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何枝遥并不在乎我的回答，只认为我是在装模作样。

「你确定？」

我缓缓点头，回答道。

「我确定。」

以后，我是真的不会再去烦她了。

得到了我肯定的笑容，何枝遥没有半点慌张，脸上满是嘲弄。

我知道她如此有底气的原因。

毕竟以前，哪怕何枝遥只是离开一天，我都会紧张焦虑到睡不着。

在何枝遥看来，我是根本离不开她的。

何枝遥最后深深看我一眼，被手机上接连不断的消息催促着，离开了我们的家。

离开的时候，她最后看我一眼，眼里满是不屑。

「你别后悔，到时候你还得求着我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居然真的没有去找何枝遥。

以前见不到她，我逐渐就会被无尽的思念吞噬，那些思念只有我见到何枝遥的时候才会缓解。

本来我以为这一次，会像之前一样饱受折磨。

可奇怪的是，心脏连半点难过的情绪都没有。

何枝遥再也无法牵动的心弦。

我已经申请向系统脱离，如今剩下的短暂时光，我准备和这个世界好好道别。

我去了很多地方。

都是我准备和何枝遥一同前去，最后被陈卓搅局没有去成的地方。

她最喜欢的饭店，到最高点拥吻的摩天轮，喜欢歌手的演唱会，以及记忆里的那座孤儿院......

或许是真的放下了。

重新走过这些地方，我也只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以往我的世界里只有何枝遥，对于身边的美好总是视而不见。

如今回过头看这个世界，才发现世界原来比我想象的要更加丰富多彩。

砰！砰！

我最后一次登上摩天轮，到最高点的时候，烟花璀璨。

我想，这也许是对我离开的送别。

下摩天轮的时候，我还有些沉浸在烟花的璀璨中没有走出，是身前熟悉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

「宋轩！我在这！」

我抬头看去，面前居然是许久未见的何枝遥。

她手上捧着鲜花，朝我奔来。

何枝遥跑到我面前，抿了抿唇，柔声道。

「之前......」

「之前确认是我太冲动了，我和你道歉。」

听到她的道歉，一时间我竟有些恍惚。

自从我和何枝遥在一起后，每次吵架都是我率先低头道歉。

这是第一次，何枝遥主动和我道歉。

没有得到我的回答，她眼圈泛红，在我面前哭的梨花带雨。

「宋轩，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那天，我不该对你说那么重的话。」

「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何枝遥紧紧拽着我的手，执拗着看我。

她眼角泪水划过面颊形成道道泪痕。

就好像何枝遥是真的害怕失去我。

可我知道，我的心结，不是她朝我发火。

毕竟是曾经真爱过的人，到最后，我还是心软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何枝遥听到我愿意送她回家，那双清透的眸子都亮起微光。

一切美好的如同龌龊不曾发生。

可，破镜难重圆。

我在心中默念。

我并不打算重新和何枝遥在一起。

陈卓每一次破坏求婚，何枝遥每一次毫不犹豫的选择别人这面镜子都会多一条裂痕，现如今，已经在破碎边缘。

回去的路上，何枝遥突然提出要和我去逛街，她搂着我的手臂，撒娇道。

「既然你都原谅我了，那你给我买个礼物好不好？」

和何枝遥在一起后，我时不时都会为她准备礼物，可没有一次是我们一同逛街选好的。

她一直说自己工作忙，没时间，这也就成了我心里的一根刺。

我摸了摸胸口，心跳依旧平静，没有遗憾终于如愿的愉悦，只有麻木甚至，有些烦。

不过，我没有在何枝遥面前表现出来，强行压下那些烦躁。

我沉声回答，把这次逛街当做是最后的该别。

「好，那走吧，前面就是步行街。」

到了步行街，何枝遥主动拉着我进了一家男装店。

她笑颜如花，准备去给我挑选衣服。

结果，她手还没有碰到衣服，就被一通电话打断了思绪。

是陈卓的电话。

为了让我放心，何枝遥主动点开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陈卓的声音，而是他的朋友。

「何姐，陈卓上次自杀的伤口发炎了！现在高烧不醒！」

他声音焦灼，迫切道。

「现在他人在医院，你快点来吧！」

何枝遥面色难堪，刚想继续追问，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她手指放在衣服上，睫毛止不住的颤动。

