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清的主治医师谭飞宇也沉下脸色，眼神不善的看向我。

“杨医生，你可是咱们医院唯一一个有救治羊水栓塞病人经验的医生。”

“而且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工作丢不丢有那么重要吗？！”

“治病救人是咱们医生的天职，况且那可是你老婆！”

“羊水栓塞死亡率在百分之九十，难道你为了工作竟然枉顾自己老婆孩子的命？！”

听见这个死亡率，李秀蓉和白伟顿时脸色惨白的像死人一样。

紧接着，两人几乎是颤抖着向我磕头，哀求我进去救救白清清。

而我仍旧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defeat！”

游戏失败的提示音在我手机上响起。

我看着画面里爆炸的水晶，一脸烦躁的砸了手机。

“都怪你们吵吵吵！

我这可是晋级赛！”

“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乱叫，真他妈的烦人。”

白伟哆哆嗦嗦的跪在我的腿边，一脸哀求的抬头看向我。

“小杨啊，只要你救救清清，你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你......”围观的路人们这时候也听懂了，神色各异的对我指指点点起来。

有几个大妈甚至皱起眉，看向我的眼神全是不满。

还没等我说话，产房里已经传来白清清的一声惨叫声。

紧接着一个小护士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脸色煞白。

“谭医生，谭医生，产妇血压骤降，怕是要不行了！”

她紧张的声音都在抖。

谭飞宇扫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一丝焦躁，随即沉下脸色看向我。

“杨瀚，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不进去看看她吗？”

我沉默着。

右手手腕上的伤口被拉扯到，又开始流出鲜红可怖的血。

在谭飞宇阴沉的能滴出水的眼神中，我缓慢但坚定的点了点头。

见状，白伟急切的拉住我，刚要开口便被李秀蓉打断。

她哭嚎一声，惨然开口。

“你怎么能这么绝情！”

“我们家清清和你恋爱七年，从来没嫌弃你家庭条件不好！”

“她又漂亮学历又好，追她的小男生不知道有多少，可她偏偏觉得你好，死心塌地要嫁给你！”

“你们结婚的时候，你不仅没车没房，就连结婚戒指都没钱给她买，可她还是觉得幸福。”

“就连你读研读博的学费，都是我们家清清掏的，如今她命悬一线，你你竟然......”李秀蓉声声泣血，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说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啕嚎大哭起来。

一旁围观的路人终于看不下去了，纷纷站出七嘴八舌的指责我。

“小伙子，工作就那么重要吗？

工作没了还能再找，老婆孩子死了可要后悔一辈子啊！”

“就是，人家姑娘对你那么好，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这治病救人的时候，更何况病人还是自己的老婆，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搞不懂！”


四菜一汤，顿顿都是荤素搭配，李秀蓉甚至特意学着做我爱吃的菜。

他们和善又慈爱，发自肺腑的对我好。

我和白清清结婚那年，我甚至还没工作，不仅没车没房，甚至连上学的学费都要白家给我交。

婚宴上，白家的亲戚看不起我，有几个远方亲戚甚至冷嘲热讽了几句。

白家爸妈当场就冷了脸，当着众人的面放下话来。

“小杨是个好孩子，也是我们白家认定的女婿。”

“以后谁要是在说这种伤害小杨的话，就不必登我们家的门了。”

当时的我年少又自卑敏感，听到这番话感动极了。

那时候我发誓一辈子对白清清好，对白家父母好。

我感激他们给我一个完整的家，让我感受从未感受到过的亲情。

而现在......白伟和李秀蓉苍老憔悴的跪在我面前，望向我的眼神里全是哀求。

我默默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右手手腕上的伤口传来绞着劲的疼痛。

我只觉得快要窒息。

看到跪在地上不断哀求的老两口，谭飞宇连忙去搀扶他们：“杨瀚，你这是干什么，不但对老婆孩子见死不救，还要吞了老两口的财产是吗？”

“为了钱和工作，连良心都不要了，你真是让人恶心！”

说完，他瞥了我一眼，正义凛然的大声喊道。

“不用求他，我谭飞宇愿意赌上工作和名誉去全力抢救病人，不仅因为我有做医生的责任感，我还有良心！”

这一嗓子喊出来，围观的路人们瞬间鼓起掌来。

纷纷赞扬他才是医生的楷模。

对比之下，更显着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见状，我平淡的笑了笑，不顾右手手腕处的疼痛，也鼓起掌来。

“那就祝你们幸运了。”

谭飞宇恨恨的瞥了我一眼，转身往手术室里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手术室中，门被护士关上之后。

我才慢慢捂住了颤抖着的手腕，额头上都沁出冷汗。

白伟和李秀蓉无瑕在顾及我，互相搀扶着起身去凑钱给白清清救命。

人群一点一点散去。

我也眼前逐渐发黑，意识一点一点溃散......再清醒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和我交好的护士小林坐在床边，紧张兮兮的看向我。

“杨医生，你总算是醒了！”

“你连续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可给我们吓死了。”

我有些迷糊的坐起来，心中十分讶异，竟然睡了这么久吗？

缕清思绪，我清了清嗓子，生意沙哑。

“白清清，她怎么样了？”

小林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

“谭医生耗尽心力抢救了整整十个小时，总算是......母子平安。”

