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了这一年的初雪。

叶蓝之实在不放心宋暖，也陪着她来了民政局。

她们刚到门口，便看到了站在傅新成旁边一袭精致白裙，盛装打扮的谢妍。

叶蓝之哼笑出声，“要不是提前知道今天是和小暖和那个人渣离婚的日子，还以为今天是你们两个结婚的日子呢。贱人没少见，像你这么贱的，倒还是第一次见。”

谢妍闻言，带着几分挑衅地故意牵上了傅新成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今天的确是我和新成哥大喜的日子。”

尽管宋暖觉得自己已经不在意这些事了，可是知晓傅新成竟然在他们离婚的这一日选择和谢妍结婚，宋暖还是心惊。

而此刻她的手机里，还有早晨傅新成发给她的消息，“小暖，南城那边我都已经打点好了，我帮你订了去南城的机票，你去南城等我，过两天我就去找你。”

宋暖看向傅新成，他的眸子有几分愧疚、躲闪，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隔在他们之间。

十七岁那年的一个午后，她也曾无意间回头，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看见了那双落在她身上的漂亮的眸子，彼时，他满眼是她。

而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朝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声音软软的，“是吗？那祝你们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四个字像一根针径直地扎在了傅新成心间，看不见血，却又持续不断地刺痛。

但他知道，以宋暖如今的经济实力，很难负担外婆的医药费，还有这些年她把自己视做除了外婆之外的唯一，她性子又柔软，会听他的话的。

他们一起上台阶时，宋暖不小心崴了一下脚，傅新成下意识地去扶宋暖。

宋暖侧身，轻轻地躲开了。

在谢妍与叶蓝之的陪同下，宋暖与傅新成按照程序，填完表，签了字。

拿到离婚证的那刻，宋暖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身后的傅新成与谢妍一起去拍照，登记结婚，她与叶蓝之一起走出了民政局，没有再回头。

这一生，她都不会再回头了。

她的微信界面上，傅新成抽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小暖，不要生气，乖乖地去南城等我，过一段时间，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宋暖平静地看完，将傅新成与谢妍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删除。

大雪纷纷扬扬地覆盖了来时的路。

叶蓝之红着眼眶看着宋暖，满脸担心。

宋暖朝她笑笑，“怎么？我们认识四年，在你的眼中我就这么脆弱不堪？别担心我了，我没事的。”

“彻底不用再和他们纠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我始终还是替你觉得委屈。”

“人生不得意之事十之八九，有外婆和你在，就足够了。”

叶蓝之听宋暖这么说，才略微放心了一些，“以后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不要怕麻烦我，可不能再像这样一样，事情过了这么久才告诉我，不然你就是没没把我当朋友......”

叶蓝之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辆黑色的宾利在风雪中缓缓地停在了宋暖面前。

一身高定黑色西服，宽肩窄腰的男人迈着长腿从车里走了出来，他的脸与当今顶流男明星的脸相比都毫不逊色，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仿佛能摄人心魄。

一把黑色的伞落在了宋暖头上，替她挡去了大半的风雪，男人的声音清冷低沉，而有磁性，“宋暖，我已经兑现了我的承诺，接下来就该你兑现你的承诺了。”

宋暖见状，拍了拍叶蓝之的肩膀，“我知道了，你也快回去，外面太冷了。”

随后，她转身上了陆深年的车。

车子缓缓地在风雪中向前行驶，宋暖再没有回头。




傅新成用自己的生命，爱了宋暖十年。

他曾经在泥石流中，将她紧紧护在身下。

他们的婚戒，也是他亲自设计，满手伤痕地亲手雕刻。

成婚第三年，宋暖得知自己怀孕。

在她满心欢喜地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傅新成的那天。

他彻夜未归。

凌晨三点，她收到另一个女人发给她的，他们赤身裸体相拥在酒店大床上的照片。

不久后，傅新成告诉宋暖，她必须陪自己演一场戏。

为了他们的以后，他要与她假离婚，与谢氏大小姐谢妍成婚。

可他不知道，他们没有以后了。

他的余生都不会再有她了。

......

