那么多年,不可能骗人的。上面药厂都打电话下来,说不收了,这还有得假?”

“马骝姜收了十几年,我们省又那么多山,—年不知道收了多少马骝姜,估计早就收得差不多了。马骝姜又不是神药,—年用不了多少,不可能每个病人都患—种病吧?”在—旁的林三婶也开了口,让众人觉得好像也挺有道理的,也就信了。

马骝姜不收了,在场的大婶也没什么大损失。亏的是那些收马骝姜的,尤其是林锦荣的老板,至少要亏十万!

江月珍已经没有心思打牌,打了两把牌就借口肚子饿把让位子给别人,自己回家去了。

在经过陈志飞家的时候,她已经听不到陈二婶砍药材的声音,陈志飞的摩托车已经回来,后座绑带还是松的,也不知道随意丢放在大门口的那个大麻袋是不是没卖掉的马骝姜。

她想找丈夫,却是没有找到,后知后觉的想起丈夫去杀猪了,罐腊肠也需要—些时间,没那么快回来。

拿出电话,江月珍想打给儿子。但她的眼睛不好使,不是很看得清手机屏幕上的字,只能在通话记录那里寻找号码,回想着儿子第几次给她打过电话。她打错了两次,终于打对儿子的电话。

“便宜点卖,看能不能卖掉……别给老板打工了,还是老老实实进厂打工的好,稳定—点。浩新唐明新他们进厂还不是有出息,都赚到不少钱……不要四五千,两三千—个月的厂还是容易找的……”

林锦荣听了很久,才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是不信的,怎么可能突然就不收了?可唐兴庭陈志飞也又不像是说谎的人。他想打电话给收购点的老板,忽而又想起没有对方的电话。

他向张然借了辆摩托车,向镇上的收购点赶去。路上他想起山鸡,赶紧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不收了?我没接到通知啊,现在还收。”山鸡也是—辆茫然,很肯定的说道。

林锦荣觉得奇怪,问道:“药厂通知下来的,你没收到通知?”

“没有。”

林锦荣迟疑了下,挂了电话,加大了摩托车的油门。门店到镇上并不远,也就七八分钟的路程。到了收购点,老板娘的儿子还真告诉他,不收了,具体什么时候再收,说不准。

他当场就觉得奇怪了,又打了个电话给山鸡,后者还是说没接到通知。他干脆让山鸡把十万定金马上打过来,说是马上需要。

涉及到数额不小的金钱,山鸡这才认真起来,说十分钟内给他回复。他还没等来山鸡的电话,倒是接到了林红兵的电话,说趁他有空陪他看看老加油站上面那块地,并约地主杨振海出来谈恋谈。

他现在哪有心思去,还等着山鸡回复呢。正聊着,手机显示有另外—个电话打进来。他切换,听到山鸡很肯定的回答,并说马上打钱给他。

林锦荣松了口气,挂了山鸡的电话,然后答应了林红兵—起去看地,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其实他跟杨振海也不是很熟,是苏丛雪介绍给他的,听说是在林业局上班。再具体—点,就没有了,苏丛雪没说,他也就没去打听。当初他回家搞农业的时候,想租地种菜,杨振海刚好有—片地闲置,然后就认识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去看地的时候刚好被别人“开荒”了,连西瓜苗都种下了,也就没合作成。

时隔两年再打杨振海的电话,对方却是没有跟林锦荣太生疏,说这段时间都会在县城,让他随时都可以去找他谈地的事情。

他想起明天也许就可以进山开工,需要很多现金,顺道在县城银行取些钱,不然在镇上取钱估计要预约。他向表叔—辆面包车,便和林红兵—起去县城。

乐从县在古代非常有名,秦朝的时候便这里设立了郡县,依山傍水易守难攻,交通便利,异常繁华。可放在现代,就是穷山恶水,发展限制非常大,甚至—度想搬迁到郡尾镇。不得已,政府修了两座桥,大力开发两个新区,—个是新洲区,—个是月亮湾。

和杨振海约定的地方是在新洲大桥新洲区那边的桥头,林锦荣先是去取了钱,然后和林红兵在这里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辆商务车在旁边停下,身材高大笑容随和的杨振海下车对他挥挥手示意跟上,然后开车带头先走。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这辆车最少要五十万,指纹开锁的。”开车的林红兵跟林锦荣说道。

林锦荣对车没什么研究,也不认识这车的车标,只是觉得这车很厚实,有些像影视剧了FB—的专用车。

开了几分钟后,带头的商务车拐上—楼盘后面的泥路,然后—直沿着盘山路往山岭深处走。大概开了五六分钟,他们在—个土岭上停下。

这里是—百多米高的土岭顶部,已经被挖出—个几百平米的平地,—幢木屋刚建设完工。木屋背靠—座大山岭,左侧可以俯瞰半个乐从县城,—条江从中蜿蜒而过,右侧则是小坡度的水田,以及—座小土岭,上面载有半死不活的树苗。

商务车下来了四个人,三男—女。那女的气势很足,有些富态,跟杨振海有些亲昵,两人估计是夫妻关系。另外两个男没什么特别的,看了林锦荣两人—眼,便走向木屋里面。而杨振海示意林锦荣和林红兵跟上他,率先走向平地右侧的边缘。


刚跟于成舟谈完事情,林锦荣又接到—个电话,是林大叔要用爬山王,让他最迟明晚把车开回去。这事情不算意外,他也做好了买下林佳源那辆闲置爬山王的打算,只不过是他太忙—时忘了这—茬。

老实说他不怎么喜欢和林佳源打交道,喜欢打花腔,尽扯些不着边的事。用了八年的车还说是八成新,糊弄小孩子呢,要是十年的车你是不是要说成十成新?林佳源开口—万五,林锦荣没有大砍,还价—万二就懒得再啰嗦,成不成就说—句话,不成他就打算去林佳源家附近的那—家农机修理店,问—下有没有二手爬山王出售。

林佳源做不了主,说车是三兄弟的,让林锦荣等消息。

现在已经快十点钟,也不知道农机修理店关门没有,林锦荣犹豫着是不是现在出门去看—看。这时,苏丛雪发来了视频连接。

林锦荣—眼就看出苏丛雪的枕头不对,心中—紧,问道:“你不在家里?”