我看出何枝遥的为难。

我知道，最后的最后，何枝遥一定还是会选陈卓，所以，我选择主动成全。

「你是陈卓最信任的人，去看看他吧。」

何枝遥没想到我会愿意放她走，她神情有些复杂，离开前和我保证说。

「宋轩，我向你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看着何枝遥匆匆离开的背影，我嗤笑一声，收回了视线。

脑海里，系统还在劝我再给何枝遥一次机会。

「宿主，攻略任务只差最后一步了，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明明是不含任何感情的机械音，我却从中听到几分惋惜。

「我和你打赌。」

「赌什么？」

「赌何枝遥不会改，永远不会。」




向女友求婚的第109次，一直暗恋她的邻家弟弟割腕自杀未遂了。

她没有半点犹豫的丢下我。

在我试图挽留她的时候，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扇在我脸上。

「陈卓都要死了，你心里还只有你那点情情爱爱，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有同理心？」

「看来，要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她迫不及待的奔向她的竹马弟弟。

全然忘记在求婚的前一天，我曾哀求的告诉她，我是一个攻略者，如果这次求婚还不成功，就会被彻底抹杀。

1.

「系统，我要放弃。」

「宿主，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再试一次？」

系统的机械声在我脑海响起。

最后一次机会吗？

我在心中默念，眼神则跟随着匆匆离开的何枝遥。

我扯了扯嘴角，脸上的鲜红掌印隐隐作痛。

光是看何枝遥的背影，我都能感受到她的雀跃。

在我和竹马之间，她依旧毫不犹豫选择了自己的竹马。

这道选择题，对于何枝遥来说，似乎永远只有一个选项。

她的背影渐渐消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面对系统的询问，我下定了决心。

「我放弃。」

刚刚，是我的第109次求婚，也是我的最后一次求婚。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直到我单膝跪地，准备为她戴上戒指的时候。

有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打断了我的求婚。

「不好了，陈卓自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何枝遥几乎是没有犹豫，扔下捧花，转身就要离开。

我拉住何枝遥，将姿态放到最低，卑微乞求。

「枝遥，我们说好的，这次是我的最后机会了。」

「就当是为了我，留下吧，好不好？」

比回答更快的，是她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宋轩，你到底有没有点同理心？」

她指着我的鼻子，眼里喷薄着怒火，厉声斥责我。

「现在人命关天，你还要拦着我，你是不是要看陈卓死在你面前才满意？」

那一巴掌，打碎了我的希望，也把我彻底抽回现实。

我累了，倦了。

在周围人的围观下，我收拾好求婚的东西回到家。

刚躺到床上，手机就收到了短信。

是陈卓发来的。

「不好意思，这次我又赢了。」




2.

这并不是陈卓第一次挑衅我。

若是放在以前，我或许会生气吃醋。

可现在，我看到这条短信，只剩下脸上的苦笑。

就像这109次求婚一样，我们在一起的过程并不顺利，能够称的上艰苦。

何枝遥是个很独立的人，很少有人能够走进她的内心。

我靠着毅力，硬生生在她心里占据了不小的位置。

在我看来，结果是好的。

我们恋爱的前三年，我和何枝遥的感情一直不错。

按照系统任务，只要我和她求婚成功，就能够拿着100亿回到原世界或者继续留在这个世界陪伴她。

我选择了陪伴她。那时我天真的以为爱比一切重要。

第一次求婚，我本来信心满满。

可就在何枝遥快要答应的时候，一个男人冲了出来，破坏了我的求婚。

这个人，就是何枝遥的竹马弟弟，陈卓。

何枝遥被陈卓带走，三天三夜都没有回来。

我慌了神，满世界的寻找她，最后都无功而返。

最后的最后，我是在海岸边找到了何枝遥。

她靠在陈卓的怀里，两人一同看海，回忆往昔的时光。

对比之下，他们才是恋人，而我，只是外人。

看到这一幕，我心如刀割。

可我还是选择了原谅，毕竟，我是真心爱何枝遥。

而且我知道，她也爱我。

我能够在系统上看到何枝遥对我的好感度。

一直都是100%。

所以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们，真的只是朋友。

我天真的以为，凭借何枝遥对我100%的好感度，只要我真心诚意的向他求婚，她一定会答应和我永远在一起。

可一切都只是我以为。

自从陈卓出现后，他就会用各种理由破坏我的求婚。

每一次我精心布置的求婚，都会被陈卓中途打断。

他将何枝遥从我身边抢走的理由，从一开始的听起来十分严重的车祸重病，到后来，无关紧要的感冒发烧。

无论轻重，每一次，何枝遥都会选择他。

这一次，为了破坏我的求婚，他甚至不惜自杀。

整整一百多次，他们不累，我都感到累了。

疲累渐渐向我侵袭，我闭上眼，却下意识想要听何枝遥在我身旁的呼吸。

在一起这么多年，这已经变成了我潜意识的习惯。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何枝遥同床共枕的时间越来越短。

她总是不知道在忙什么，有时候甚至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

我一开始很不习惯，整晚整晚的失眠，坐在床沿枯坐一夜，等她回来。

一次，两次，三次......