宋暖彻夜未眠，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机中，傅新成与谢妍一起躺在酒店大床上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亲昵至极地抱着满身吻痕的女人，满眼的爱意。

那样的眼神，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在傅新成脸上看到过了，久到她有些想不起来。

她擦干哭到红肿的眼睛里无声流出的泪。

摸着自己还未显怀的小腹，看了一眼孕检单。

过了很久以后，她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拨通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刚打过去，那边便接了。

“我愿意如你所说的那样，离婚后和你结婚，只要你能帮我彻底摆脱他。”

电话那边的男人呼吸很轻很轻，沉默了很久，“可以，但我只给你两周的时间。”

“好。”

随后，她努力收拾好自己，赶去剧组拍摄。

他们拍摄的是一部叫《月亮不哭》的青春校园剧，女主是谢妍，她是恶毒女二。

拍摄结束后，有人提议今天是导演的生日，一起出去聚聚。

聚会期间，傅新成下班来接宋暖回家。

因为他之前总是来探宋暖的班，和剧组的人都认识，所以被邀请留下来先喝几杯，大家玩儿真心话大冒险。

谢妍输了，选了大冒险，大家要求她找一个现场的异性深吻三分钟。

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径直朝傅新成走来，攀上他的脖子，在众人惊讶的神色中与傅新成吻了整整三分钟，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宋暖红着眸子，拿起包，起身向大家道别。

傅新成追了出来，紧紧捏住她的手腕，语气中满是怒气，“一个游戏而已，至于这么较真吗？你现在怎么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宋暖还未开口，他又接着说：“你拍戏的时候，不也是和这个亲，那个亲？”

谢妍也急匆匆追了出来，在楼梯间不小心崴了脚，满脸抱歉、委屈，“暖暖姐，不好意思，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会真的生气了吧？”

看到谢妍崴脚，傅新成甩开了宋暖的手，“妍妍，你不要往心里去，是她应该为自己的不可理喻为你道歉。”

说完，他愤愤地抱着谢妍往医院冲，没有再回头多看一眼她。

深秋的冷雨中，宋暖久久打不到车，她一个人狼狈地往回走。

突然想起高二那一年，也是这样的雨，她忘了拿伞，傅新成红着脸将自己的伞塞到他手中就匆匆地淋着雨跑了。

过后他生了病，却因为她给他买了感冒药而开心地红了眼眶，傻傻地说：“要是以后我每天都生病该多好。”

从那以后，直到大学毕业，每当下雨天，傅新成都会给宋暖送伞，一次都没有断过。

宋暖的母亲年轻时不顾外婆的反对，与他的父亲私奔，生下她不久后，父亲与别的女人厮混、赌博，常常殴打母亲。

最后，母亲在她三岁那年抑郁而终。

她和外婆相依为命，只希望通过自己努力考一个好大学，有一份好工作，能好好地照顾外婆，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她也不相信感情。

但是家境优渥，又是校草的傅新成高一时对她一见钟情，高调示爱，苦追她三年。

为了她从学渣一路考到年级第二，和他一起考上A大。

有一次他们恰巧一起乘车回家，路上遇到了泥石流，原本可以躲开的傅新成在滚滚落石下，跑过去将宋暖紧紧地护在了自己身下。

那一次他受了很重的伤，甚至进了ICU整整两天才出来，也是自那之后，她冰冷孤独的世界有了一个裂缝，一缕叫傅新成的阳光照了进来。

她答应了他，做了他的女朋友。

大学四年他们一直是A大人人艳羡的一对。

傅新成在大学创业，刚毕业的那一年就挣了一千万，在他事业巅峰，无数人都想嫁给他的时候，在宋暖担心他们走不过七年之痒时，傅新成自己设计了婚戒，满手伤痕地亲手雕刻出来，套在了宋暖手上。

他说她是他的命，如果他辜负她，就让他不得好死。

结婚后，他们也一直很幸福。

但这一切，自从谢妍出现后，都变了。

宋暖刚进《月亮不哭》剧组时，身为一线女演员的谢妍几次主动找她，哭诉自己没有真心的朋友，又说实在喜欢宋暖与世无争的温软性子，想和她做朋友。

宋暖没有拒绝她，有时候她们在一起逛街的时候，会遇到来接她的傅新成，帮她们提包，付钱。

可渐渐地，她发现傅新成会劝她将自己喜欢的项链让给同样也喜欢的谢妍。

他会在吃饭的时候，先给谢妍夹她最喜欢的饭菜。

他会记得谢妍的生理期，在探宋暖班的时候特意给她她带红糖姜水，会因为送生病的她去医院而忘记答应她，陪她去给外婆检查身体的日期。

半两个月来，他无数次在自己和谢妍之间选择了谢妍。

雨越来越大，浇在脸上，刺骨地冷。

她也打着寒颤越来越清醒。

还有两周，她就要离开了。

三个人的爱终究太拥挤。

既然他那么爱她，那她就成全他们好了。




傅新成好像在手术门口看到了宋暖，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心里升腾起强烈的不安。

他给宋暖发了消息，消息迟迟没有回。

他想去手术室门口再看看，医生过来，拿着谢妍的孕检单，对他说：“她现在身体偏瘦，胎儿有些不稳定，一定要多补充些营养。”

谢妍拉着他的胳膊笑，“你多陪陪我，就是对我最重要的营养。”

