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毒灵蝶翼化作万千碎片，在我体内游走。

每一片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将我的五脏六腑割得粉碎。

我已发不出声，只能咬破指尖，在地上写下血书。

墨姬睨了一眼地上斑驳的血迹，凄厉大笑：“月媚，我要这蝶后之位作甚？

连司空临的一个眼神都比不得！”

她扯着我的发，将我的头往石壁上撞去。

温热的血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

她又抬脚踩在我脸上，鞋尖碾过我的唇角。

“你以为这就完了？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她便取出那对赐予我的灵蝶翼。

曾经美轮美奂的羽翼，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刀。

一片片剥下我的魂魄，将我打入轮回。

每一世都要我做那烟花巷陌中的娼妓。

生前要承受万人凌辱，死后还要在那人胯下断气。

我拼命挣扎，口中发出呜咽声。

她挑起我的下巴，妖冶一笑：“怎么，想求饶？”

施舍般给我些许法力，让我说出最后的话。

“蝶后当以三界为重，你为一己私欲，早已失格！”

“放肆！”

她一掌打在我脸上，红痕清晰可见。

“你一个引路小鬼，有何资格评判于我？”

她掐诀念咒，周遭幽火大作。

我却笑得格外瘆人：“如果能重来，不如让我坐了你的位置！”

纵身一跃，投入无间炼狱。

总好过被她折磨至死。

我这才知道，娼妓之路是何等炼狱。

那些男人的手在我身上肆虐，每一寸肌肤都沾染着污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于在一个雪夜，被青楼的恩客掐断了咽喉。

弥留之际，我只觉得可笑。

最不该做的，就是心存善念，以为神明皆怀慈悲。

当眼前的腥膻与污浊被黑暗吞噬时，我重回了那个雨夜。


我是灵界蝶后身边的引路使。

在人间巡视时，她迷恋上了人皇司空临。

那一日，司空临遣人送来密函，问蝶后可愿与他共掌江山。

为了三界秩序，我将那封书信烧作灰烬，司空临转而迎娶了北疆公主。

后来，蝶后重返灵界。

她恨我毁她姻缘，以灵蝶翼化剑刺穿我的魂魄，命我世世为娼妓，并且每一生都得死在别人胯下！

重睁眼时，又回到了他们缠绵的雨夜，这次我选择静静观望。

冷眼看蝶后和司空临叫了一夜的水。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一世她不但会失去蝶后的宝座，我还要亲手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时，司空临还会要她吗？

幽冥地牢中，墨姬掐住我的下颌，将浸满毒液的灵蝶翼塞入我口中。

那是她的成道之物，此刻却成了我的酷刑之具。

剧毒顺着喉管流淌，如万蛊噬心，每一寸血肉都在腐烂。

全身既似坠入九幽冰窖，又似被万火炙烤，痛不欲生。

“月媚，你不过是我巡视人间时收留的一只孤魂，凭我提携得以化形，竟敢阻我姻缘！”

看着眼前这个我曾誓死效忠的君主，心如刀割。

一个凡人便让她丢弃了三界秩序，抛却了黄泉灵界的职责。

我原是一缕游魂，在幽冥路上徘徊千年。

墨姬途经此地时，念我孤苦，赐我一双灵蝶翼，让我成了引路使。

谁知她巡视人间时，邂逅了司空临。

那日雨打芭蕉，他在朱红的轿辇中远远望见了她。

二人眼波流转间，已是情根深种。

我本欲提醒，却被她定住魂魄。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步入皇宫寝殿，听那龙床吱呀作响。

事后，她神色慵懒地唤我过去。

“此事不可外传。”

我低头称是，心中却在盘算。

趁她与人皇欢好的时候，我潜入轮回殿，查看生死簿。

这一查不要紧——司空临实际上是堕仙转世，来人间受罚的。

他德不配位，挥金如土，造成民间三年大旱，尸横遍野，最后会被乱箭射死在叛乱中。

而墨姬本该在千年后成就不生不灭之境，但因为不忍爱人受苦，就擅自动用生死簿的权力，更改司空临的命格，让他与自己恩爱白头。

可篡改人皇命格，动摇了人间根本，天道根本不可能容忍。

而墨姬本来就要功德圆满了，没必要受此情劫，被区区一个堕仙拖累。

所以，为报墨姬的知遇之恩，也为了阻止人间生灵涂炭，我还是选择了人皇寄来的焚毁书信。

人皇等不到回应，便依了国师之言，迎娶了北疆公主。

重返灵界后，墨姬第一件事，就是将我打入幽冥地牢。


“姑娘，快醒来。”

温润的声音传入耳畔。

我睁开眼，入目是一张俊美的年轻男子，他的眉间一点朱砂格外醒目。

耳边传来令人作呕的声响。

我浑身颤抖，几欲作呕，那些被凌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双手不自觉地发抖，指节泛白。

