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一点一点把我养大。
小时候我常骄傲。
因为爸爸总是能兼顾工作和生活。
不管他有多忙，有多么辛苦，在我需要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在我身边。
和那些借口忙碌，把孩子扔给爷奶养着的不负责父母完全不一样。
为了炫耀，我甚至会故意打电话给爸爸哭，然后看着小朋友们羡慕我第一时间被爸爸接走哄劝。
那时我不知道，其实他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耗费了多少精力来兼顾这一切。
直到我终于称得上独立的那一年，他突兀倒下。
就如大山轰然倒塌。
“叮叮，叮叮！”
手机的响动，让我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我茫然了片刻，才终于拿起手机。
不是我之前求助的亲朋，更不是方明逸关心的消息。
是林筱筱发了朋友圈。
她和我的丈夫十指相扣，拼着爱心手势，一副热恋小情侣的模样。
漂亮贵重的钢琴为两个人充当背景，在阳光下彰显浪漫。
配字是“永藏在心底的爱琴。”
方明逸在底下第一个回复：“是爱情。”
林筱筱回复：“讨厌。”
两个人的互动冒着粉红泡泡。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刺眼的画面和文字，心底只觉得讽刺。
方明逸和林筱筱经常有这样过了界的暧昧互动。
他们之间却还是“纯洁的”。
我拿这些去质问方明逸，还会反被他骂“小心眼，怎么总是针对筱筱”。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他说他们之前十几年都是这样相处的，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且以后都不会改变。
到了现在，我连去质问的想法都已经消失。
手机屏幕被重新按灭，手术室终于亮起绿灯。
爸的手术称得上顺利，不过医生和我说了半天，还是模棱两可。
治疗之后，不知道病人什么时候能醒，只看这三天。
我松了口气，心却紧紧提着。
我不敢半步离开病房，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这三天的。
蓬头垢面被医生赶出医院时，只觉得手脚僵硬。
像是紧紧绷着我的弦在精神上拉扯。
回到家时，我才发现自己还在小口呼吸，胸腔滞闷得厉害。
要准备好洗漱用具，
的备用金！
里面没有他半毛钱的贡献！
方明逸凭什么全部用掉拿去讨林筱筱欢心？
那是爸的救命钱！
“救命？你是说你爸又病了？啧！”
电话那头的方明逸语气不耐。
他沉默了一下。
就在我以为他好歹会松口的时候，男人的声音重新传了过来。
“那又怎么样？”
方明逸无所谓道：“钱都已经花了。”
“退钱？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2
方明逸挂断了电话。
只给我留下最后一句话：
“让你爸等两天，他年纪大，让着筱筱这个小姑娘怎么了。”
我脸色难看地重新打过去，没响两声就关机了。
冰冷的机械音像是在宣告丧钟。
我是被身后猛然的推力弄回神智的。
前一个缴费的家属已经全部办理完，窗口的工作人员已经喊了我三遍。
“你交不交费？不交挡什么路？”
身后的家属大爷脾气暴躁，说话间还想推我一下。
被窗口的工作人员喝止。
“这位女士，您要给哪个病人缴费？”
我还没回答，身后大爷就不耐道：
“我看她就是没钱吧？刚刚打电话要钱不都没要到！”
“我说你这女人，没钱不去凑钱，在这挡什么路？我还急着回去照顾我小孙子呢！”
工作人员将信将疑，看了我一眼：“女士？”
我攥紧了手上的爸的病历资料，最终还是让开了道。
“姜女士，请你过来一下。”
恰在这时，之前把缴费单给我的护士过来找我。
“您父亲的情况不是很好，医生下了病危通知，需要您去签字。”
一瞬间，仿佛晴天霹雳。
我慌乱地抓紧护士的手：“刚才不是说还好吗？为什么又病危？”
爸是突发性脑溢血，因为之前有过征兆，又迟迟不肯过来做检查，发病的时候送医院已经迟了一点。
人是先进了手术室，才叫我去缴费的。
可是进去前还情况稳定的病情，只是错眼的功夫就危急起来。
我抖着手签下自己的名字，眼睛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
妈去世的早，我记事起，都是爸一个人为我忙碌的身影。
他没有再婚，拒绝所有难缠的亲戚，固执地又当爹又当
过夜的东西，还有我健康的身体。
我机械性地在脑海重复医生的嘱咐。
什么时候撞到了方明逸都不知道。
“姜可意？”
方明逸用力握紧我的手，疼痛拉着我回神。
我这位丈夫拧着眉，不满地看着我。
“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做饭？”
3
方明逸应该是刚刚回来。
他穿着没见过的天蓝色衬衫西裤，领结微微散开，成熟男人的魅力一览无遗。
他的眼角眉梢还带着笑，衣领上印着一抹微红。
林筱筱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姜可意？我问你话呢！”
见我迟迟没回话，方明逸不笑了，又对我露出不耐神色，手指扣紧。
我用力挣开他的手，感受着腕间火辣辣的疼。
却是半句话都不想跟他说，转身就要离开。
“姜可意！”
手又被扣住，这次的力度几乎能把手腕折断。
方明逸阴沉地望着我：“你又在闹什么别扭？”