最终，在谢妍的软磨硬泡之下，傅新成和谢妍去了母婴店给他们未出世的孩儿挑了衣服，他心底的那些不安，都悉数被他压了下来。

手术室的灯光一片惨白，白到人生好像本就是一场虚妄，是无尽的空白和茫然，还有绝望，是一颗心好像曾经被人用了几年缝缝补补温热，最后又狠狠从高空抛到一片碎玻璃渣中。

机械在身体内搅动，五脏六腑钻心的疼，最后高中三年压抑的情愫，大学四年相爱的温柔，婚后三年的甜蜜幸福，全部都随着手术刀和无尽的绝望痛苦一起，从体内抽了出去。

宋暖做了一场温柔至极的梦，梦中是十七岁的傅新成，他身着浅蓝色的校服，头发软软的，在冬日午后的暖阳下，红着眸子将她紧紧地抱进了怀中。

冰冷的液体砸在她的脸上，他哭着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对不起，“如果早知道后来的我会那么辜负你，那我宁愿十七岁的自己就这样错过你，哪怕是一生求而不得也没有关系。”

梦中的眼泪那般地真实。

宋暖松开他的胳膊，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再没有回头。

手术醒来后，还在昏迷中的宋暖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下午，她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电话那边的傅新成声音淡淡的，“小暖，再过两天，我们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你看怎么样？”

提着清粥进来的叶蓝之气极。

宋暖淡淡地摇了摇头，随后，他对傅新成说：“一周后，你看行吗？”

“行，还有，我今晚有个应酬，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你不要再等我了。”

“好。”

说完，傅新成再没有多余的一句话便将电话挂了。

宋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周的时间足够了，足够陆深年帮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外婆转移到其他医院，也足够她收拾自己全部的行李，干干净净，完完全全地退出他的世界了。

宋暖手术过后在医院躺了三天，这三天傅新成每天都是例行公事地告诉他自己在加班应酬，让她不要等自己了，而与此同时，她也每天都能看到谢妍朋友圈发的每天傅新成带给她的，不一样的各种礼物和惊喜。

每一次宋暖都会简简单单地回复一个“好”。

第四天下午，叶蓝之陪着宋暖一起办了出院手续。

宋暖不想再回她和傅新成的婚房，她原本想去叶蓝之那里，但突然回来的傅新成找不到她，疯了一样地给她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

她不想再离开的最后关头出什么意外，于是又回了家。

回到家时，傅新成正站在客厅，没有开灯。

落地窗前，夕阳过后的夜色将他瘦削的背影勾勒地有些落寞，他阴沉着脸回头，一把将宋暖摁进了自己的怀中。

密密匝匝的吻落了下来，带着些许惩罚的意味，他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小暖，阿姨说你这三天都不在家，你去哪里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出去和谁鬼混了？”

宋暖身上还残留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而他只在意她是否和别的男人出去鬼混。

从前，她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爱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在事业上升期的时候选择了结婚，为了离家近些，她只选择一些在A市拍摄的剧本，她觉得他像上天派来拯救他的神明，在娱乐圈各种各种的绯闻面前，他纯粹而专一的爱意，显得像弥足珍贵的美好童话。

而今，她就那么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他，那些滤镜悉数消失不见，眼前在吻她的人，好似和她曾经合作过的男演员没有任何区别。

她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地平静，不知什么时候，她对他的爱意竟也已经荡然无存。

“傅新成，你弄疼我了，你放开我。我只是身体不舒服去住了几天院而已，你不关心我也就算了，还这么想我。”宋暖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冷。




宋暖淋雨回家后感冒了。

傅新成晚上十点回去时，并没有注意到宋暖在发高烧。

他给宋暖买了一个那天他让宋暖让给谢妍的项链的同款，“小暖，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我没有生气，项链你拿走，我现在不喜欢了。”

他突然又从身后，像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了一个价值二十万的爱马仕的包，“小气鬼，就知道你不会要了，这个才是送给你的，原谅我好不好嘛？”

他撒娇的语气让宋暖有片刻的恍惚。

可下一刻，他说出的话却像一场刀子雨，密密匝匝地落在宋暖的心尖，“小暖，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为了我们的以后，我必须和你演一场假离婚的戏，和谢妍结婚。”

“但是你放心，我对她不是真心的，我的公司现在遇到了危机，资金周转不过来，如果不联姻，谢氏不会投资，公司将面临倒闭，我可能会负债。”

“小暖，我吃点苦都没有什么的，可是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他的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深情极了，也委屈极了。

宋暖怔怔地将傅新成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有些木讷地说：“好。”