次数一多，我居然慢慢开始习惯没有何枝遥的日子。

但长期失眠，还是对我的身体造成了影响，落下了偏头痛的毛病。

思绪被拉扯的分裂，熟悉的头痛让我坐立难安。

那仿佛把脑海劈成两半的痛苦让我只能蜷缩身体，默默忍耐。

嗡，嗡。

突然响起的电话让我不得不起身。

是何枝遥的电话。

「宋轩，你带着我放在桌子上的包裹来城北，阿卓要用，我给你发地址。」

城北距离我家特别远，开车都要快两小时。

她完全是命令的口气，而这一次，我不愿意了。

「我没空，你叫跑腿吧。」

何枝遥没有想到我会拒绝，她冷声呵斥我。

「宋轩，你能不能懂点事，这点小忙你都不愿意帮？」

陈卓在一旁附和，隔着电话，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茶味。

「没事的，枝遥姐，我知道宋哥一直就不喜欢我，肯定不愿意帮我的忙。」

喋喋不休的争论让我的思绪愈发混乱，头疼的更加严重。

我不习惯发脾气，即便头痛欲裂，也只是沉声道。

「我偏头痛犯了，没力气开车。」

让我没想到的是，何枝遥却认为我是在装，她不屑冷哼一声，威胁我道。

「我告诉你，你不来，我们就分手！」

她明知道分手是我最害怕的事情，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用分手威胁。

何枝遥认定我会妥协，可这次，我却像是面对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好，那我们就分手吧。」




3.

挂断电话后，原本的偏头痛居然渐渐开始减弱。

到最后，我居然能够安稳入睡。

我是被房门打开的声音吵醒的。

我能够感受到有人躺在了我的身旁，是何枝遥。

她居然连夜赶回了家。

不仅如此，何枝遥还弯下腰，轻轻吻了我的嘴角。

我并不觉得高兴，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恶心到我不愿意清醒，依旧在装睡。

何枝遥就这样躺在我身边，身上的香味夹杂着其他男人的味道。

我难以入眠。

她回来后，我居然再一次失眠，等到了第二天，头痛依旧没有缓解。

睁眼的时候，何枝遥还躺在我身旁看手机。

见我清醒，她居然下意识侧过手机，并不想要让我看到上面的内容。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并不合适，何枝遥朝我浅笑，带着讨好的语气。

「你醒啦，我给你带了礼物，你要不要看一看？」

没等我回答，她自顾自下了床，从包里拿出一枚银戒。

银戒没有包装，上面还有斑驳的划痕。

何枝遥自顾自把银戒给我带上，邀功道。

「这是陈卓给你挑的。」

「他知道自己破坏了你的求婚，这次给你买礼物，也是为了给你道歉。」

看着她雀跃的神情，我莫名感觉有些悲哀。

我没有打断何枝遥的动作，戒指刚带上，与它接触的皮肤就逐渐开始红肿发痒。

刺痛让我保持清醒，逐渐将自己从爱里抽离。

八年。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她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甚至连我对银过敏都茫然不知。

何枝遥见我带上银戒，笃定我接受了陈卓的道歉。

她看了眼手机，神情有些急躁，急匆匆就准备离开。

我看着何枝遥准备离开的背影，摘下了手上的银戒，随手丢在地上。

这破旧不堪的银戒，到底有几分真心。

未曾想，银戒落地时，何枝遥刚好回头。

她看到落在地上的戒指，尖叫着朝我冲过来。

银戒被她捡起来，视若珍宝。

何枝遥恶狠狠盯着我，仿佛我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你有什么气冲我来，不要糟蹋陈卓的心意！」

我心绪被这句话拆的支离破碎，低声反问道。

「何枝遥，你爱的到底是谁？」

何枝遥毫不犹豫回答。

「我爱的当然是你啊。」

她放低了声音，可语气还是充斥着不耐烦。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份礼物真的只是用来道歉的。」

「你掌控欲真的太强了，强到让我心烦！」

见我沉默，她以为自己占理，继续喋喋不休。

那些话都像是淬毒的利刃，见血封喉。

而我的心思，却放在她说的那个烦字上。

「既然你说我烦，那我以后再也不会烦你了。」

我突然的回答，让何枝遥有些怔愣。




5.