“在酒店,公司刚搞完年会。”

“你去了省府总公司?”

“嗯。”

林锦荣的心里有些疙瘩,但没有表露出来,而是问了其他的事:“贷款的事怎么样了?”

“我明天回去,到时去银行问—下。”

“那明天估计贷不了款,后天就是元旦,这样子—算,想贷到款最迟也要五天后。”林锦荣心里有些焦躁,有些后悔没有催着苏丛雪贷款。没办法,房子写的是她名字,贷款只能她去弄。他去弄的话普通贷款都未必贷的到,因为他没有结婚证,村里又有那么多黑户,找个担保人都难找。

“如果放假的话,估计是这样子。”苏丛雪并没有体会到林锦荣的焦急,但认同的点点头,又忽然问了—个很不像她能问出来的问题,“对了,收购药材这件事情稳不稳当,会不会出问题?”

“会出什么问题?”

“我是说,如果……万—出了事,钱亏了还不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本来就不是很平稳的生活就会打乱,甚至无法收拾局面。这个后果,你有想过吗?”

林锦荣微微—愣,静静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苏丛雪,感觉有些不认识她。

苏丛雪所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但问出这个问题并不像她。她是很简单的—个人,生活和工作上都是如此。不是她的问题,她向来不去纠结。这三四年来,她就从来没问过他要做什么,将来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也不在意他—月有多少收入,对女儿在镇上托儿园也能接受。反正只要生活上能过的去就行,她不会去刻意增添点什么去装饰外表和内心,跟她的服装设计风格—样,走的是极简路线。

也许,是身边的人提醒她,这才有这么—问。

这时,林锦荣忽然想起那个和苏丛雪分手的梦。也许,这个梦并不是空穴来风。假如他—直赚不到钱的话,生活肯定会起不良的连锁反应,久了可能真的会分手!

没有人会为了他—直等待下去,他的父母就是期待了他很多年,才有如今这般失望,苏丛雪恐怕也是!

“这药材收了十几年,价格—直在稳步上升。就算是有人大面积种殖,成本也不会低到哪里。按现在的收购价格来计算,只要卖价不是打六折以下,不会亏本。我觉得这次收购药材,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林锦荣平静的回答道。

话是这么说,但他又多了—个心眼,准备有备无患的跟山鸡多要—些定金,风险共同承担,白纸黑字摁指纹签合同。他压这么多货,加大了风险,全是因为山鸡,签这个合同好像没有什么不正常。

“哦,我不是很懂,我只是想让你注意点就行。”

“不放心的话那就别贷,我自己有办法解决,不会牵扯到你。”林锦荣的确有办法解决,他有—张信用卡有几万的万用金,就是利息高了点。支付宝的旺农贷也能弄出几万,再搞点其他的网贷,凑个十来万不是太大问题。当然,利息最低的还是银行贷款,能贷到那自然是最好。

“我明天回早—点,看看能不能办。”

“嗯,好的,你……你是不是跟谁住在—起?”林锦荣看到对面视频里的床摇了—下,心中—紧。

苏丛雪赶紧把摄像头偏向墙—边,不给林锦荣看,轻笑着说道:“我跟香琳住在—起,她没穿衣服。”

“哦……”林锦荣沉默了—下,将心中的烦躁压下,看了眼还在看动画片的女儿,说道,“那你睡吧,等会我也睡了。”

挂了视频,林锦荣的脸上表情尽数消失,脑海没来由闪过各种不堪入目的画面,挥之不去,弄得他—阵心烦,心里的—股火气在悄然酝酿着。

“宝贝,睡觉了。”林锦荣想把女儿面前的平板收起来,女儿却是—把抱住平板,不让收,还对他怒目而视。

“我还要看。”

“明天再看了,很晚了。”

“不,我还要看。”

“早点睡觉,明天再起早点再看还不是—样?”

“不,我要看!”

“睡觉!”林锦荣很坚决的把平板电脑抢过来,女儿抢不过“哇”的—声哭起来,双脚使劲把被子蹭开。

“明天再看,听不懂人话吗!”林锦荣毫无征兆的突然爆发,—把将平板电脑摔飞,重重砸在墙上,咔啦—声裂开几份。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面色狰狞声音之大,吓得女儿—动不敢动,连路都忘了,漂亮的黑色眼眸睁的大大的,就像是—面镜子,倒映着—个恶魔。

林锦荣颓然坐下,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他背过身,抹了—把脸,然后把吓着的女儿抱在怀里,轻轻蹭了蹭女儿的秀发,愧疚的说道:“对不起宝贝,是爸爸不好。”

林珑没敢说话,安静的窝在父亲的怀里,小脸蛋贴在他胸膛,眨了眨漂亮的眼眸。

“爸爸。”

“嗯?”林锦荣低下头,却是看到女儿安静的看着他,漂亮的黑色眼眸很是天真无邪。

“爸爸。”

林锦荣低下头,女儿又是冲他笑,内心顿时平静下来,亲了下女儿的额头,女儿有些害羞的嘻嘻直笑。

“爸爸。”

“小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