他的眸子中闪过片刻的心虚，但转而就如释重负般地说自己今晚要去公司加班，不回来了，让她不要再等他了。

傅新成出去半个小时后，宋暖看到了谢妍更新了一组九宫格的朋友圈。

照片中有价值百万的爱马仕包包，还有一对戴着对戒，十指紧扣的双手。

那只手，食指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他曾经在昏暗的灯光下，与宋暖一起做尽了极尽亲密的事，她无数次因为喜欢而亲吻那颗小痣，她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傅新成的手。

她退出微信，将手机关机，洗了一个热水澡，又一夜未眠。

天快亮时才睡着，中午醒来后她开始收拾行李。

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她看到了自己曾经花费了半年时间，从各个朋友、同学、老师等处，费尽心机收集来的从十五岁到二十六之间的，他与傅新成的所有合照。

她曾经一次又一次无比珍惜地摩挲相册中的每一张照片，幻想等他们头发花白时，一起回忆时的场景。

甚至希望，十五岁的自己能再离经叛道一点，如果早知道后来她会那么爱他，她宁愿当初的自己不顾一切地早恋，这样他们就不会错过那三年。

最后，她将相册扔进了垃圾桶。

片刻后，又拿出来点燃。

傅新成带了提拉米苏和高定的新裙子回来，看到被烧得还剩下一角的相册，神色慌张地朝她跑来，试图将相册从灰烬中捡出来，“小暖，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昨晚的事在给我生气？”

“我真的是迫不得已，公司还有上千人在等着我发工资，我也不愿意看到你陪我颠沛流离，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红着眸子，几乎跪在她面前，“你知道的，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我也不愿意这样，这一次，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宋暖脸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这本相册太小了，想换一本更大的相册了而已，这两年我们又有了很多新的合照。”

傅新成眼底闪过一些不舍，但到底松了口气，没有再深究。

宋暖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有点儿好奇，有一天，她真正地离开，傅新成会是什么样子？




谢妍走到傅新成面前，一幅娇羞的样子转身，“新成哥，你可以帮我拉一下拉链吗？我够不到。”

傅新成还没来得及动手，叶蓝之讽刺的笑便传到了他们耳中，“是自己的手断了，还是旁边没有人了，非得要让别人的老公帮你拉衣服拉链？”

傅新成眸色阴冷地看了叶蓝之一眼，“我看在你是宋暖朋友的面子上和你不计较，但也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你这样的人活该没有孩子。”

“什么孩子？”傅新成的心一紧。

宋暖平静地说：“没什么，我刚刚给蓝之说，我们现在还不要孩子。”

傅新成松了一口气，“小暖，我只是帮妍妍拉个拉链，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对吗？你先回家好不好？我晚上回来和你解释。”

“好。”

宋暖用疲惫又祈求的眼神看了一眼还想替她打抱不平的叶蓝之，最后拉着她出了商场。

而他们的身后，傅新成正在试新郎的礼服。

直到第二日清晨，傅新成也没有回来，他甚至连一条他不回来的信息都没有发给宋暖。

而宋暖，又一次在朋友圈看到了身着婚纱的谢妍和身着高定西服的傅新成的合照。

他们拍了婚纱照。

清晨，宋暖最后一次看了一眼谢妍朋友圈的婚纱照后，和叶蓝之一起走进了医院。

在手术室门口，叶蓝之满脸担忧地再次向宋暖确定了一遍，“小暖，你真的想好了吗？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我们一起养这个孩子也可以。”

宋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身边没有父母，被同学孤立，骂野种，那时候她一遍又一遍地怀疑，既然她的父母不要她，为何要生下她？与其让他再走一遍自己走过的路，还不如不要生下他。

距离手术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宋暖依稀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一下她。

她的心狠狠地刺痛，强烈的不舍几乎要淹没她。

可下一刻，她看到了同样来妇产科的谢妍，还有傅新成，谢妍手中拿着孕检单，满脸期待地问傅新成，“你什么时候和宋暖离婚？婚礼对我来说很重要，难道你要我大着肚子举行自己的婚礼吗？”

他们的声音不大，可刚好一字一句地落进宋暖的耳中。

她闭上眼任眼泪滑落，在傅新成回头之前的刹那间，拉着叶蓝之一起进了手术室。

最后一刻，她依稀看到了傅新成的眸子。

她想起高中三年，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他的地方，她回头都能看到他在看她。

她生理期的时候，他会偷偷地在她的桌子上放有红糖水的保温杯，在她不小心考了年级第三，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在她的桌子里面偷偷藏糖果......那时候，他的爱热烈而专一，像冬日午后的暖阳，一次又一次照亮宋暖冰冷孤独的内心。

可如今，即便是她即将要放弃他们的孩子了，即便是她怀孕后，生理期推迟了一个月，身体各种不舒服，他仍旧没有发现。

他的眼中只有她，他们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