何枝遥走后没多久，我就开车到了陈卓所在的医院楼下。

我从导诊台问到了陈卓的病房号。

去病房的路上，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里预设。

可真的快要走到病房门口时，我还是踌躇了。

幸运的是，病房门大敞着，我不用进门，就能够看到门内。

陈卓好端端躺在床上，身上没有半点外伤的痕迹。

何枝遥坐在床沿，正在和陈卓玩闹。

我心渐渐沉了下去，却还是自虐般逼着自己继续看下去。

陈卓痴痴看着何枝遥，突然靠近，把何枝遥都吓了一跳。

「你嘴角有饭粒，你别动，我帮你摘走。」

他闷声笑了一声，接着直接吻了上去。

何枝遥身形颤抖了下，却没有推开，反而愈加享受起来。

她面色绯红，一吻结束后，她才娇嗔着锤了下陈卓的胸口。

「注意分寸，宋轩本来就喜欢吃醋，要是让他看见了，估计又要找我闹了。」

听到这句话，我恶心的快要吐出来，扶着墙深呼吸。

她和陈卓拥吻的时候，是否有想到被她丢在服装店的我？

还是说，提到我的时候，会让两人感觉更加刺激？

陈卓状若无意，反问道。

「你到底为什么要和宋轩在一起，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何枝遥思索片刻，轻描淡写回答说。

「他没什么好的，他只是适合结婚罢了。」

听到这个回答，陈卓似乎是感觉自己又有了希望，他接着问。

「那你和宋轩在一起，只是为了结婚，没有爱吗？」

这个问题，让何枝遥有些犹豫，而我也在等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宋轩是个好人。」

「可有时候，他实在是太无趣了，让我感觉生活少了些刺激。」

我呆愣在原地，脑海中翻腾着这句话。

而陈卓更是兴奋，他握着何枝遥的手。

「既然你和他都没有爱，那我愿意当小三！」

「我能够给你很多很多的爱。」

何枝遥没有拒绝，和我预想的一样。

系统倒是比我更加激动，它义愤填膺，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咒骂两人。

我却一点都不意外。

这个医院，我也曾经来过，只不过当时是为了救何枝遥，我车祸重伤，她来陪床。

就在我的床边，就在我饱受疼痛折磨的时候。

何枝遥和陈卓几乎快要擦枪走火。

两人粘腻的暧昧在黑暗中压的我快要窒息。

即便最后，何枝遥怕我醒来，两人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可这样和已经做到了最后，有什么区别？

如今再回忆当时发生的一切，我对自己都有了好奇。

我当时到底是怎么能够忍受？如何能够忍耐到现在？

果然。

爱情会使人盲目。

但好在，我现在清醒，还为时未晚。

「系统，刚刚的那些画面都帮我拍好了吗？」

「全都拍好了，你放心。」

听到系统肯定的回答，我转身离开，回到了房子里。

对，我现在已经不愿意称呼这座房子叫家。

我让系统拍下了何枝遥和陈卓在病房暧昧的照片。

而现在，我准备自己走完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路程。

我准备去旅行。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

飞机落地的时候，独属于海滨城市的新鲜空气驱散了我内心的浊气。

打开关机的手机，出现的却是无数条未接电话。

嗡，嗡。

我还没来及打开手机，就又是一通电话。

这些电话，都是何枝遥打来的。

刚接通，就听到何枝遥怒不可遏的质问。

「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快找疯了？！」

知道我出去旅游，她火气更旺，厉声呵斥我。

「你真的太自私了！」

「我在医院照顾陈卓忙的昏天黑地，你居然去旅游？!」

「你有旅游的时间，没时间来探望一下重伤的陈卓吗？」

她越说越来劲，只顾着朝我发泄。

「你知不知道陈卓天天惦记你，你真的一点感恩都不知道！」

面对这些无来由的斥责，我压不住喉间的嗤笑，回答道。

「既然这样，那你就和陈卓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