我没空跟他纠缠，冷冷道：“放手。”
“爸住院又不是你住院，你难道连饭都不会做了？”
方明逸说：“不就是用了你点钱么？等过两天我这里周转开了，你再拿去治你爸就是了。”
“在这闹什么闹？”
我抬起眼睛看他。
“过两天？过两天爸都被赶出医院了。”
他以为什么事都能等他两天吗？
方明逸：“你别不依不饶的。”
“我就不信过两天你爸能死在那，闹得差不多就行了。”
“这次的事我跟你道歉行不行？我饿了，你先做饭，筱筱还等着我陪她去逛街。”
方明逸说完，可能是觉得自己口气不好，又补充说：“过两天我也陪你逛。”
方明逸从来不陪我逛街。
因为林筱筱的“摧残”，他对跟女性逛街敬谢不敏。
这回松口答应陪我，在他看来估计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而我没有半点喜悦。
“让你的筱筱帮你做饭吧。”
我没空。
爸还在医院等我。
我离开的时候，只拜托了护士照顾，肯定不尽心。
想到之前爸照顾我住院的时候，反复给我讲的护士仗着我人小欺负我的故事。
我不由得加快脚步。
爸还没醒，会不会也被欺负？

这么认为。
她见我摇头，冷哼了一声：“你装什么呢！”
“老女人已经嫉妒得恨不得掐死我了吧？趁着我没成年勾搭走明逸哥又怎么样？”
林筱筱炫耀似的说了很多这段时间方明逸对她的好。
“他最后还是会喜欢我，会跟你离婚！”
我的手下意识捂住心口。
如果是从前，我也许真的会心痛难受。
可是现在？
我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声怒声打断：“你说什么？！”
浑身猛然一颤，我倏然转头看向病床，正对上爸涨红的双眼。
“你要做小三，拆散我女儿女婿，是吗？”
爸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瞪着林筱筱。
他没管我的安抚，用力地说道：“你打错了算盘，我女儿女婿好得很，恩爱得很，你不可能成功！”
这一刻，我忽然后悔。
为什么会在爸面前粉饰太平，只字不提方明逸干的好事。
为什么会在爸面前表现得很在乎方明逸。
让爸产生错觉，现在把维护我们的感情当做什么大事。
以致于我没法理直气壮反驳林筱筱。
让她冷笑着说出：“那是姜可意自作多情，不要脸骗你的。”
林筱筱拿出了和方明逸的亲密合照，我却解释得那么苍白。
以致于害得爸担心我被伤害的情绪激动到了顶点，重新病发。
重新被送进了手术室。
“姜女士，您拖欠的缴费是不是该去缴了？”
护士见我失魂落魄地坐在手术室门口，脸色惨白，出声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
“之前没缴费，我们医生暂缓了一些药物的处方，这次要是还拖，手术之后的住院申请估计会很难弄下来。”
手术之后……
这四个字给了我力量。
我醒过神来，强迫自己的视线从手术室门口移开。
“我现在就去缴费，我凑够了钱的……”
不知道是想转移心里的慌乱，还是告诉医生护士我钱够，一定要尽心治疗。
我下意识喃喃自语。
直到走到缴费窗口，我都没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窗口的工作人员安抚了我好几遍，才终于让我从恐慌中勉强挣脱。
我看着单子上翻倍的手术费用，庆幸自己借钱借多了不少
了，他曾经跟我编过的谎。
三年前他水肿住院，被他说成了车祸休养，其实是那时候遇上初恋了吧？
可笑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一直忍着他们过界相处的不适对林筱筱无微不至。
不过，现在方明逸不需要找什么借口了。
林筱筱是他珍惜的女人。
这一点就完全够了。
我安抚记性不好的爸半天，好不容易把他哄睡。
才有空跟难缠的亲戚们扯皮借钱的事。
人命关天，亲戚没有见死不救。
我把爸的病例发过去，又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还是得到了允诺。
他们答应借钱给我。
我按捺着欣喜给爸掖了掖被角，正准备喊护士小姐。
病房门却被忽然推开。
“姜可意，你果然在这里啊。”
一身红裙，打扮十分娇俏明艳的林筱筱笑着走进门。
她看了看床上的爸爸。
然后开口说：“你爸这不是没死么？”
我的脸色猛然一沉。
4
林筱筱听我跟方明逸要钱，又知道我和他闹了别扭。
还以为我爸真的出了大事。
她在我阴沉的目光下，撇了撇嘴：“这不是没事吗？没事你卖什么惨？”
“亏我还以为你爸真的要死了，还怕明逸哥见死不救，你以后好跟他卖惨呢。”
“原来半点事都没有，在这里假模假样想博取同情么。”
“明逸哥才不会上当！”
我看着她盛装打扮，一副要衬得我黯然失色的样子。
轻声问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如果是来诅咒我爸，我不介意打她两耳光让她清醒清醒。
林筱筱“啊”了一声，无辜道：“我不干什么呀。”
“我只是想看看姜姐姐耍什么可怜的手段，好把明逸哥从我这里抢走呀。”
她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你的手段没什么用欸，明逸哥已经答应我了，今天晚上会陪我熟悉新钢琴。”
我看她带着几分夸张的搞怪神色，心无波澜。
“然后呢？你话说完了吗？”
林筱筱愣了愣，随即瞪大了眼睛。
“你都不生气的吗？”
“如果我说，今晚明逸哥不回家，会跟我睡在一张床上，陪我聊天到天明，你也不生气？”
我确实不生气。
林筱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