我的心里一沉。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

紧接着，我掀开被子，快步往病房外走去。


怀孕的老婆被推进产房，我却淡定的开了一局游戏。

几分钟后，老婆的主治医师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

“杨医生，你老婆羊水栓塞了，只有你能处理，你快跟我走吧！”

他看向我的眼神十分迫切。

毕竟我是全省唯一一个成功救治过羊水栓塞病人的医生。

我目不转睛的打着游戏，平淡道：“我和病人是夫妻关系，按照制度我不能上手术台。”

丈母娘跪倒在我面前，不断给我磕头，哀求道。

“小杨啊，你就救救清清吧，她可是在里面给你生孩子呀！”

我躲过她的拉扯，露出肿胀的右手手腕，笑了：“可惜，我今天不小心挑断了自己的手筋，不能拿手术刀了。”

血顺着我的右手手腕流淌下来，红的刺眼。

白清清的爸妈顿时就变了脸色。

丈母娘李秀蓉脸色惨白，语气颤抖。

“小杨，你是做医生的，怎么会不小心弄断自己的手筋？”

“你该不会是怕丢了工作，所以故意用什么假血做了个假伤口来糊弄我们吧？”

她的眼神里全是狐疑。

这个想法倒也是正常。

毕竟医院有规定，不能给自己的直系亲属家人做手术。

而在省医院的工作，又是我苦读多年的书，才好不容易得到的。

在她质疑的眼神里，我将右手腕伸到她面前。

手腕上蜿蜒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

是真实又无法伪装的伤口。

李秀蓉仔细看了一眼，顿时便哭了出来。

“你你现在做不了手术，清清该怎么办呐......我命苦的女儿，辛辛苦苦为你怀胎十月，难道现在就只能等死吗？”

她一边嚎哭着，一边用手捶打着地，显然是崩溃至极。

母女情深，让过往的路人都忍不住觉得心酸难过。

而我只是笑了笑，语气平静。

“那这就是清清的命吧，我也没办法。”

紧接着又低下头，紧盯着手机屏幕。

画面里正激烈交战着，我操纵着英雄人物蹲在草丛里，等对手走过来然后一击必杀。

只是队友们不给力，我们说话的这几分钟，整个队伍就已经处于劣势。

我皱了皱眉，聚精会神的盯着战况。

看见我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白清清的父亲白伟脸色苍白，身子颤颤巍巍的晃了几下。

一向憨厚老实的男人，此刻为了女儿的性命，也学会了低头。

他不善言辞，只“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

中年男人弯着一辈子不曾弯下的腰，红了眼眶，磕磕绊绊的说着哀求的话。

“小小杨啊，算我求你，你去帮帮清清！”

“她是你妻子，在里面九死一生为你生孩子，你不能看着她去死啊！”

“就算你手伤了，不能拿手术刀，你进去帮着看看用什么药也行啊......”在场围观的人几乎都有些不忍心看，甚至有几个岁数小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这男的也太绝情了，不管怎么说，他老婆可是在里面给他生孩子，九死一生呢......”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我抿着嘴，坐在长凳上一言不发。

整个人像是一块顽固的石头。

见我没反应，白伟有些崩溃的扯着我的裤腿，苦苦哀求道。

“小杨，这样你看行不行。”

“你进去救救清清，作为感谢，我们把房子车子都过到你的名下......”听到这句话，我终于抬起了眼睛。

看见我有些缓和的神色，白伟欣喜若狂，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小杨，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只要你能答应救清清，房子车子存款我都给你！”

现场一片哗然。

人人都被这一片爱子之心所感动。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白伟，心里默默盘算着。

他名下的房车存款加在一起，怎么也值个几百万。

买我这份工作，倒是不亏。

只是......再抬眼，我缓和了语气。

“好，我可以进去救人，但是......”见我终于答应下来，白伟脸上一片喜色，满眼希冀的望向我。

我拉长了语气，慢悠悠说道。

“但是你要跟我签好合同，不然万一你不认账怎么办？”

听见我的话，白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李秀蓉再也忍不住了，十分激动的叫嚷道。

“清清情况紧急，哪还有那么多时间等着签合同？”

“我命苦的女儿，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么个负心汉呐！”

我无奈的摊了摊手，语气坚定。

“不签合同，我不进手术室。”

围观的群众也嚷嚷起来，话语里全是对我的指责。

甚至有几个脾气火爆的已经恨不得揍我一顿出出气。

这时又一个护士匆匆跑了出来，浑身沾满了血迹。

她语气怔然，显然已经吓呆了。

“产妇刚刚昏迷了，失去意识前让我带出来一句话。”

“她说，让你们别为难杨瀚，因为她知道杨瀚有多不容易才得到这份工作。”

听到白清清昏迷的消息，李秀蓉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她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白伟老泪纵横，又重重给我磕了几个头，几乎要呕出一大口鲜血。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人命关天，这些东西我说到做到，肯定全都给你，能不能......”看着老两口苍老憔悴的样子，我犹豫了一瞬。

我爸妈去世的早，自小就没感受到过什么亲情。

和白清清在一起之后，她早早的带我见了她的爸妈。

白家父母性格和善，淳朴，又周到体贴。

从没因为我的家庭条件不好而看轻我，而是真正拿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我考研那年，白清清心疼我，就总是带着爸妈亲手做的饭菜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