是她，是墨姬。

上一世被折断的每一块骨头，被撕裂的每一寸血肉，此刻都在隐隐作痛。

“姑娘面色不适，可是受了风寒？”

年轻人担忧地望着我，耳尖微红，眼神真挚。

“你是？”

我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

“在下是御前侍卫，玉笛。”

“我见姑娘突然昏倒在地，便来查看。”

他解下外袍披在我身上。

殿内传来一阵暧昧的声响，玉笛神色尴尬，忙道：“姑娘既醒，玉笛便告退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回想前尘。

竟是回到了这一日？

很好，这一次我要让你也尝尝被人胯下断气的滋味。

“吱呀”一声，司空临推门而出。

我急忙低头，却在余光中看到他意犹未尽的神情。

“你家主子当真是人间尤物。”

他慵懒地倚在门框上，“不知你可愿随她入宫？”

我跪下请安，不是因为敬畏，而是要让墨姬看到这一幕。

这一世我要步步为营，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堕入深渊。

“陛下垂青，奴婢身份卑贱，不敢高攀。”

他大笑着离去，衣袂翻飞间尽是春色。

“怎么，看上我的临哥哥了？”

墨姬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蝶后明鉴，陛下只是问询几句，奴婢岂敢有非分之想。”

我垂首应答，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墨姬上下打量我，冷笑道：“也是，就你这副粗鄙样貌，也配得上我的临哥哥？”

春寒料峭，她裹了裹衣衫。

我起身关门，隔绝凉意。

她神色缓和，从衣袖中取出一只灵蝶翼，递到我手中：“这是我的一片羽翼，助你修行，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我装作感激涕零，连连点头。

心中却在盘算。

墨姬贵为蝶后，就算犯下滔天大错，背后也有众多神君庇护。

而我不过是个引路使，若要报仇，必须寻个靠山。

趁着回禀生死簿上预示的事情，我去了趟幽冥殿。

幽冥之主商陵素来喜欢我酿的彼岸花酒。

一来二去，倒也熟识。

殿内空无一人。

只见一道玄色身影伏案而眠。

我将酒樽放在案边，酒香四溢。

他缓缓睁眼，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月媚来了？

不是在陪蝶后巡视人间吗？”


听到这一声“月媚”，我心里一颤。

在这幽冥地界，也只有商陵会这般唤我。

其他鬼差都说我不过是蝶后随手提携的游魂，连修行千年的资格都没有，就得了引路使的身份。

他们嘲笑我痴心妄想，一个卑微的孤魂也配在幽冥界立足。

我浑身都染着彼岸花酒的香气，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简单说明了缘由后，商陵的眉头越蹙越深。

“这蝶后疯了不成？

为了和人间那个皇帝在一起，竟连生死簿都敢更改？”

他嗤笑一声，将酒樽重重放在案上。

我没提上一世的遭遇，只是问他若事情败露，该如何自保。

他站起身来，黑袍翻飞，玉簪半落。

指尖轻点桌案，淡淡道：“三界之中，一切都讲究因果报应。

功德可消罪责。”

他翻开生死簿，查看我的功德：“你的功德竟是空白？”

我苦笑：“我不过是个引路孤魂，刚得蝶后提携，便被派来护法，哪有机会积功德？”

商陵沉吟片刻：“此事非同小可，若让那些神君知道你窥探生死簿，怕是要将你打入忘川。”

我心下一惊，忘川河水能洗去前世记忆，若我忘却了仇恨，岂不是便宜了墨姬？

“不过，”他忽然勾唇一笑，“倒是有个法子。”

原来这幽冥界的神仙若犯了过错，便会暗中帮助那些大能渡劫，积攒功德，以备不时之需。

但我这罪过太大，寻常功德难消。

除非能得到掌管天罚的东华帝君的认可，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东华帝君向来神秘，传闻他为了突破瓶颈，自愿到人间经受百苦。

但他具体在哪，没人知道。

我正想着时辰不早，该回墨姬身边。

商陵却拉住我的手：“你不要放弃，我再想想办法！

要不你放弃灵界的身份，来我幽冥殿如何？”

我一愣，随即苦涩地笑了笑。

如果没有前世的那些事，离开灵蝶姐或许是个安逸的选择。

有商陵护着，即使是墨姬也不敢如何。

但是，那样注定我不能报仇雪恨！

修为也会受阴曹地府的影响逐渐衰败！

这，如何对得起我生生世世轮回遭受的折辱！

“我得回去了，若让蝶后发现，她会怀疑我的忠心。”

“呵呵，你有啥忠心？”

我脸皮一紧，还来不及反驳，他就收起了嬉皮笑脸，变得威严沉稳起来。

“蝶后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容我想想办法。”

离开前，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若我自己便能找到保命的法子，定来向您讨一杯彼岸花酒。”

谁知他却笑得深不可测：“月媚，我们都是老朋友了！

你可别小瞧我这个幽冥之主啊！”